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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现实与梦想 ...

  •   年底假期,神木早上八点打着哈欠下楼。徐佑在餐桌边喝牛奶,厨房里似乎还在烧着东西。他见神木起来了,放下杯子去厨房拿保温的那份早餐。
      “今天又是去看幸村?”主座的椅子被移出来。
      “嗯。”徐佑递好早餐,去厨房把火打小。
      神木浅尝一口三明治,眯起眼睛欣赏儿子这件“艺术品”:“好吃~”
      徐佑慢慢悠悠地喝完牛奶,起身推回座椅,理好餐具收回厨房。他已经对神木的赞美习以为常了。“我等一下汤炖好了就去,大约傍晚五点到六点回来。父亲今天在家里休息吗?”
      神木揉一把自己的寸头:“要这么久?”下午回家也行啊......他儿子这两个月每两星期都要去一次东京,很明显是看望幸村。病人的话,太过打扰是不是不太妥当?
      总之感觉不像小佑平时的作风,何况他记得小佑讨厌医院的,连诊所都不怎么乐意去。
      说起来,他知道的小佑的好朋友好像满打满算就幸村一个人呐?除此之外只有网球部和俱乐部的孩子们。
      交际圈有点窄。他也许要考虑带小佑出去给同事们挣个眼熟?
      “顺便去东京......有些事情。”想去见见近藤和佐为。
      “网球部呢?”
      “我今天不用去网球部。”徐佑估摸了下时间,关火盛汤,“我只带一小半过去,父亲中午可以热一热再喝。您真的待在家里不出去吗?”
      “唔...会去趟福利院吧?”神木用手帕抹抹嘴,起身趿拉着拖鞋走到厨房门口:“洗碗我来。晚上回来吃?”
      “是。”徐佑拎着汤盒,拿包准备出门,换好鞋回身,看到神木淡笑着站在客厅里朝他挥手:“路上小心,小佑。”
      “嗯......”徐佑突然反思一瞬,感觉自己这些天一直心忧于幸村的事情,忽视了他的父亲神木的感受。
      “爸爸有什么需要带的吗?”
      “不用,小佑买些自己感兴趣的吧。”神木笑眯眯地摆手,“早点回家。”

      十二月二十三日,这天无论是神奈川还是东京都已经带着些过年的氛围了。商城超市该优惠的优惠,该出售塑料镜饼壳的也展出来了。年末寄给亲朋好友的贺卡大概都在这几天写好,各处邮局都处于蓄势待发的状况。
      十一月的时候幸村病情比较严重,好在他对于治疗挺积极的,至少没有出现所谓的发病焦虑。幸村和医院里儿科住院区其他孩子们很谈得来,像他那样温柔又聪明的人,受欢迎也正常啊。
      不过没听他们说需要手术。所以采取了保守治疗吗?那会不会和剧本里一样?幸村的病症原著里本就模糊。一般神经根炎不需要手术的啊。不过这里毕竟是另一个世界。
      但是,最近幸村看起来好多了,走路不用护士搀扶,吃饭也可以自己来。大概因为治疗足够及时吧?
      ......

      两个月的探病下来,护士和徐佑很熟悉,登记好后领着他去幸村的病房。
      “现在这个时段来探病的人很少哦,一般下午人多一些。”
      “请问幸村君近况如何?”医院里洁白的墙壁、格局布制、消毒水的气味让徐佑下意识皱眉。
      “有进展。”再详细的状况护士便不好告知了,“教授刚刚查房结束。”
      “打扰了。”徐佑原来挺喜欢医院的,因为医院是恩父工作的地方。恩父二十四岁作为他的养护者,五十一岁遇袭逝世。那以后他对医院从亲切转变为抗拒。
      医生难做,尤其是在制度不那么严谨完善的地方。但日本不是前者,专业技术越精湛的医生,越吃香,它凌驾于政治人情之上。所以徐佑至今不明白为什么会有术后遇袭这种事情发生。是恩父做了二十多年的教授医生,挡了某人的路吗?
      家里的医生啊,他们本就资质出色,何况一辈子都在学,做医生不是他们吃饭的“工作”。换句话说,他们根本不在乎能不能吃到饭,哪怕没钱挣,还有家里养着呢。
      一群鬼才,翻手为生,覆手为死。
      从他这样外行的视角看,就是如此。
      大概也分外惹人眼红……

      “探视结束请再到前台登记一下。”
      “是,辛苦了。”徐佑欠身行礼,扭动门把打算进病房。一推,没推动。
      “嗯?”他又转了转门把,轻轻敲门,“幸村君?”怎么反锁了?
      病房里毫无动静,他握紧门把又转动几次,卡拉的金属器械碰擦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
      叩叩。
      “幸村君?在吗?现在不方便吗?”
      ......
      “幸村君?”徐佑贴着门压低音量,“至少和我说一声情况。”
      “你怎么了?”
      “心情不好吗?”
      “房间里出什么事了?”
      安静约莫半分钟。
      徐佑朝走廊两边看看,踱步到房门旁的墙边,手提保温壶靠着仰望窗外。

