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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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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了窗,我又去楼下将那堆年货礼物抱了上来,离枝还在厨房忙活,连枝一个人坐在柜后,百无聊赖的吃着糕点。我心想果然还是要招个小药童,也不知那聘书有人看没有。东西搬上了阁楼,我翻出笔墨纸砚写好几封纸书,又找了斑斓的彩纸与礼物包好,便开了个阵法,一样一样的传送过去。这法子还是他教我的,估计我是特立独行用传送阵送礼物的唯一一人吧。想到这里,我竟笑出了声。
东西处理完,我也没什么事情要做,索性就在榻上打起坐来。距上次好一阵日子没动过筋骨,而晏城如一池净水不起波澜,也没有有什么事让我活动活动,功夫再不练都要生疏了。想到这儿我竟不由得轻轻的笑出了声。晏城地方不大,我开着生药铺,收得两个侍从,着实安逸的很,是以闲云野鹤的都快要将从前的日子淡忘。不过对照着想想,我也是定了不少心性,算是成长许多,如今也能独当一面,这可是多年前的雄心壮志了。
没想到我这坐一打就是好几个时辰,待回神,天已暗下来,街边的灯笼亮起,大大小小的人家或是客栈酒楼都点燃了烛火。近的一片光亮,明晃晃的有些刺眼;远的如黄豆般大小,忽明忽暗闪烁着。月亮也刚刚升起,清辉洒在晶白的雪面上,映出淡淡的柔和的光,路边光秃秃的树干枝桠的影子投在长街的路面或是积雪上,整个街景绰绰约约,光怪陆离,好不漂亮。阵阵饭食的香味飘来,我寻思着该是人家吃年夜饭了,于是我下楼,离枝果然已做好了满满一桌佳肴。
今夜是除夕夜,虽吃的是年夜饭,但其实算不得团圆。一个孑然一身的行者,一双不人不鬼的幽魂,又怎能算是一家人。
我与他二人很快便吃完饭,随后让他俩随我上了阁楼。我在软榻上坐下,离枝连枝跪在我跟前,我从枕下取出已备好的压岁钱,分别在他俩的额前点了点,然后将钱递与他俩:“且收下,这是今年的压岁钱”
不想离枝欲推拒,我又道:“我既然收了你们在身边,便算是你们的长辈,离枝还是不要拒绝我为好。你瞧连枝多高兴。”他向连枝望去,果然连枝将红纸里的铜钱剥了出来,放在手心一一的数着,眼里似乎迸着金光,欢喜的不得了:“兄长,公子,我可不可以用这些钱去买糖葫芦?”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你倒是喜欢上冰糖葫芦了,这钱是我给你的,你用它做什么都可以。”
离枝见状,约是想着可以把钱留给连枝,遂也将钱收在了袖袍里。“离枝在此谢过公子。连枝,你也谢谢公子。”
“不必客气,还有这两个荷包,你们一人一只佩在身上。能驱虫增香。”又道:“姑且算是你们跟在我身边过的第一个年节,今夜除夕,待会随我一起上街去吧。去买些想吃的用的,算是帮我看药铺的犒劳。”
“公子言重了,我和连枝哪敢要什么犒劳。公子能对我们如此,已是最大的恩惠了。”他向我作揖,一旁的连枝也有模有样的学着。
“不用说什么客气话了,你们俩起来随我出去吧。今晚长街定是热热闹闹的,连枝这丫头有的玩了。”我起身从袖中取出火折子,点燃了放在一旁的红灯笼,而后便带着他俩出门去了。
街上热闹繁华非常,行人无不是出来游街戏耍的。有举家出行的,肩上举着孩子,身旁是笑容可掬的小妇人或老翁老妪;也有些达官显贵,驾着华贵的马车和一众仆从横行霸道;亦不乏三五成群穿着漂亮蒙着面纱的世家小姐;更有轻挑不羁的公子哥儿轻薄调戏哪家红颜美眷……
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灯笼连成网状,照亮了一方漆黑的夜色,街两旁是卖首饰玩物的摊贩,许许多多。不管是玉件瓷器,簪钗首饰,还是花灯吃食,应有尽有,可谓是叫人兴高采烈的繁华盛景。
“离枝,你带着连枝四处逛逛吧,今晚当属晏城最热闹的时候。不过你可得把连枝看好了,记得别走太远。”我在一个首饰摊子面前驻足。但连枝却闹着想要四处玩儿,我于是转身,给了离枝十来两银钱,又将手中的灯笼给了他俩。
离枝接过,应是,面上也有藏不住的喜色。
我目送着他们俩走远,回过身来挑挑拣拣。这些簪子说不上精致,却是有烟火人家的味道。从前我是不稀罕的,只是此花非昨夜,盛世间待的久了,难免也要对一些人和事生出喜爱来。
更何况我遇到了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事物,履历算不得多深厚,总还是有些感触的。
而后惊鸿一瞥间,我见一支簪,白玉的簪身雕刻的精致,栩栩如生,通体雕成一枝怒放的寒梅,甚是应景。于是脑中顿时影映出绰约的身姿来,一抹笑意忽而袭上心去。
深得我意,一时间移不开目光。
那小贩见我眼睛都快粘在了上面,便嬉笑着道:“公子,买只簪子吧,年节里添点新物件也能招点喜气呢。”
我听着,但笑不语,只是仔细端详这只白玉梅花簪。
“公子你瞅瞅,这簪子可是好着呢,做工细致雕的也漂亮!”
