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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始是清光饱满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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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头望去,只见数不尽的石阶蜿蜒着向上绵延伸展,山门也是次第而开,然而那迦叶罗寺却是仿如隐在了深山之中,云雾袅袅之处众人只觉身临仙境,长途跋涉后的疲惫似乎也已尽数被这股清韵之气一扫而空了。
更往上,众人终是见到了那已在世间屹立了几千年的迦叶罗寺,但那平时虽香火鼎盛但仍稍显清冷的迦叶罗寺,今日却是中门大开,住持了空率一众寺僧,已是在最后一道山门处等候,显是早已得到消息,早早在此相迎,可如此隆重的架势,却是连其他国家的君主亲到也未必有的,可见这紫微星君有多么的尊贵非凡。
众人转念一想,可若仅仅只是紫微星现世,当今天下的各国君主,不都可算作是帝星转世么,又为何却是单单只这未出世的婴儿,连迦叶罗寺的了空住持,也是这般的尊而重之。不仅以中门相迎,甚至亲自率众在外等候,这已然是几百年未有的事了啊!
当然,众人虽心中奇怪,口中却是没有发出疑问的,不是不敢问,只是明知问了也不会有人给你答案,又何必再多此一问呢。
如此这般,赵樱络终是到了享誉千年的迦叶罗寺,春蓉亦是随身伺候,时刻不离左右。本来以迦叶罗寺清规而言,赵樱络女子身份自是不能在寺内居住,但因其身份特殊,了空却是在收到了觉的通知后便派了一众小沙弥为她腾出了一座院子来,虽说不能同侯府的花团锦簇相比拟,但在这花木深深的清寺后院,赵樱络却是感觉更为舒心坦荡。
一夜好眠,第二天,赵樱络方才用完早膳,便有一个长得颇为眉清目秀的小沙弥前来传话,说是住持有请夫人前往天机阁一叙。
这迦叶罗寺历时千年,寺中庙宇自是无法目及,但上至王孙下及平民,却是无一人不知这迦叶罗寺的天机阁的。传闻天机阁内藏有武林中各个门派的武功秘笈,还有各个国家每个朝代的绝密辛事,甚至还有传闻,这天机阁内不仅藏着几件上古时期的神兵利器,还有一种可换天日的力量,使得迦叶罗寺的每代住持都有一种预测未来的能力,当然,这些也都仅仅只是传闻了,事实究竟如何,却是没人知道的。
赵樱络此时便是站在这世人只闻其名未见其形的天机阁内,心里还想着这些日子真正是恍如隔世,一梦而过千秋。直到了空一声“阿弥陀佛”才终是将赵樱络自自个儿的思绪中唤了回来。
“大师,请原谅樱络方才的无状之举,不知大师唤我来此有何要事?”
