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慌以忘归》杀掉

2、第二章 团年

　　正值春节。
　　姑且说这是全家四个人第一次一起过年。江长远早早处理好公司的事务，天还没黑就回到了家。江家是A市乃至可以说全国数一数二的帝国企业，旗下的产业遍布各行各业，只手遮天，也正因为权势咄咄逼人，引来了仇家的痛恨，在十年前有人对他们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动手了。
　　江长远很清晰的记得那天收到秘书说江望被绑架后心几乎快停止的感觉。他一个四十几岁的大男人，一辈子顺风顺水，对儿子表面严厉实则溺爱得不行，可是他没想到，商场如战场，每走一步都被人步步紧逼，甚至用了如此下三滥的手段。
　　江望被绑架，江家并未报警。如果江家是普通的家庭，他们会毫无犹豫报警，现实却将唯一的生机碾碎。江家这几年在A市新建的好几个楼盘商圈都是通过不正当手段竞争得来的，这几块地都被全国的开发商虎视眈眈，得到这些地便可在全国房地产甚至全世界占据绝对的优势。和江家旗鼓相当的企业不止一家，如果不通过某些手段，赢率其实并没有占上风。江家前前后后对各级政府企业私相授受，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嘴上说由于江家是本土企业更加方便将这几块地统统拍给了江家，最后江家赢得盆满钵满，而其余几家对手都一直怀恨在心。
　　其实企业和政府关系一直说不清道不明，每一个在局内的下棋人都心知肚明，该走白棋还是黑棋都有自己心里的算盘。而竞争对手却将矛头指向了江家唯一继承人，将他绑了去。算是为了出一口恶气，他们都知道这个儿子对江家来说多重要。
　　江家不敢报警，受贿并不是一件小事，更是涉及了上百亿的资产，一旦被竞争对手捅了出去，后果将不堪设想。而他江长远，作为江家的顶梁柱，即使天塌下来，也得顶着。
　　江长远坐的车刚在别墅门口停下，就看到院子里的阿姨忙前忙后跑来跑去。
　　大年三十了，院子里的几课树上已经挂满了星星点点五彩斑斓的彩灯，大门也挂好了两个大红灯笼。
　　今年的年味前所未有的浓，江长远这样想。
　　江长远下车后，司机便准备将车开到车库里。
　　“小刘啊，今晚在我们家过年吧。”江长远在车外招呼了一声司机。
　　“不了，江总，今晚妻子孩子还在家里等着团年呢”
　　“那我就不留你了，新年快乐啊”
　　“谢谢陆总了，今年您才是春风满面，幸福的很哩！”
　　“是啊”江长远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好不容易团圆了啊。”
　　曾经的他一直以为，团圆在他的字典里不可能再出现了。
　　这十年，他们一直以为江望已经被杀害，由于竞争对手太多，他实在是揪不出究竟是谁在后面捣鬼。对方雇的是专业杀手，做事不留一点痕迹，人便从这个世界上悄无声息的消失了。直到前几个月，江望在全国奥林匹克大赛上获奖，许林娇无意中看报纸觉得这个孩子很像自家的川川，通知江长远之后才开始调查。
　　不过真是三生有幸，江望在外十年，终究还是回到了家。
　　司机将车开走后，江长远拍了拍西装上的褶皱，想理得整整齐齐的，老远他就能听到屋里许林娇。此刻幸福油然而生。
　　就在他们以为江望已经死亡的两年后，江长远和许林娇从孤儿院将现在的江徊领养回来。江徊只比江望小一岁，即使成绩不算优秀，但是十分懂事单纯，便真心开始培养他。如今，对于江长远和许林娇来说，有两个儿子，误打误撞让他们有了两个儿子，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老江啊，快进来啊，儿子们等你多久了。”许林娇听到有车的声音，便将手中的抹布放下，走到屋门外，看着慢吞吞走进来的江长远。
　　“好了好了，你就知道催催催。”江长远看到在门口的许林娇笑容便在脸上堆了起来。许林娇可是那个年代全中国最当红的女星，多少男人的梦中情人，最后是他江长远抱得美人归。而现在的许林娇依旧是个风韵犹存的美人，年过五十依旧娇艳欲滴。
　　屋里的江望和江徊并排坐在沙发上。江徊一直划着手机，时不时暗自窃喜，听到江长远的声音，江徊还没讲手机屏幕熄灭便将手机扔到一边，连忙将盘在沙发上的腿放下来穿上拖鞋噼里啪啦跑到门口。
　　“爸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啊！”江徊显然很惊喜，毕竟以前江长远几乎每天都是早出晚归。
　　“今天回来和宝贝儿子们团年啊。”江长远还未开口，许林娇便抢先开了口。
　　“是啊是啊，怎么能错过大年三十。”江长远补充道。
　　沙发上的江望余光瞄到了江徊扔到他旁边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是一张点开的穿着校服女孩的照片。
　　这个女孩是谁呢，江望转过头，脑海里一直摸索着。