“那这簪子何价?”终于,我决心买下,遂问了价钱。其实此玉并非佳玉,但胜在雕刻精致,又过正撞了我喜好罢了。
“嘿嘿,不多不少,六两银子。”他面上笑的更灿烂,“玉是好玉,手艺也是好手艺,这东西买回去您一点儿也不亏!若是公子要送人,这也拿的出手!保准那人喜欢!”
他陈词泛滥,赞赏的话语犹如天花乱坠,我抬眼看看那张极力逢迎的脸,轻笑一声,不做其他理会。
“如此便给我包了吧。”我付清了银两,小贩手脚麻利的用麻布给我包了,又感激的望我一眼,调侃道,“公子好生爽快,若是对心上人,指不定哪般宠爱。”
“休要胡言,兄台。”他讪讪的闭了嘴,我同他道过谢,便将东西敛入袖中转身去寻离枝连枝。
忽然间,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尖利的吼叫,而后是几名女子的尖叫:
“啊!这是什么东西!”
“天呐!这好大一团黑影!”
“它在动,它在动!啊,别过来!”
“瞎嚷嚷什么都!哪有什么东西?大惊小怪!你们这些女人!”
但很快不光是女人和孩子,甚至连男人也一同叫嚷起来。到底什么东西,让这一街老少都为之惶恐,我伸手捋捋耳边几绺乱发,打算在这看看事态的发展。
“它往那边去了,快…快让开!”
人群骚动起来,往前的,往后的,跌跌撞撞踉踉跄跄。我皱眉,远处传来了一股非人的气息,正向北边窜去。那正是离枝他们的方向!
不好!万一伤了离枝连枝!想到这里,我瞳孔蓦然一紧,于是顾不得其他,脚尖点地,周身生出风来,便飞身追去。
寒风呼啸着从脸颊和耳边擦过,扬起了杂乱的发丝,我见那是团黑色的雾气,曳着一条极长的尾巴飞速窜着,约莫是头部,两只大如铜铃的眼睛迸射出瘆人诡异红光。
那团黑雾速度极快,我竟已落后了许多,眼看便要追丢了。轻叹一口气,我取了两张符纸,于前行间俯下身子在腿侧贴了。速度快上许多,但仍旧是不及它的速度。
末了,我还是慢了一步。
黑雾不见了,我见到的是离枝扔了我先前给他的灯笼,僵直的跪立在雪地里,而连枝此刻躺在他面前,双目紧闭……连枝……
“连枝怎么了!”我心中着急,便箭步冲至跟前。甫一上去,离枝便如见了救星一般扑上身来,我见泪水如决堤的洪涛从他发红的眼中倾泻而出。他哭的涕泗横流。
“我不知道……我只见一团黑色的雾冲到离枝身上,连枝便倒下了…我去探……她竟已没了鼻息……”
“公子,公子你救救连枝!你救救她……你那么厉害,一定能救活她对不对?公子……我求求你……只要能救回连枝,我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言一丝为难!”
“离枝你先冷静,待我察看一二!”我抚开离枝,蹲下来扣住连枝脉搏,果然……不对!还留有一丝微弱的跳动!必有蹊跷!
我抽出一张符,甫一燃起便迅速蹿起一簇旺盛的红火。不觉间我眉头锁起,怕是麻烦了。
一纸符尽,连枝眉间便浮出许多黑气,身上泛起阵阵令人作呕恶臭味,熏的人头昏脑涨。我见势不妙,便迅速念诀,欲控制住黑雾向上蔓延,离枝在一旁又是着急害怕又是欲语还休,他知道他帮不了我的忙,只得能的掉眼泪。
但是黑雾颇有功夫,竟然冲破了我的禁锢,窜向天灵盖而后消匿。
“该死,它附了连枝的身了!”我不禁咒骂出声,离枝抹了抹泪水,“公子,连枝她……”
“很麻烦。只能逼那妖物退去,断不可硬来。否则连枝亦会受伤。”这妖物很阴邪,附于宿主身躯,慢慢啮食宿主血肉,吸尽宿主精气,最后再破体而出,正是师父所说的麻烦之物。唯有寻其所惧怕,才能逼其退,而后再镇。现今的问题是,我并不知此为何物……一时间别无他法。
忽而脑中炸开一声笑,“我的蠢徒儿,日子过得太安逸,连这都要为师提醒吗?”
闻言,我如茅塞顿开,不禁懊恼起之前的贪图享乐来。我抽出现灵符抛于半空,以右手二指点额,施法,大喝一声:“现!”
赫然间,一只狰狞可怖的妖物,张牙舞爪,如一块莫大的石头。一双猩红如铃的眼,在之下是满口尖利黄黑的獠牙,缝间塞着腐肉乱草……黏腻酸臭的唾液也从牙缝间垂下来……是只老鼠,巨大的鼠精!晏城何时有这般妖邪?
等等,这鼠精身上的臭味怎的好似在哪闻过?任凭我胡思乱想,那鼠精却完全不当我是回事儿,只顾着吸食连枝那点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