      冬风,它想进来。秃秃的树杈上,落叶还是掉光了。
      绿叶在哪?大概,已经被认出,那是用画笔描摹的虚幻而已。

      他走回病房门前,侧耳贴门倾听里面的动静。又轻叩温和地询问:“幸村,能让我进来吗?”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你的。”伯牙的钟子期啊,当然无比珍视。
      “发生什么了?”
      冬季冰冷的门面向贴合的手掌传递着凉气,比之更冷的是沉默。冒着寒气的门同样在向另一位背靠它穿着病服的男孩传递凉意,驱散热度。
      “Yukimura...Seiichi...”
      温柔的称呼中流露担忧与无奈,倾听者干燥起皮的双唇抿起,喉间的呜咽被紧紧捂嘴的右手堵回去。
      [我听不见。]他这么劝着自己,哪怕现在靠着门,无意识地凝视着前方,聆听门外的声音。
      徐佑抵门伫立,静默良久。

      浪花撞击出细碎的泡沫,幸村和徐佑闲时最常聚的地方,除了网球场,大概就是神奈川的海边。
      “幸村君......”
      “怎么了?”
      “今年纳豆桑红土十二冠呢。”
      “是啊。”网球袋被左右放下,两人坐着面向还未高升的暖阳。
      “有时候,好像已经等不及了,等得不耐烦了。”徐佑左手拖着下巴,“没能和大师们在年龄平行的时代,真可惜。”
      幸村浅笑着:“未来会出现更多的大师,或许,会有第二个纳豆先生呢?”
      “幸村君......”
      “我也很想知道,一生,网球打到最后的样子。”幸村低头,闭眼,“所以,一起吧。不管未来的形势怎么样,至少你还有个摆不脱的人。”
      “职网之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那就一起往上走,直到剩下我们。”
      徐佑想表情放柔和些,却做不到:“现实真的会按我们的想法进行吗?”人生实在不是那么顺遂的,任何人都一样。
      “可是不去争取的话,实现的几率不是更小了吗?”幸村虽然不喜欢消极概率,但他不会逃避这种概率,“往前走吧。”
      “我会称霸世界。佑君可别被我甩下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由无限近的地方慢慢远离,踏着洁净的地面,踏在早已定下的道路上。
      不再停留等待。
      [别走......]
      他说不出。
      单薄的身躯颤抖着,不知是因门壁太凉还是其它。
      坚实的步伐渐行渐远,直到消声。
      一直以来的梦想,已经没了谈论的资格。
      他们终将成为两个世界的人。
      失去“听觉”的钟子期,还是钟子期吗?
      不是了!
      “啊......”无意义的音节被局限于病房内,连带着极低的抽泣声音。

      “幸村君的治疗情况按以往病例判断,处于相当稳定的状态。预计五个月后就可以康复,只是不一定能恢复到完全的体态。”
      “当然,维持日常生活完全没有问题。不过运动方面......我指的是,它不足以支持幸村君的职业活动可能性。”
      “听说幸村君是校队主将,这确实比较遗憾。职业的话......不瞒幸村君,康复科那边曾接受过几件职网球员的病例,正常球员尚且会因全年紧凑的训练和比赛受不可逆损伤,何况幸村君呢?”
      [有办法吗?]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他无比珍惜将他视为钟子期的人。徐佑对他和对别人不一样,他知道。那是一个看起来极为冷情的人,从不表现热血、冲动、斗志昂扬。
      只有在谈到网球的时候,在发光。
      他们一起谈论过一生的梦想。
      未来,共同屹立于职网顶端,两个人在冷飕飕的雪山上你争我赶地往巅峰探寻。
      真的只是梦想啊,真的只是梦。
      失去从未担心的东西后,世间的一切仿佛成为闪跃着梦幻色彩的泡沫。
      啊,不该放弃的,不想放弃。

      “就没有其它治疗办法吗?”
      “......”金田医生有些不解,“幸村君现在的情况很乐观啊。”毕竟年轻,而且底子也好。
      “职业网球。”
      “额......”金田皱眉发愁,上下瞟了瞟俊美的十三岁少年,“幸村君目光长远是好,只是,”
      “请问有办法吗?”
      “如果真的想恢复健全的身体功能,可以尝试手术,但我不推荐,幸村君。因为没必要冒这个风险,手术案例的成功率不高。你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徐佑提着保温壶,在医院附近晃荡。时近中午,暖阳高照,他稍微松开脖间的围巾,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下,搓一搓冰冷的手掌。
      年末的人们都很忙碌呢,尤其是交际圈广泛的青年,来去匆匆。不过一片萧条的树林草丛也确实没什么看头。
      他暂时打消了去拜访近藤桑的意愿。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徐佑不清楚,所以无法准确揣摩,更无法劝服幸村。
      人很贪心。
      徐佑很少对什么事情那么看重,一定不能失去,不择手段。除了网球。
      他未穿越之前,习惯一个人。运动竞技这条路,只有他一个人。家里没人走;外人,又与家人不一样,他们对一项体育运动没有那么...执着,不是失去了就活不了。
      极端是很危险的。
      容易出事。
      可习惯不代表能永远忍受……
      终于,重新开始后,棋逢对手,而不是对牛弹琴。
      渴望的东西,例如眼睛,从出生开始便目盲,也就罢了,因为他一直以为所有都是黑暗的,不知道世界的色彩。但若见过光明,却再次失去。何其悲惨,何其不舍。
      他享受到拥有知己的感觉,好比现在,刺骨的寒风中得到一缕阳光的温暖。所以不想,不敢想,将来哪一天会失去。
      这似乎太苛刻了,也太艰难。人生不会一路顺遂。
      幸村,或许是在抉择吧?
      ......
      他其实也在抉择。因为普通人连等价交换的资格都没有,但是他有。
      明明清楚不可以做。
      有一就有二。

  • 作者有话要说:  ——————————
    问:那时有什么冲动?
    佑:想撬锁。
    幸:想开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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