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和他的师尊大人》路殊夜

29、人间不值得

　　师徒两人心中都觉得有点古怪。奇怪的猫送来的铃铛，奇怪的铭文，更有趣的是，这铃铛上无论他们怎么用试探，都测不出半点灵力。
　　“还是留下吧。”晏晓想了想道，“既然是特意送来的，可能日后会派上用场。”
　　徐书墨沉吟不定。
　　晏晓却是有私心的。
　　这铃铛怎么看都应该是一对，四舍五入，这不就是千年前老狐狸特意送给自己和徐书墨的定情信物吗？
　　留，必须得留，还得一直随身佩戴。
　　晏晓越想越美，直接忽视了铃铛的诡异之处，甚至开始大力游说自家师尊。
　　“好吧。”徐书墨也不知道是真的信了晏晓的鬼话还是只是觉得他太吵想让他消停一下，“既然这样，我们一人一个好了。”
　　晏晓笑得嘴都合不拢，想也没想就拿了‘长相思’。
　　长相思兮长相忆，这个简直太适合我了。
　　而且……徐书墨拿的那个‘声声长伴到天明’，不就正好是铃铛不离身，跟我的一样，时时刻刻相伴么……
　　完美，完美。
　　晏晓心里美滋滋，干起活来也就格外卖力。收好了铃铛之后赶紧跑去扶徐书墨，师徒二人跳进了石台下的通道里，一路颠簸后，竟也重新落回了人界的山谷中。
　　“太刺激了，太刺激了。”晏晓吐出一口水，顾不得自己满身湿淋淋水鬼一般的模样，赶紧跑到徐书墨身边扶好自家师尊，“师尊怎么样。”
　　“没事了。”徐书墨看着小弟子头上还缠着水草的小模样既好气又好笑，反正自己现在也是半倚在晏晓身上，顺着就一抬手，替他理了理头发。
　　徐书墨是没干过这么有细腻又有生活气息的事的，他不动倒好，这么被他左一下右一下胡乱拨弄，晏晓原本就已经很乱的头发，更是乱的很有特色。
　　徐书墨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便停了手。然而他手还没等放下，手腕就在空中被晏晓牢牢地握在了手里。
　　“怎么了？”徐书墨也觉得气氛有点诡异，向后略略一收想要撤回手，却在晏晓深邃专注的灼灼目光中败下阵来。
　　“怎么……？”
　　晏晓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大概是从心头涌出的热血疯狂地冲击着他的大脑，让他想也没想地撞进徐书墨的怀里，双手紧紧环住徐书墨的腰。
　　好气啊，怎么现在头才刚刚到徐书墨胸前……
　　晏晓对自己十分不满。
　　徐书墨立刻就僵住了，晏晓的心情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确而强烈。
　　我想要一直一直在徐书墨的身边，不是作为徐书墨眼中需要照顾的小徒弟，而是我想要与徐书墨并肩同行，甚至是……
　　我来保护徐书墨。
　　“师尊。”
　　同徐书墨眼神中的茫然无措不同，晏晓的目光坚定而热烈。
　　“师尊，一直以来都是弟子不对。”
　　徐书墨一挑眉。
　　晏晓平时没少被他抓住挨罚，几次认错多少都有点嬉皮笑脸糊弄过去的意思，徐书墨知道他性格跳脱又顽劣，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怎么这一趟回来，变得这么真诚了？
　　“是弟子此前太过贪玩，只想着依赖师尊，从来没有好好修行。”晏晓说的都是大实话，“此后请师尊对弟子严加督导，不用手下留情。弟子也会认真修炼，不给我们开阳峰丢脸。”
　　确认过眼神，是说真话的人。
　　徐书墨的表情也放松了下来，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晏晓的后脑勺道：“你能这么想，师尊当然是很高兴的。”
　　晏晓眼圈都红了。
　　“那，倘若师尊日后觉得弟子顽劣不堪，想要将弟子逐出师门怎么办？”
　　晏晓的声音都有点发抖。
　　“怎么可能？”徐书墨觉得自己小徒弟大概是在魔界受到的刺激太大，整个人都有点犯傻，“此前也同你说过好多次了，我既然收你为徒，肯定就没有不要你的道理。”
　　“万一呢？”他这个回答并不能让晏晓放心，后者继续追问，“倘若真的有朝一日，弟子犯了大错，甚至是千夫所指……师尊也会不要我吗？”
　　“就凭你，还想犯什么千夫所指的大错？”徐书墨越来越觉得自家小弟子脑筋有点不灵光，“不可能的。而且就算真的到了那么一天，也只能说是师尊我对你教导无方。我只会想办法让你重新踏上正道，不会将你弃之不顾的。”
　　“当真？”
　　“难道你还要我给你也立个誓？”徐书墨这会儿心情不错，甚至第一次跟晏晓开起了玩笑。
