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空杯》碧绿色的兔子

4、第四章

　　白桦终于从彭小如那里探得老妈的良苦用心之后真是下定决心再也不要回家吃饭了，态度之坚决是前所未见的。原以为要经过一番艰苦斗争才能取得胜利，谁知道张慧心愣了半响之后突然笑出来，兴奋的叫唤女儿终于长大进入叛逆期了，还有的救。白桦对她的奇谈怪调已经免疫，试问你能指望一个给女儿炖不放盐的猪脚汤的老妈有什么正常逻辑么？只要目的达到就好。

　　于是“叛逆”的白桦就这样重新加入挤食堂的大部队，心情之好是无法言语的，她只觉得饭菜比以前更香，就连拥挤的人群都变得可爱。然而几天食堂吃下来，白桦的脸也跟着苦了下来，军训时五个人热热闹闹埋头苦吃的场面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她形只影单的一个人扒饭。

　　终于一天中午遇到了李凡。“凡子，这里这里。”白桦冲他猛招手，他也是一个人，真是和她同病相怜。

　　李凡眼睛一亮，端了盘子走过来，“你也在啊，早知道让你打饭也带我沾沾光。”

　　白桦突然就想起陈域来，哼，混熟了胖阿姨，就把她甩一边了，过河拆桥！根本不知道陈域早已经名正言顺的脱离了305。

　　李凡见她一张明媚笑脸转眼间晴转多云，眼珠子一转，揶揄的笑道，“陈域最近忙着排话剧呢，来来来，我陪你吃饭。”

　　“什么话剧？”白桦一愣。

　　“苏秦没和你说？”李凡奇了，“学生会不是要搞迎新晚会么，大一新生要出一台话剧，能多上些人。”

　　“说了，”白桦抓抓脑袋，苏秦这两天真的忙得没了影儿，“怎么，陈域也是文娱部的啊？”

　　“不是，”李凡简直拿她没办法，“他演男主角，天天给人逼着排戏呢。我说，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还跑来问我？”

　　“我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才问你啊。”白桦一脸理所当然，知道还用问你？

　　李凡被噎住，摆摆手，“算了算了……”

　　“什么话剧啊？找他演男主？”多半是些红色话剧，白桦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陈域穿着八路服，锁着眉头高喊，“同志们，冲啊。”的模样来，咯吱咯吱的笑。

　　“罗密欧与茱丽叶，”李凡咽下嘴巴里的饭解释，“中文系那些研究西方古典文学的真是很强悍的坚持，非这出不可。”

　　白桦满脸黑线，陈域演罗密欧？她仿佛看见陈域晃着白牙，穿着带花边的骑士装昂头挺胸念情书的情景，彻底当机。

　　“快点吃，别发愣，”李凡催促，“我马上要给他们去送饭，要是有兴趣，你也一起看看去？”

　　白桦一听，反正也是闲着，看排练应该挺有意思的，立马埋头大口吃饭。

　　两人吃完饭打包了十来个饭盒就往学生会活动室去了。活动室在文学院最顶层，白桦还是第一次来，好奇的四下打量。和阶梯教室差不多大的房间被隔成两片，一边放了张历史悠久的会议桌，另外一边靠墙堆了许多杂物，还有整排上了锁的柜子，中间空出来老大一块地方做为话剧排演之用。此时陈域抱着膀子倚在墙边，兴趣缺缺的看着别人排演。

　　李凡一进去，高声叫唤外卖送到，人就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等着分饭盒。李凡拿出最上边的一个递给白桦，“去拿给陈域，加大号都是沾你的光。”

　　白桦一手接过来，挤出人堆，这才发现陈域咧着一张嘴冲她笑。“你怎么来了？”

　　“我在食堂遇到凡子，听说你们排话剧，跟过来看热闹。”白桦把饭盒递到陈域手上，“排话剧好玩么？”

　　“不好玩！”陈域头摇得像拨浪鼓，凑到她面前苦着脸小声的说，“快给闷死了。”

　　“为什么啊？”白桦吃惊的瞪眼，“我看人家拍电视都挺好玩儿的。”

　　“那是看！”陈域领着白桦找了一处坐下，“一遍又一遍，一会儿这个忘词，一会儿那个感情不足，你都……”声音小下去，饿坏了的陈域开始专心填肚子。

　　白桦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突然同情起来，又闷，又饿肚子，真可怜，“那你为什么跑来演？”

