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芸花开日》冥海之鱼

3、第 3 章

　　“说什么欠不欠的，当初我走的时候，你给我两万块，我不觉得是欠了你的，拿得心安理得。
　　“是因为，我把你当一家人，我最亲近的人，一家人说什么欠不欠的，这些年寄给家里的钱也只是我想尽一点心意。
　　“平时不常在家，帮不了家里什么忙，除了寄些钱，我还能做什么呢？
　　“现在，你要用钱来算清我们一家人的感情吗？这能算清吗？”

　　罗长昕给自己杯子里倒了一杯白酒，没有说话，只一口气喝掉，站起身来就要走。
　　佟俊博一把拉住他，“哥，我不好，你打我骂我，你教训我就是。我回来晚了，对不起，可我在外面也有许多难处，现在事情都处理好了，所以我回来了……”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可以永远不用回来的，石娃！“罗长昕沉重的语气，仿佛从喉咙里喊出来。

　　这十年，发生过什么事呢，让一向稳重，厚道，仗义的罗长昕对他这样生气。
　　“哥，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不管什么事，我一定能解决，你说……”

　　这一次，罗长昕没有回答他，却转身一脚踹在佟俊博胸口上，上前又是一拳。
　　佟俊博伸手挡住，看着罗长昕一脸的愤怒，双眼通红，佟俊博松了手。
　　罗长昕一拳打在他脸上，元子慧都来不及反应，只看到丈夫对着佟俊博拳打脚踢。

　　“长昕，你疯了吗！快住手。”元子慧上前想拉开他。
　　罗长昕推开她，根本没打算停手。佟俊博任凭他打骂，他心中的大哥是仗义疏财，通情达理的，断不会胡乱冤枉人，他心里有气，不管是因为什么，就让他发泄好了。

　　“哥！你做什么！”
　　罗长昕停了手，三人回头一看，罗紫芸站在门口，长发披肩，眼中泪花闪动，在夜风下显得十分娇弱。
　　她放下手里的杯子，上前扶起地上的佟俊博。
　　“石娃哥，你没事吧？”

　　罗长昕还想说什么，元子慧一把拉住他，厉声道：“你发疯也发够了吧！一会儿吵醒客人看笑话，还不快回房间去。”
　　子慧一向温柔贤淑，这样疾言厉色少见，罗长昕这时也出了气，元子慧把他推着走向后院。
　　罗长昕想着有不妥，还要再回来。

　　元子慧拦住他：“你要阻止他们见面到几时？紫芸明天就回市里上班了，你还能时时守在她身边，石娃要和她见面，你拦得住吗？”
　　罗长昕叹气：“紫芸她有男朋友了，我是想提醒她。”
　　“要你提醒？她二十七岁了，不是十七岁，这件事，说到底还是要他们自己解决的，你的气也出了，还要怎样。”
　　罗长昕只得跟着元子慧回了房间。

　　罗紫芸拿来药箱，给佟俊博的伤口擦拭，又在冰箱里拿了冰块给他红肿的脸敷上。
　　“你怎么不还手，如今你个子比他高，自然打得过他。“紫芸轻轻说。
　　佟俊博笑了：“你胆肥了，敢让我跟哥动手，他打死我，我也不敢还手啊，他是哥！”
　　罗紫芸没有问哥哥为什么打他，只是不停掉眼泪，佟俊博慌了，记忆中，紫芸虽是胆小，但极少哭，有过那么两次，无非是因为生病打针，或是摔伤了。

　　平时再委屈，大不了噘着嘴，瞪眼睛发脾气，她很少哭。
　　慌忙替她擦眼泪，玩笑着说：“怎么哭了，我小时候挨打，也没见你哭过，现在大了，倒是有了人性，知道心疼人了。”

　　罗紫芸听他这样说，收了眼泪，把药箱收拾好，正准备走。
　　佟俊博拉住她的手，“陪我坐会吧。”
　　紫芸呆了一呆，忙把手抽回来，眉头也皱起来。
　　佟俊博只觉心跌入谷底。紫芸，你和我生分到此了吗？

　　“你的手好凉，晚上出来多穿一点。”
　　“嗯。”罗紫芸点点头，坐到他旁边。
　　“晚饭吃过了吗？”
　　“我不饿。”
　　“你看你瘦成什么样了，还不吃晚饭会晕倒的。”
　　佟俊博拿了碗，盛了一碗米饭，桌上的菜现在还是热的。
　　“先吃饭吧。”
　　“我不饿，下午吃太晚了。”
　　“你吃不吃，现在会顶嘴了，不听话是不是？“佟俊博一边说，一边给她夹菜。
　　罗紫芸狠狠瞪了他一眼，拿过碗来，赌气似的吃饭。
　　佟俊博故意不看她，知道她使小性。只不停给她夹菜。