“阿弥陀佛,老衲请夫人来此,实是有个不情之请。”
赵樱络一怔,心道:我会有什么东西值得迦叶罗寺的住持亲自前来相请呢?遂道:“大师请讲。”
“夫人请看,”了空也不等她看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已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此镜名为‘唤法’,取其能唤自然法相之意,乃鄙寺传寺之物,从来便只迦叶罗寺住持一人得见,只有在上任住持圆寂前才得以亲口传予下任住持,也因此,世人只道迦叶罗寺住持能知天命,却不知其内中隐情。今日老衲破例让夫人得见,也实是情非得已,自一月前,这宝镜便不知为何屡屡发出呜咽之声,老衲虽早便六根清净,然听闻此音却仍是感受到它所发出的辛酸喜悦之情,先前倒还只是如此,每日里显出京城异象,然昨日夫人到时,它却已是颤动轰鸣不止,几有一炷香之久,老衲无法,只得请夫人过来,想必此镜亦是为了夫人腹中胎儿之故罢。”
赵樱络自是不识这等上古神器的,只觉它模样玲珑小巧,铜镜背后的图纹亦是精妙异常,倒有些爱不释手起来。正在这时,“唤法”却又是震颤起来,赵樱络一惊,差点失手将它掷到地上。
无独有偶,世上神奇的事情本就不胜枚举,赵樱络近一月没有动静的肚子此时却也是震动了起来。
原来太明琏自那日用内力将赵樱络喝下的催产药逼出体外,虽大是耗费真气,但无意中却是让她又将自身修为提高了一个层次,自那日起便已进入了小乘宗师的行列。不过转眼却又是入了定,这般过了近一月,她已是不知自己随赵樱络等人到了迦叶罗寺。只是到了这充满灵秀气韵的郁鸣山,太明琏觉得自己在呼吸间都是更为通畅,功力实是大进,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便被一种强烈的熟悉感攫获了知觉,好似亲人的拥抱般不自主地醒转了过来。
众人自是不知其实这名唤“唤法”的宝镜实是在千年前突然从天而降,第一位得到此镜的人便是当时的迦叶罗寺住持无戒,无戒发现此镜居然拥有如此功用,便将它当做了传寺之宝,取名“唤法”,一代代传了下来。然而连无戒也不知道的却是这个宝镜原本就是太明琏所处大陆的东西,因而今日,同为一个世界飞越时空而来的一人一镜,却似是遇到了知音一般心心相惜起来。
“唤法”在赵樱络的手中一段时间,终于也不再颤动,只是仍就如同被抛弃的小兽般不停发出呜呜的叫唤声,太明琏也是极为震动,现在她倒有出去一探究竟的冲动,只是她尚离大乘宗师一段距离,只要再假以时日便可突破天元,也就将这股冲动生生压了下去。
话说距离上回赵樱络入得天机阁已是又过了月余,迦叶罗寺上下得知此事,对待赵樱络主仆俩更是尽心尽力,奉若上宾。赵樱络本也不是骄奢之人,在这清幽雅致的禅房深院,亦是一派怡然自得。虽说那日腹中胎儿只是略有些震动,但由此她也知晓了胎儿亦是平安康健,于是更放下了心中那块一直搁着的巨石,人也就显得十分清逸舒爽。
花开并蒂,各表一枝,那京城里自那赵樱络走后,倒终是平静了下来,只是那皇宫里的每日一报却是从不间断的。那些被繆帝派去行监视之举的御林军此刻仍是守在郁鸣山的各个出入口,严防着那苏家人和山上之人的一切动静,当然,每日里皇帝最关心的还是那句“赵氏今日生产了没有?”然而回答却无疑都是千篇一律的毫无消息,实在令他气结。
想当然了,连蓟岚岚当初生下太子藜瑚之时自己也没有如此紧张,再这般下去,每日一问都快成为自己的新形象了,这又让底下的人如何看待自己呢!
该死!
却说时光荏苒,大渊皇朝第十一个年头也已爬过了一半,皇帝已是坐在永和殿的大殿之上不动如山了,每天听着北方传来的消息,却是再也引不起他的兴趣。原来那赵樱络顶着个浑圆的肚子在郁鸣山上待到现在,却仍是连个球都没生下来,繆帝心想搞不好她这辈子是生不出来了的,哪有婴儿在母亲肚里待了近二十个月还不出来的道理!于是也便不再如同当初那般的紧张了。
赵樱络虽也是奇怪,只这毕竟是自己身上的一块肉,日子过得越久,她对这个孩子的依恋倒是越来越深了,想到有一日它终要离开自己,却是希望它就这样不要出来也好了。
这日,赵樱络又是坐在郁鸣山的钟鼓崖上看日落,同往常一样,赵樱络每日傍晚都会到这巫澜峰的第一崖——钟鼓崖来看落日余晖,此崖地处巫澜峰左侧,形似钟鼓,圆圆的一块岩石突出在山岩边,却又不会显得陡峭危险,迦叶罗寺的僧人更是在此处建了一个精致的凉亭,可供旅人暂躲风雨。
而赵樱络也是最爱这崖上景致,每当傍晚来临之际,崖下云蒸霞蔚,远处又传来寺内靡靡的梵唱和不断回响的钟声,实是令人心旷神怡。并且此处离她和春蓉所住之处亦是不远,于是,这钟鼓崖确是成了赵樱络在郁鸣山上最常待的地方了。
夏季的气温虽高,但一到傍晚,在这郁鸣山上却仍是少不得还得披上一件外衫才行。今日,赵樱络却是一人坐在凉亭中,面向山崖,沉静的脸上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平时不离左右的丫鬟春蓉却是不见踪影。
听到脚步声,赵樱络反射般开口道:“春蓉,你回来啦,我说了我不冷,你还非要去取什么披巾......”