　　“我也不想啊，”陈域委屈的不行，“这不为了兄弟两肋插刀么！”嘴朝人堆里笑眯眯的李凡掳了掳。

　　白桦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看了看四周吃饭的人，“这才十二个，你们一共多少人演哪？苏秦也不在。”

　　陈域三下五除二的把饭吃完，“挺多人的呢，现在来的就是演这一场的。苏秦我没看着，估计给叫去修剧本了。”

　　修剧本？白桦都替苏秦头大，最近老听她抱怨，写剧本的那个曹杨固执非常，他们看着有些太过书面的台词都建议改改，一提出来，就被他一顿狠批，说是精华都给他们改没了，坚决不同意，搞的每次修剧本都跟阶级斗争似的。

　　“陈域！”清脆的声音叫白桦回过神来一看，面前站着一个女生带着甜甜的酒窝冲着他们笑。

　　陈域站起身来，给她们介绍，“这是咱们话剧女主角，李小清。”转头冲着李小清说，“我朋友白桦。”

　　白桦细细一看，李小清虽然没有苏秦那么漂亮的五官，可是笑起来眼睛弯弯月牙儿似的，酒窝深深，嘴巴嘟嘟，这样的茱丽叶倒真的惹人欢喜。正想着李小清已经大方的伸出手来，“你好，白桦。”

　　白桦愣了一下，赶紧伸手握住她的，傻乎乎回应，“你好。”

　　陈域笑起来，“李小清你也不怕人别扭，说了多少次了，别见人就握手。”

　　李小清笑嘻嘻的收回手，转头看住陈域，眉头一皱掏出一张面纸来，递了给他。说的什么白桦听不周全，因为是方言。她只看见陈域笑着接过纸巾擦了擦嘴巴，说了声谢谢。白桦心里突然潮了起来，就像吃多了海鲜一样闹心。她想和陈域说不舒服要先走，可是看着面前笑意盈盈，说着她听不懂的方言的二人，话到嘴边就又咽了回去。想了想，她提了空饭盒往垃圾桶那边去。丢了垃圾，掏出张面纸来擦了擦手，“我也有面纸，却没有想到给他。”抬头一眼就看见人群之外的陈域，他还在和李小清说着什么。

　　“凡子，”白桦无精打采的说，“我先走了。要是陈域闻起来，就说我下午有事。不问，就算了。”

　　李凡点头应好，心里却琢磨女人心海底针，才一会儿功夫就晴转多云了。转头一看聊得正欢地陈域，摇头苦笑，真是俩个傻孩子。

　　白桦走着走着就来到湖边，午后的阳光照的水面波光粼粼的。天气也凉爽了许多不再似军训时候的秋老虎。白桦对着这样祥和美景，却还是提不起劲来。为什么不高兴呢？她问自己，想来想去就是李小清出现之后。陈域和她说方言，就是老乡了吧。可是为什么要说方言呢？把她傻乎乎的丢在旁边，像是外人一样。白桦终于找到源头，气呼呼的在心里边骂陈域，这个没有礼貌的家伙！都不晓得尊重她这个没有方言的人。

　　找到症结之后，心胸突然开阔不少，白桦又笑了起来，隐隐的她知道有些东西不能去深究，沼泽泥地，实非玩笑。

　　“白桦！你怎么坐在这儿？”彭小如人未到身先行。

　　白桦转头，看见彭小如拉着张娟娟正匆匆忙忙的跑过来。

　　“你们上哪去啊？”白桦好奇问。

　　“去参加摄影协会活动！”彭小如兴奋的两眼放光，“你没事做吧？要不要一起？”

　　“算了，”白桦摇头，“我一不会摄影，二没相机。”

　　张娟娟一脸委屈的说，“我也什么都不会，小如非拉我去。”

　　“不会有什么关系？去学了不就会了，走，都去！”彭小如一拍背包，“相机我有。”说着就兴冲冲的拉了白桦一同上路。

　　白桦也被她的快乐给感染，越发对摄影协会好奇起来，“你们协会在哪儿啊？”

