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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拉下神坛 ...

  •   天空被清晰的划分成两半,一半水,一半火,水火碰撞,齐退百步。

      白袍人退至水池之上,盘踞山顶。

      云诩退至断崖,手持长鞭摇光,凌空而立,周身烈焰刺目。

      分离瞬息,再次碰撞,铺天盖地的水汽笼罩整个山头,只能见星星点点光芒闪现。

      十里开外,风长安注视着这一幕,自他身边开始,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却从花蕊溢出水。

      水滴有毒,滑过花梗叶间,竟把映山红生生腐蚀了。

      映山红被腐蚀成红色汁液流淌于地,稠黏液体裹住泥土,寸寸僵硬,剥夺一切生机。

      山顶。

      “哐!”利剑与长鞭再次撞击。

      肉眼可见,水雾上浮现纵横交错的网格,网格之上星罗棋布,火色棋子气势逼人,水色棋子节节败退。

      棋局上,云诩明显占上风,他手中摇光紧紧缠着利剑,只稍一扯,利剑就从那人手中横飞出去。

      “说,你是谁?!”

      白袍人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一只手已掐住他脖子,越掐越紧,大有拧断头颅的前兆。

      云诩单手举起他,阴恻恻的笑:“既然你不说,那我就把你收了,投入炼丹炉,用九幽烈火焚烧,看你说还是不说。”

      九幽烈火,上可焚神器,下可烧恶鬼,无所不焚,触之不灭。

      神火排名榜第十,出自酆都。

      其火虽属神火,其火灵却天生反骨,凶名赫赫,常常反噬主人。

      这等神火,那怕威力再大,人人也避之不及,唯恐被其摄去心智,成为行尸走肉。

      若换作旁人听到自己会被九幽烈火焚烧,早就告地求饶,可白袍人似乎根本感觉不到什么,从始至终,傀儡一般执行着任务。

      两两对持,云诩耐心全无,就在他真的打算拧断白袍人头颅时,白袍人额心爆发道白光。

      下一刻,整个人凭空消失。

      跑了?

      云诩脸色猛沉,闭目搜寻,神识所探之地,半点踪迹也寻不到。

      就仿佛一条不起眼的鱼,游入大海,叫人再难捕捉。

      腐朽之气已经从远方蔓延到他脚边,红艳艳的汁液从腐烂枝叶滴落,滴落在绸缎鞋面。

      水滴声在耳边无限放大,还夹杂着刺破耳膜的空气撕裂声。

      云诩陡然睁眼,侧肩避开从虚空袭来的利剑。

      利剑闪着冰蓝光芒,在空中折了个弯,一分为三,三分为九,九分八十一,如此重重叠加,叠到上万柄时,如细雨般直刺下来!

      万柄利剑即将刺在云诩头顶时,云诩身上升腾起熊熊烈火,手中摇光甩出。

      玄黑长鞭带着火焰,仿佛一头凶恶的饿狼,咆哮着撕扯周围,利剑被撕裂的出现裂纹,再一鞭下来,直接支离破碎的碎了。

      “给你两个选择,一:自杀,二:我杀。”

      白袍人出现在他身后,手腕翻转,凝成道利剑,利剑激起层层湖水涟漪,破空而来!

      云诩双臂拉直摇光,就势挡下,这一剑比之前的威力明显大了许多,像是翻了两倍,直逼的他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可利剑还不屈不挠,那一双骨节分明、陶瓷般细腻的手握着利剑不断往下压。

      云诩嗤笑一声:“就凭你?”提腿猛撞。

      钢铁浇筑的膝盖眼看要撞在白袍人上腹部,白袍人目光一凌,左手放开剑,火石电光间,手掌已抵在他膝盖上,将这一击生生制住。

      “就凭我。”

      白袍人凤眸冷冽,眼中尽是企图将对手压入尘埃的寒意。

      “你别把自己想得太厉害了。”

      声如水击青石,清冽冷峻的掷于云诩耳中,明明不大的声音,却夹带着磅礴力量,惊涛拍浪般,无端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人……怎么会突然强了这么多?

      云诩咬紧牙,额头溢出密密匝匝的冷汗。

      他单脚立地,一只脚被对方压着,浑身肌肉绷紧如弓箭,生怕因退后一步,或是错发一箭,便被当胸利剑劈成两段。

      “给我道歉!”白袍人忽然来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道歉?”