半晌,却是没有听到回音,赵樱络正觉奇怪,刚要转身看去,却听到远处春蓉惊恐的叫声:“小姐......”
赵樱络一时还反应不及发生了什么,只觉这丫头平时倒蛮沉稳,只这有时遇事爱大声叫唤的毛病却是改不了,真是。
刚要出声让春蓉莫再叫唤的赵樱络,终于想起那在自己背后的又是何人?可惜还没等她转身询问,一股推力已是将她推向了崖边。
“不......”
赵樱络耳边只剩下春蓉破碎在空气中的惨呼声,身体急速往下坠去的破风声,还有便是自己胸口传来的“咚咚咚”的心跳声,难道自己便要就这般死去了吗?她甚至都还没有见到自己腹中孩儿的模样,连它是男是女都还不知呢!
老天何其残忍!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啊!
赵樱络紧紧抱着肚子,使命瞪大双眼,突然之间,一股紫光自她腹部冲天而起,几有百丈,那郁鸣山上众人想必多半已是看到这般异景,赵樱络在如此境地,却是感到一股无比温暖的气流自腹部升起,向着四肢百骸流转开去,那原本割在身上的劲风已是一点都不觉得疼了,但那往崖下坠落的速度却仍是没有减慢一丝。
太明琏此时在她腹中也是焦急起来,她修习神功刚刚大成,已是位列大乘宗师之班,但若是就这样死去,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正是这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却见一白影已是迅速朝赵樱络这边飞掠而来。没错,是飞来,那是一只浑身翎毛欺霜赛雪的雄鹰!雪鹰的速度可比光电,眨眼间已是到了赵樱络近处,可它却再没其他动作,只侧着脑袋用它圆滚滚的鹰眼盯着赵樱络下坠的身子一同往下飞去,似是在评价什么一般。
终于,在赵樱络忍不住要尖叫出声之际,雪鹰一个向上俯冲,已是到了赵樱络身上处,伸出同样雪白的双爪将赵樱络紧紧抓住,再一个转身,已是向另一座山峰的高处飞去。赵樱络被雪鹰铁爪抓在空中,腹中已是几欲作呕,一番倒腾后终是被丢到一个垫满枯枝干草的鹰窝里。
赵樱络缓了一下才抬眼看去,只见一个足有半间房屋般大的圆形鸟巢赫然出现在眼前,她此生经历虽已离奇,但综上看来怕要算此次才最是惊险了。赵樱络看向那将她抓来的雪鹰,只见它此时好似颇为欣欣然地立于一旁,正同一边的另一只体型稍小的雪鹰耳鬓厮磨,看来应当是它的伴侣了。
正无措间,一阵剧烈的疼痛却是猛然袭向赵樱络,她低头一看,骇然发觉自己的下身已是狼藉一片。黏滑滑的羊水早已破裂,刚才在半空中是没有察觉,可现在她虽已知晓自己恐是马上将要生产却又是不知如何才好。
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赵樱络感到腹中的胎儿好像亟欲从她身体中挣脱出来一般,使命地往下沉去,她不自觉地将双手攥紧成拳,一阵坠涨感击得她身体不停往下落去,或许是本能驱使她张开双腿,扬起头,赵樱络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