　　“到了就知道！”彭小如故作神秘的一笑。白桦切了一声，学校她还能比自己熟？

　　直到来到了历史系白桦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历史系楼多人少，多出来的课室常常用作各社团活动室。可彭小如领着她们拐八绕不知怎么的就来到一个地下室，一个白桦从来不知道的地下室。

　　彭小如得意洋洋的笑，“怎么样，够神秘吧？”

　　白桦连连点头。

　　“来，进来，”说着彭小如推开门，把白桦她们让了进去。

　　这间地下室有一半是在水平面以上的，装了一面墙的窗户，日光透进来可以看得见灰尘在空中跳舞。其他三面墙上都密密麻麻的贴了许多照片，五彩斑斓的煞是好看。白桦看见屋子中间有六七个人席地而坐围成了个圈，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什么，全然没有注意到他们进来。

　　“前辈们！”彭小如一手拍上背对着她们的一个头发及肩的人，“我带了俩朋友来。”

　　几个人都突然闭了嘴，仰起头来看向她们，被拍肩头的人缓缓的转过头来，“人吓人，吓死人，知道么？”

　　白桦一看吓了一跳居然是个男的，眯了眼睛危险的看着彭小如。

　　彭小如大大咧咧一笑，“长毛你自己太投入了，怪我干什么？啥事这么群情激奋？”说着她就脖子往圆圈中间伸去，眼睛一亮，“要搞摄影展？！太棒了！”

　　“唉，消停一点儿，你是不是该给我们介绍介绍啊。”长毛不满的拉住彭小如。

　　白桦惊了，彭小如真厉害，这才几天啊，就混熟了一个高年级“艺术男”，连“长毛”二字都直接喊出了口。不都说长发搞艺术的最难接近的么？彭小如真不是盖的！

　　“不说我都给忘了。” 彭小如嘿嘿一笑，“这是我舍友，小丫头白桦，小姑娘张娟娟。这是长毛及他的兄弟们。”

　　长毛一记眼刀飞过去，“介绍都不正经。”

　　白桦更惊了，那记眼刀里的宠溺连她都看了出来！不久前彭小如不是说喜欢王牌的么？怎么这么快就又惹上了艺术男？

　　长毛看着白桦一双漂亮的杏眼由睁变作瞪，真真有趣，戏谑心一起，一把搂过彭小如，“你就这么介绍我的？长毛？嗯？”微微上扬的语调危险中带着亲昵。长毛瞥了眼白桦，小姑娘的眼珠子快要掉下来了。

　　彭小如不耐烦的挣开他的手，“行了行了，最怕你动手动脚的了。”她没好气的转过脸，“这是我堂哥，彭毅。”

　　白桦终于松了口气，仿佛是为彭小如没有这么快变心而庆幸。

　　“你堂哥也是我们学校的？怎么没听你提过？”张娟娟凑近彭小如小声问。

　　“他是数学系的，大三了。要不是摄影协会遇上，我才不想理他呢，从小就知道打小报告。”彭小如白眼一翻，彭毅毫不吝啬的回了她一个，默契非常。

　　彭小如气的拉着白桦和张娟娟坐的离彭毅远远的，笑吟吟的问旁边的人，“张磊师兄，讨论办摄影展呢？”

　　“对啊，会长拉到了赞助！”张磊一脸骄傲的看向彭毅，“摄影协会终于有机会扬眉吐气了。”

　　白桦不解，竖起耳朵静静的听。

　　“就是就是。”另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连连点头，“最好多吸引些人。要不学生会总是盯着要咱们解散不是个事儿啊。”

　　“人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没想到她一个女生也是雷厉风行的，围棋社也给解散了吧？真绝。”另外一个感慨到。

　　“她做的也没错，围棋冷门好久了，就那么几个人撑着。我们呢？喜欢摄影的人倒不少，买的起机子的没几个，那些个傻瓜相机能拍出什么来？谁能坚持？”刚刚还嬉闹着的彭毅突然冷了下来。

　　白桦终于明白了摄影协会的艰难处境，看着愁云密布的几人，忍不住出声，“那就想想怎么办好这场展览吧。办好了还有机会的，是吧？”

　　彭小如连声附和，“就是嘛！愁什么，我们305三大干将在此，一定鼎力相助！”

　　彭毅失笑，“你不捣乱我就谢天谢地了！”