      睫毛上沾着冷汗,遮住视线,云诩手臂都被这狠狠压在长鞭上的利剑所震撼。

      他垂眸看着白袍人光洁的额头,困守绝境的狼崽似的,恶狠狠的说:“你什么玩意!”

      白袍人闻言,加大力度,手中利剑把摇光强行压成条弧线。

      “道歉还是不道歉?”

      云诩觉得这玩意脑子有病,自己又没对不起他,道什么歉?!

      忌惮对方的实力,他没开口。

      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白袍人力度更大了,铺天盖地的刀刃几乎要吞并云诩。

      云诩本就是借冥界之物、以神识铤而走险入的梦境,入梦境前损耗严重,入梦境后,其梦境不能为他所控,本身就处在弱势地位。

      若真打起来,力量势必为所限制。

      而且,这是梦境,打斗过凶,会将梦境主人刺激成疯子,分不清梦与现实。

      他自己的神识受些损伤这倒无妨,不过温养几载罢了,可他主要的目的是为了看少年是否是师尊,而不是来打斗、来害人的。

      利剑在前,刀刃其旁,很快将云诩衣袍割出一道又一道的口子,割到最后,刀刀见血。

      毕竟不是肉/体,他整个形态都是由神识构成,刀子划在神识上,比肉/体痛上百倍。

      可即便如此,他也一声不吭,活脱脱一副你有本事砍死我的猖狂样。

      神识一旦破裂,非疯即傻。

      白袍人盯着他脸庞仔细打量许久,最后似乎是确定他不会道歉,冷哼一声,收起剑。

      “马上,立刻,滚!”

      云诩浑身脱力,跪倒在地。

      也不知这是什么东西,战线越拉越长,这东西实力反倒越来越强,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换了个人……

      换了个人?

      云诩怔愣住,抬头死死望着白袍人走远的身影。

      先前的场景一帧一帧在他脑海里闪现,从风长安第一次看到他的表情,再到探查时,被一道强横力量弹出,再到最后梦境出现的断裂的青冥剑,以及前后如同换了个人似的白袍人……

      思绪翻飞,有什么重要的信息被他遗漏了一般,怎么也无法将这些事情串到一起,看到真相。

      如果风长安真的是师尊,为何看到自己会无动于衷?

      师尊啊,他恨极了自己,到死都不肯原谅他。

      恨不得生宰了他,皮做灯笼,骨做杯,肉喂狼狗,血栽花,叫他死得干干净净,休要污了这红尘三千丈。

      而他,偏偏不死,偏偏苟活于世,偏偏执着又固执的等待一个魂飞魄散的人归来。

      说他傻,他认了,因为他从未觉得自己聪明过。

      云诩慢慢爬起,转身看向青冥剑,神使鬼差的,正要再次探查青冥剑,青冥剑白光闪现,白袍人持剑立于水池。

      他眉眼带霜,机械的重复先前说过的话:“来者何人?”

      七月暖阳下,当头一桶冰水。

      云诩全身僵硬,猛地反应过来,化作一道红光直追走远的白袍人。

      风长安早料到云诩会去而复返,一切如他计划所愿,被人圈入怀里的瞬间,他手中利剑正欢快的在指尖打转。

      来者轻轻附在他耳畔道:“师尊。”

      声音嘶哑低沉,热气喷洒在耳畔,激起一阵酥麻。

      风长安指尖打转的剑都差点惊掉,勉强稳住心神,收回利剑,反手一剑刺向后背。

      他下手又快又狠,半点不手软。

      不出所料,下一刻,手就被人擒住,那人扳开他手指,缓慢的迫使他放开利剑,“师尊,你还是老样子,想杀就杀,绝情的很。”

      滚烫的胸膛贴在风长安背后,风长安不由得心跳极快,这是一种眼见敌人即将落网却又害怕被识破的提心吊胆,“我不认识你。”

      “我认识师尊啊。”云诩说。

      风长安目光骤冷,腐烂的映山红重新从地上聚集在枝头,“我们今日师徒缘尽,认不认识有什么意义。”

      映山红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撕扯入空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寒光扑至云诩背后,锋利如悬顶刀尖。

      “放开,否则我要你命。”

      云诩这人,从小没有父母,是被一个他唤作养父的江湖骗子养大的。

      他们就像过街老鼠,清汤里的一颗老鼠屎,踩着点去哄骗人,然后开几剂“神仙药”跟阎王抢人。

      最后,人没抢回来,该死的还是死了,小破摊的名声也臭了,人人喊打。

      他养父总是说他是天上会飞的修士,只是遭人算计了。

      云诩听久了,就枕着胳膊,望着夜空,他在想,会飞的不是神仙吗?神仙怎么会遭人算计?谁能算计到神仙?