　　“川川，快过来吃饭了。”许林娇将江长远的外套整齐地挂到门口的衣架上后，连忙跑到江望的跟前，将他拉起来，“川川，爸爸回来了，叫声爸爸呀。”
　　“哦… …”江望犹豫了一下，许林娇将他推到饭桌前，与刚坐下的江长远并肩坐着，“爸… …”
　　“好好好，小川啊，还真是长大了，小时候你可是在我肩上又打又闹还叫我‘老头’呢，哈哈哈哈。”说完，江长远自顾自笑了起来，许林娇便轻轻拍打江长远的背，说道：“叫你以前不管我们娘俩。”
　　“是是是，是我对不起你们娘俩，来，小川，今天多吃点啊。”
　　江徊和许林娇并肩坐着，他能看到许林娇一个劲不停给江望的碗里夹菜，不一会江望的碗便堆起了一座小山，可见，江望的食量并不大，可许林娇依旧是恨不得所有山珍海味都给江望吃下。
　　江徊有些失神了，他端着饭碗，不停往嘴里送白米饭，眼光却落到江望的脸上，不巧，江望抬起头，便将他的视线抓个正着，江徊有些仓皇失措地将目光移到碗里猛地刨了几下碗里的白米饭，差点呛着。
　　“江徊，你干嘛呢，没人和你抢。”江长远注意到对面的江徊自顾自地刨着碗里的白米饭，似乎有心事，但是没有多想，他放下碗筷，弓起食指和中指的指节，敲了敲饭桌，警示了一下江徊。
　　“哦哦哦，没事，今天的饭可好吃了。”江徊放下碗，碗里已经空了，他摸了摸嘴上的米粒，“我吃完了，先回房间了。”说完便转身将椅子轻轻地推到餐坐下，给父母轻轻鞠了一个躬。
　　“这孩子,真是。”江长远看着飞快跑上楼的江徊摇摇头，然后将目光落在江望身上，“小望，慢点吃，别像江徊跟个熊似的。”
　　那晚还未到十二点，江家父母已经入睡了，他们是极其重视养生的中年一代，几乎每天固定十一点前入睡，是不可能撑到十二点起来放烟花的。窗外已经开始奏响了烟花序曲，随着离十二点越来越近，也越发向着高潮进行。天上落满了五彩斑斓的烟花，每一秒都有无数的巨响汇聚在空中连绵起伏，短暂的美丽就是这么辉煌。过去几年里，每年大年三十都会有志愿者到福利院庆祝新年。福利院里的孩子多，后面几年江望几乎成了最大的孩子，小孩子们就围着志愿者哥哥姐姐们，手里拿着小小的花火在空中舞动不停，就这样他们也可以咯咯笑个不停，稚嫩的声音便充盈了整个福利院。江望总是一个人在自己狭窄的宿舍里做着练习题，即使这些练习题他已经了然于胸，可是那个时候好像只有一头埋进作业，他才可以像个普通人，不会被一种空洞感给笼罩。
　　十一点五十八分，天空已经被密密麻麻的烟花布满，如同白日般，云层也能看得清清楚楚。江望鬼使神差的掀开被子从被窝里翻起来，穿上拖鞋走到了小阳台上。
　　旁边江徊的阳台上，江徊正在放烟花。
　　“哥… …”江徊一只手拿着打火机，一只手将烟花远远地伸出阳台，烟花便一朵一朵从他的手里跳向热闹的黑夜。“我吵醒你了吗？”江徊似乎有些歉意。
　　“没有。”江望盯着黑夜里的江徊，烟花映着他，似乎，他也正在散发出朦胧的光芒，“我没睡着，出来看看。”
　　“哦。”江徊不那么尴尬了，“我还有烟花，你要点吗？”
　　“嗯。”出乎意料的，江望答应了，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这声嗯好像没有经过他的大脑便蹦出来了。
　　他们的阳台隔得很近，只要稍微一翻，彼此就能翻到对方的阳台上去。
　　江徊将地上零散的烟花随便捡了一支递给江望，然后江望朝他伸出手，摊开了手掌。
　　“打火机。”江望看到似乎有些茫然的江徊。
　　“噢噢噢噢，”看到江望的手心，起初江徊是有些不知所措的，他甚至觉得江望是在邀请他到他的阳台上去，“我给忘了。”
　　“少抽点烟。”江望接过江徊的打火机，那一刻，他的指尖触摸到了江徊的手，却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温暖。
　　“我很少抽烟，”江徊补充道，“偶尔，那天真的只是碰巧。”他急忙解释道。
　　江望并没有继续回复江徊，江徊望着站得笔直的江望，想到了刚才碰到的他的手。
　　江望的手可真凉啊，江徊心里想，他也好瘦。
　　江望穿着薄薄的真丝睡衣，睡衣勾勒出他的身体形状，他只在背上披了一件外套。
　　“哥你小心感冒，我是身体好，你这么瘦以后跟着我打篮球吧。”江徊手里的烟花已经放完，他撑在阳台的栏杆上，看着夜光中的江望。
　　江望其实不瘦，因为太高加上自己受了十年苦，大家总觉得他身体羸弱，殊不知他一直都有锻炼的习惯，只是穿着衣服，大家谁也不知道而已。
　　“你篮球很好吗？”江望盯着黑夜里的烟花，没有看江徊。
　　“我是校篮球队的，下学期还有可能进省队。”江徊似乎说到了他感兴趣的地方，兴奋的从栏杆上撑起身来，走到能在阳台上离江望最近的地方，“哥我听爸妈说下学期我们一起读高三，以后我们就是同学了，到时让你就知道而我有多厉害。”说道兴奋的地方，江徊还有些中二地跳起来做了一个投篮的动作。
　　是啊，下学期就要和这个小子成为同学了。
　　“哥，春节快乐。”
　　“春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