　　“你明天回市里吧？要上班了。”
　　“嗯，明天早上五点，搭早班客车。”
　　“不用了，我明天也要走，我载你吧。”
　　罗紫芸停下筷子，看了佟俊博一眼。
　　“你明天要走了？”
　　“嗯，公司刚搬过来，事情多。”
　　“搬过来？”
　　“是啊，我把公司搬回G市了，以后不会再走了。”
　　“你现在是名人了，商业巨子，生意还不得全国各地都是，怎么可能呆在一个地方。”
　　“钱哪赚得完啊，我现在赚的钱够我养妻活儿了，我想歇歇了。”
　　“养妻活儿，你的妻儿呢？”罗紫芸觉得石娃说这话像个一把年纪看透世事的老人。想说，你连家都没成呢，还养妻活儿！
　　佟俊博却笑着看她：“我的妻儿在哪？你说呢？”

　　一听这话，罗紫芸脸色突然惨白，沉默了半晌。
　　“紫芸，我很想你……”佟俊博握着她的手。
　　罗紫芸却用力把手抽回来，站起身来。
　　“我——好困，去睡了。”
　　说完逃也似的转身离去。

　　佟俊博看着她的身影，一时摸不着头绪。
　　看着桌上的饭碗，好歹那碗米饭吃掉了大半。
　　佟俊博挽起袖子，把桌子收拾干净，看着那个文件袋，他放回柜台的抽屉里，又把碗筷洗干净，再回到房间。

　　沈伟泽当然没有睡，楼下的动静他也悄悄看在眼里，看到佟俊博还有用冰块敷脸，给他倒了杯水。
　　“佟哥，刚才我想来帮你的，可是想到，你说这家人对你的大恩，我就忍住了。”
　　“你不许对他们动粗，他们是好人。”
　　“好人还这么打你，这也太过分了，他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你不懂……”佟俊博喃喃道：“长昕哥是知道那件事了吗”
　　“什么事啊？”
　　“你少管，睡觉吧。”
　　“哎，我想回酒店了，这里气氛怪怪的，你被人打了，我也不敢帮忙。”沈伟泽愤愤不平，坐在小沙发上生闷气。

　　佟俊博看他气闷的样子，不由得笑了，拍拍他的肩膀。
　　“阿泽，我知道你够仗义。”
　　“不是仗义，佟哥，我拿你当亲哥哥，是真替你担心。”
　　“好，我跟你讲我和长昕哥的事。”
　　沈伟泽点头，“你说。”

　　“我家原本就住在长昕哥家的对面，中间隔着几棵山毛榉，他要大声点喊我，我就能听见。
　　很小的时候，我母亲就不在了，她是外地嫁到燕巢山的，她去世后，我就和爸爸，爷爷一起过日子，和母亲那边的亲戚渐渐没有了来往。
　　“那时候燕巢山特别穷，你看这大山里，没什么土地方便种庄稼，有关部门更没有大把的钱来发展旅游业，家里吃了上顿没有下顿。

　　“五岁时，爸爸去城里工地上做工，出了事故，离世了。
　　我听说爸爸当时没有按规定拉保险绳，自己有很大的安全事故责任，不过工头看我家里穷得可怜，赔了我家五万块钱。
　　“罗叔让爷爷把钱收好，他说以后我们爷孙就去他家里吃饭，这些钱，留着我将来上大学用。”
　　“他跟你们家有什么血缘关系吗，对你们这么好。”沈伟泽不解。

　　“没有血缘，远亲不如近邻，罗婶生紫芸难产去世，我家里帮忙着办的后事，紫芸年纪小，我妈把她抱过来喂奶给她吃，互相照顾着过日子，这情分就是这样积攒下来的。”
　　“从那时开始，我们两家人几乎就变成了一家。罗家也穷，罗叔叔照顾着全家人，他对我和紫芸是一样的，她吃什么，我吃什么，过年做新衣，有她的就有我的。
　　“长昕哥比我们大十岁，念完高中，已经是罗家的极限，他就在外面学厨艺，他手艺好，本来可以在外面过得很好。
　　可罗叔叔生了病，是肾脏出了问题，不可能治得好的，长昕哥就回来了。他扛起全家的重担。
　　经营了这个民宿，想方设法的赚钱养活全家人。
　　那时候的日子虽然苦，但是全家人守在一起，饭桌上有我爷爷，罗叔，长昕哥，我和紫芸，总是欢声笑语不断。

　　“没几年，罗叔去世，长昕哥顶着压力办后事，我和紫芸当时就十来岁，他总是很积极的鼓励我们。别担心啊，有哥在，你们两个好好念书哦。
　　“有哥哥在，我们就踏实安心，度过了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直到高中毕业。我出去闯社会，紫芸上大学了。”
　　“哎，怎么回事，按理说，你应该上大学呀，罗哥这么正直善良的人。”
　　“是啊，我本来也是要上大学的，这中间发生了好多事，一时说不清，以后讲给你听吧。
　　“总之，我就是想让你明白，长昕哥于我，是兄长，也是父亲一样的人，我们原本就是一家人，他打我，自有他的理由，他不说，我忍着就是，你绝不许对他不敬。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