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浪漫》绿眠

4、偏执

　　方俊仁朝沈虔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小沈怎么今日有空，警队不忙吗？”

　　沈虔坐下，接过方俊仁递过来的茶杯，淡淡地抿了一口，“我的假还没完，今儿刚从警队出来，处理一些事情。”

　　佟柔漫不经心地摆弄身前的餐具，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们的谈话。

　　方俊仁点点头表示理解，同时伸出两指轻轻点了一下佟柔的手腕。
　　佟柔抬头，瞬间明白过来父亲的意思，立马伸手招呼服务员，往这边送一副餐具。

　　“小沈，这是我女儿，刚从国外回来。”方俊仁笑着介绍，尔后又看向佟柔，“这是警局的沈虔，之前处理过我们学校的一桩案子，也帮过我不少。”

　　佟柔嗯了声，余光里沈虔的侧脸深刻又清俊，和过去相比多了几分硬气。

　　佟柔起身，给沈虔倒了杯热茶，“沈警官您好，我叫佟柔，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礼貌性的微笑和伸到面前的右手看起来让人一点拒绝的理由都没有。

　　可沈虔就是没由来的燥。

　　本来没打算突然造访，可发出的消息迟迟未得到回信，他心里难免会不爽。
　　在长辈面前，沈虔其实也没想折腾佟柔，可偏偏这女人说——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沈虔脸上的表情并未变化半分，仅仅是右手拇指碰了碰左手的虎口处，轻轻地摩挲一下，不带有任何的感情色彩。

　　明明这男人的动作幅度很小，可偏偏像是一束刺眼的阳光，直勾勾地往佟柔眼睛里射。
　　佟柔很清楚这会儿坐在她正对面的这个男人是什么狗脾气，锱铢必较，乐此不疲。

　　而摸虎口，是他最标志性的动作了。
　　那意思大概是：很好，你成功把我惹到了。

　　佟柔以为，好歹也是在方俊仁面前，沈虔不会这么让她下不来台的。
　　可怎知，这个男人，就是能千奇百怪的狗。

　　沈虔浅浅地握了一下佟柔的四指，诚恳又匿着些许讽刺地开口：“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不必客气。”

　　话音刚落，佟柔睨了他一眼。

　　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沈虔，麻利地抽回右手坐回原位。
　　“柔柔，你们见过？”方俊仁听得一头雾水。

　　沈虔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来了，佟柔也不好再说假话。她不情不愿地点了下头，像是被人控制了一样，一脸的怨气。

　　佟柔半瞒着：“今早见过。”

　　方俊仁很快就把佟柔和出事联系在一起，不免多了几分担心。
　　佟柔料定了他的脾气，连忙赶在他之前开口：“得了爸，小事儿，解决了。”

　　尽管佟柔这么说，做父亲的当然还是放心不下的，又向女儿引荐了沈虔一波，“你看看，刚回来就碰上麻烦事儿。既然和沈警官认识，以后有什么麻烦也能方便些，你说是不是？”

　　佟柔这回懂了方俊仁的意思，她只当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边用汤勺搅着玻璃杯的热水边机械地点着头，显而易见的敷衍。

　　沈虔坐在一边听这对父女闲聊也没觉得无趣，反倒觉得自己的生活终于有了些烟火气。

　　他终是没能忘记佟柔的一颦一笑。
　　连同她说话的音调，他都觉得是这个世界上不可多得的宝贝。

　　有她在耳边聒噪，他这么听一辈子，都是件天大的乐事。

　　佟柔视线瞥过沈虔的那一瞬，她毫不留情地剜了他一眼，像是在无情地苛责他不要脸的行为。

　　男人半掀眼皮，纤长的睫毛在空中扫动两下，丝毫不把佟柔的小表情当回事儿。

　　“爸爸爸！可以了！”佟柔实在听不得方俊仁教授级别的唠叨劲，她连忙伸手制止，“我会好好听您的话，有事儿找沈警官帮忙的。问题是，也不知道人家沈警官有没有空管我的事儿啊。”

　　佟柔话说得阴阳怪气，一提到沈警官三个字牙关分外咬得紧，仿佛被胶水狠狠黏住了一样。
　　刚和方俊仁讲完，佟柔又把火力集中转向沈虔，她又摆出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赌狠似的盯着男人看。

　　“沈警官，我要是找你的话是不是还要摇个号啊？”
　　“要不我现在插个队，你看如何？”