　　摄影展的讨论拉开帷幕，与其说是讨论，倒不如说是战斗开始前的任命会。白桦看着彭毅一项项的布置工作，大有指点江山的气势，佩服之情油然而生。领袖的独特魅力引导她一瞬间就融入了这个集体，只恨不能帮上手。

　　分派完工作，彭毅看着跃跃欲试的三个小姑娘，笑道，“别急，当天少不了你们帮忙迎宾什么的。”三人这才眉开眼笑。

　　各人领了任务都陆续离开，彭毅直起身子，“走，领你们参观参观我们活动室。”白桦一愣，这一眼看到底的活动室有什么好参观的？机器架子倒是不少，就算不会用，照相馆里看多了，也知道个大概。迷惑的起身跟着彭毅走。

　　谁知道他走到墙边一推，竟然是扇门，后面是别有洞天。白桦吃惊的看着那扇门上的照片，伪装的真好，害她以为真是堵墙。

　　门后面的屋子很小，红幽幽的灯光下，是电视上常见的暗房用具，各种药水容器，头顶也挂满了照片。白桦大开眼界。彭小如也是兴奋的直跳，“长毛，你真重色轻妹，这么久都不肯让我进来。”

　　彭毅哼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叫过我哥？”说完再不理她，细细的给白桦和张娟娟介绍起来。

　　出了暗房，白桦意犹未尽，难怪彭小如总往摄影协会跑的勤，这真是一门艺术，既生动又有趣。张娟娟却是浑身不自在，“我怎么总想起那个眼睛被药水搞失明的女孩子来？”

　　“哪个？”白桦大惊，“这么惨！”

　　“激动什么，”彭小如一脸受不了，“她说那个是MTV，后来男的就把角膜给她了，韩国东西就爱瞎赚人眼泪。这法律都不允许的事儿！”
　　张娟娟不满，“多浪漫啊。”

　　白桦思索半天没印象没看过，听着浪漫二字浑身一抖，给人眼睛也叫浪漫？男的是伟大了，女的怎么办？欠了人一辈子。何来浪漫而言。

　　彭毅看着三个叽叽喳喳的姑娘，不解风情的来了一句，“我们摄影协会根本就没女的，你们别瞎操心了！”

　　彭小如火冒三丈，“我不是女的？”

　　彭毅抛出一句，“看着挺像的。”

　　四人一路笑笑闹闹的往宿舍楼走，远远的白桦就看见了陈域的身影在楼下徘徊。慢慢近了，才看见陈域两手抄着口袋，脚下来回踢着小石子，来来回回的。突然他停住，抬头看向了他们，露出一个笑容来。白桦突然间就觉得心被喜悦涨的满满的，踏实而又舒服。

　　“陈域？”彭小如走了上去，“你在这儿等谁哪？”

　　陈域一愣，看到彭小如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赶紧回道，“那个……我是找苏秦来拿剧本的。”

　　“哦~”彭小如拉长了音，眼珠子扫了扫白桦，“那找着了么？”

　　“没，我想着等一会兴许能等到。”压力激发潜能，陈域对答如流。掠过彭小如，陈域走到白桦面前，“你中午怎么没打声招呼就走了？不是说要看排演呢？”

　　“我……我突然想起来下午要和小如她们去摄影协会看看的，走的急所以忘了。”心突然慌起来，咚咚的跳个不停，白桦紧张的看着陈域背后对她使鬼脸的彭小如，拿眼神求她不要戳穿。

　　“哦，这样，”陈域点点头，“星期五下午我们最后一次排演，要不要来看？”

　　白桦听出他隐隐的期待，“好”字出口一半，却又突然想起和他说方言的李小清来，硬生生的拐了个弯儿，“好像那天有点事，我记不太清了，再说吧。”

　　陈域利索的点头，“知道了，你看着办吧。来了打我手机。我先走了，你们和苏秦说一声，明天再来拿。”说着大步走了，头也没回。

　　“你周五有什么事啊？”彭小如 贼兮兮的跑过来，“小妮子学会撒谎了。”

　　看着陈域的背影越来越远，白桦突然觉得烦闷，转过脸，“彭毅，我们到了，先上去了，谢谢你啊，今天。”

　　彭毅点了点头，从来到尾做了一个不出声的观众。彭小如和张娟娟对视一眼：陈域和白桦有猫腻啊！赶紧屁颠屁颠的跟着白桦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