　　“那倒不用……”晏晓言不由衷，“只要师尊记得就好了。”
　　徐书墨就算再怎么迟钝也能听出来晏晓心中是真的有事。他仔细地想了想，双手搭在晏晓的肩上，温言道：“可是还在想着魔尊慕倦书的事？”
　　晏晓“嗯”了一声，有点羞愧地垂下头。
　　“你在之前已经同我解释过了。”徐书墨拍拍他的肩，“这个为师我心中有数。更何况你为人本性如何，师尊我又不是不清楚。”
　　晏晓闷闷地答应了一声，有点激动又难以置信地道：“那师尊，只要我本心不坏，之后就算遇上了什么百口莫辩之事，师尊也会站在我这一边吗？”
　　“那是自然。”徐书墨道，“修道即是修心。”
　　晏晓终于放心，终于忍不住抱着徐书墨开始抽抽噎噎哭个不停。
　　徐书墨只是以为他在白骨深渊中经历了太多，强撑到回来，才终于觉得害怕。
　　“好了好了。”徐书墨道，“赶紧过去收拾收拾，今天下午就开始修行。”
　　“弟子知道了。”晏晓抽了抽鼻子，有点尴尬又有点恋恋不舍地松开环抱着徐书墨的手，“是弟子失态了。”
　　“去收拾一下，我在湖边等你。”
　　晏晓应声。
　　他回屋一照镜子，自己都被镜中人的恐怖模样下了一大跳。
　　“我说小燕子，”系统这会儿也不装死了，“你都成了这个模样你师尊居然还容着你撒娇，看来对你还真的是真爱了。”
　　“你又懂了是吧。”
　　晏晓这会儿没时间跟系统斗嘴，他正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梳洗收拾自己，力求将慕倦书这张盛世美颜发挥到极致，好让徐书墨彻底忘记之前他惨兮兮的小模样。
　　这么一折腾就足足折腾了一下午，等晏晓终于走出门去跟徐书墨会和的时候，徐书墨已经不知道在湖边等了多久了。
　　可能是一个人等晏晓实在是太无聊，他正坐在湖边那一棵老树上，慢慢吹着一管萧。
　　徐书墨背对着晏晓，可能是此时心情不错的关系，他并没有如同平时一般全身紧绷挺直，而是无比适意地靠着树枝，双腿悬在空中，还会随着萧声不时摇荡。
　　夕阳穿过树枝，在他的身上投下或明或暗的温暖光影。晏晓能看到的他的半张脸上，眼帘低垂，面容平和而温柔。
　　晏晓的心就像是被什么甜蜜的事物缓缓注入了一般，同样放缓了脚步，踏着萧声的节拍，慢慢走到徐书墨身边。
　　徐书墨见他过来，抬眼看了看他。
　　师徒二人都没说话，夕阳如醉晚风温柔，幽幽的洞箫声在天地间缠绵婉转，久久回荡不绝。
　　一曲终了，师徒二人却都半晌无言。过了不知多久后，徐书墨才收了洞箫，衣袂翻动间，落在了晏晓的面前。
　　“弟子竟然不知道师尊还擅长这个。”晏晓开始没话找话。
　　“许久以前学的了，”徐书墨露出了一点怀念的神色，“疏于联系太久了，竟然也只能记得住这一个曲子。”
　　晏晓还想再问，徐书墨却没打算再说下去，脸色一沉间便又恢复了晏晓最熟悉的冷冽严厉模样。
　　“既然都说了要好好修炼，怎么磨磨蹭蹭拖了这么久！”
　　“我……”晏晓刚要说话，那边徐书墨又道：
　　“让你过来是来修炼的，穿的这么麻烦累赘做什么！”
　　晏晓想到自己挑了一下午才挑好的一身低调奢华有内涵的衣服，心里苦。
　　“你也别闲着了。”徐书墨顺手折下两根树枝，扔给晏晓一根。晏晓迷迷糊糊地接过，还在发愣的时候，徐书墨的那一枝已经朝着他的脸抽了过来。
　　晏晓赶紧一闪身一抬手迎上徐书墨的攻势。
　　“反应倒还快。”徐书墨嘴上这么说，手上剑招递得更快。
　　晏晓心中叫苦不迭。
　　他是继承了慕倦书的修为不错，但几乎没怎么跟人拆过招，遇上了徐书墨这样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就吃尽了苦头。
　　一场过招下来，原本的精致男孩晏晓立刻就变成了满身破布条和血痕的小可怜。
　　“招式间太过生疏，但好在学的还算快，能活学活用。”
　　“弟子受教了。”晏晓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道。
　　“回去好好想想，明天一早再过来。”
　　徐书墨说完这话，衣袖一拂，白衣轻摆间，就只给小徒弟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
　　只是苦了还在湖边躺尸的晏晓。
　　“人间不值得……”
　　他一偏头，看到徐书墨插在湖边的树枝。想了想一个翻身滚到了树枝旁，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那一枝并排插好。
　　“但你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