　　话说到现在，方俊仁才隐隐察觉到自己女儿和沈警官似乎有些不对盘。
　　他刚准备抬手呵斥佟柔的时候却听见沈虔那慵懒的腔调悠悠地飘入耳朵里。

　　“不用，我有空。”沈虔回应着。

　　闻言，佟柔一股火气快要冲上脑门，连耳朵根都染上了几分红晕。

　　反观沈虔，镇定自若，这点小插曲好像根本就不被他放在眼里。

　　这段儿结束过后，之前点好的菜一股脑全部上了桌。
　　方俊仁没再乱点鸳鸯谱，而佟柔也没再跟沈虔硬碰硬，唯恐自己会伤亡惨重。

　　这顿饭吃得还算凑合，结束后佟柔像是躲瘟疫一样，打过招呼之后挽着方俊仁的手匆匆离开“凶案”现场。

　　沈虔双手揣在兜里，眉眼柔和地看着佟柔的身影慢慢淡去。在不自知的情况下，他的嘴角也轻轻上翘，神态间是掩盖不住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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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烈日当空，温度直线飙升。

　　到家之后，方俊仁在书房整理了一些备课资料，佟柔则窝在卧室看杂志。
　　分针大概转了半圈之后，方俊仁提着包出了门。

　　家里空间不小，一个人待着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也不知道这么些年方俊仁是怎么过过来的。

　　想着想着，佟柔划开手机屏幕，这才发现短信图标右上方亮着一个鲜红的圆圈，圆圈里面竖着一个笔直的数字一。
　　她顺势点开，就看到一个没有备注却熟悉的电话号码躺在列表最上方。

　　【回话。】

　　嗤。

　　佟柔不屑地冷哼了声，这道短促的感叹划破了空气中的寂静。

　　碍于强迫症，她点进短信又退出来，只当做从未收到这条消息。

　　浅浅的太阳光透过纱帘打在床边的灰色地毯上，影子里还描绘出书桌上盆栽的轮廓，屋里的一切都更显生机。

　　没过多久，有人敲响了佟柔家的门。
　　老旧的木门吱丫作响，甚至还有不少细小的灰尘纷纷从门檐往下坠。

　　“来了！”佟柔从床上爬起来，穿好拖鞋后去开门。

　　里面那一层防盗门打开的时候，一张陌生的脸映入居委会阿姨的眼睛里。她疑惑地诶了一声，尔后退半步去仰头看门牌号，确认无误后又去看佟柔，二人面面相觑。

　　来者还未表明来意，佟柔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片刻后，阿姨警惕地问：“你是谁啊，怎么在方老师的家里，方老师人呢，我找他有事说。”

　　闻言，佟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温和解释道：“阿姨您好，我是方老师的女儿，今天刚从国外回来，您应该还不认识我。”

　　阿姨半信半疑，始终不愿意和佟柔进行下一步的交谈。

　　佟柔无可奈何，建议道：“这样吧，我给我爸打个电话，让他跟您说。”说着，掏出手机就拨通了方俊仁的号码。

　　“爸，有个阿姨来咱们家有事找您，您看您这会儿有空吗？我开免提，您跟她说？”佟柔靠在门边说道。

　　“行，我现在有空。”

　　三言两语过去，阿姨的脸色才柔和下来，不再如同刚开始那般强硬。

　　“方老师啊，我们这一片老房子马上就要拆迁了，好像是有个什么房地产项目要在我们这块建，而且听说已经和居委会的领导商量好了。”

　　话说完后，电话那头有些沉默。方俊仁没说话，大脑像是突然被外来病毒入侵一样，毫无预兆地宕机了一阵子。
　　半晌，他才开口说话，“啊，这样啊，那就拆吧，拆吧。”
　　口头上答应得很好，只是音量越来越弱，渐渐叫人听不清楚。

　　佟柔听得出方俊仁这话说得有多勉强，吞吞吐吐的样子透露出了他的无能为力。

　　佟柔吃不准门口这位阿姨的态度，她手疾眼快地关掉免提，简单地结束了这段通讯。
　　收起手机过后，她笑着看向阿姨，不紧不慢道：“阿姨，这个事我这两天会去居委会多了解一下情况的，谢谢您今天特意过来通知我们。”

　　阿姨点点头，“行，你回来了也好，方老师算是有依靠了。”
　　佟柔点头颔首，目送阿姨离开。

　　防盗门关上之后，佟柔松了口气。
　　她漫无目的地打开手机，沈虔那条毫无温度的短信再一次跳入视线里，像是撕都撕不掉的狗皮膏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佟柔点开对话框，迟疑地在在聊天框内打下几个字，却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发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