      躲躲藏藏的日子过久了,养父就被他自己口中说的修士害死了,仁慈的修士,把他五马分尸了,尸体丢太阳底下暴晒。

      暴晒到长了蛆虫,飞满苍蝇也不许收尸。

      云诩亲眼看着尸体上的蛆虫从腐肉里爬出,蠕动着变成蛹,再从蛹变成苍蝇,围着尸体打转,如此周始,尸体终于变成了恶臭的白骨。

      乘别人不注意,云诩半夜三更把白骨偷了回来,在一个大晴天埋入地下,同埋下的还有他可怜的善良。

      这人啊,一旦没了善良,他就谁也不信,谁对他好,他转头就咬谁,不仅咬,还非得撕下块肉,典型的白眼狼。

      半年后,白眼狼遇见了个漂亮的修士。

      这个修士应该是个傻子,给他糖吃,想拐他。他本想吃了糖,就反其道而行之,把傻子拐/卖了。

      但看到他的打扮,又见他一剑劈了作恶妖兽,白眼狼改变了主意,让自己被拐了,成了傻子的弟子。

      傻子看起来挺厉害的,身上肯定有油水可捞。

      事实证明,傻子身上的油水多得能淹死人。

      庆幸之余,他也担心着,总觉得这个人模狗样的师尊哪天会害他,于是拼命修炼,整天盘算着万一哪天来了,怎么才能咬他一口。

      白眼狼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对方来害自己。

      他等啊等,等到二十岁还不见对方来害自己,再等啊等,等到动心了,也不见对方来害自己。

      纵观拜入对方门下的二十年,虽严厉苛刻至极,也有些温情,不过这温情少得可怜,像极了施舍。

      白眼狼盘点着这点施舍,觉得自己很搞笑,可他是什么人?认定了的人,死也要把对方圈身边,哪怕一边觉得自己搞笑,一边感叹对方倒霉。

      纯良的外表挂着,内里黑得六亲不认一一哦,不对,他本来也没有六亲。

      他这种人,就该下地狱才是,自私自利,唯利是图。

      怀揣着下地狱的心,白眼狼健壮的躯壳下,潜藏着欺师的龌龊,看似毕恭毕敬的目光里 ,尽是想将人生吞活剥的疯狂。

      他灼热的目光跟随着青年的脚步,没命的想冲到青年的前面,然后撕去碍事的衣物,狠狠侵占青年。于夜晚,将对方拉下神坛,看他泪眼迷离,冷冽的凤眸眼角泛红的姿态。

      不过,师尊始终是师尊,半点机会也不给他,冷血冷心。

      冷彻骨子、爱理不理的态度让白眼狼几乎每根血管都在燃烧,每当白眼狼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唤青年师尊,其实内里盘旋着的,皆是见不得光的亵渎。

      所谓尊师重道,纯粹放屁!

      时间久了,白眼狼肖想这块肉也久了,他就发现这块肉其实有捕兽夹,即使围着团团转,他也得不到。

      于是乎,他不甘心的守在肉旁,自己得不到,也不许别人得到,就跟护食野兽一般,把青年划到自己的地盘,认定了他,死也要拖着他。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青年要他放手,白眼狼怎么可能放手?

      他一旦抓住这块肉,就是死也要拖到自己窝里藏起来。

      “师徒缘尽?师尊在胡说什么弟子不放,放了,师尊就跑了。”

      他手臂收紧,满天飞花扑在他背后时,摇光浮现,带着熊熊烈火的一鞭,狠狠将飞花抽散。

      这道力量比先前强大许多,风长安神情又惊又怒,似乎才发现先前并非云诩全部实力。

      “云诩,不要考验我的耐心,放开!”

      “不放。”云诩压低声音,亲昵的在他耳畔笑道:“床笫之欢的枕边人,弟子就是死,也绝不放手。”

      眼见猎物一步步走向陷阱,稳操胜券的风长安却瞬间坠入冰川,因这句话浑身发冷,脑海里再度勾勒出曾经不堪入目的耻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拉下神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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