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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梦境 ...

  •   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天晚上苏廿睡得极不踏实。她的诸多疑虑全都反应在了梦里。

      她梦见自己被绑在树上,腐朽的树根和枯萎的藤蔓纠缠在一起,将她勒的几乎不能呼吸。杜衡冷笑着,手中的尖刀直直插入她的胸口,眼中不见半点怜惜。

      她痛的死去活来,胸口涌出的血液染红了粗壮的树根和藤蔓,那些毫无半点生命力的植物瞬间恢复了生机,发芽长叶,枝繁叶茂。然而让树木生长的养料却是她。

      那白色的衣袍明明近在咫尺,却又离得她那么远。苏廿从来没有感觉到那么冷的风,刺骨的冷,然而看见狐狸衣袖未动,她才意识到并没有起风。苏廿用尽余力伸手,却抓了个空。

      女孩的眼底写满了不甘。像是在问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杜衡冷冷看着在死亡边缘挣扎的女孩,像在看一件即将抛弃的旧衣。说出的话语锋利如刀:“曾经好好待你,不过是因为你是能救我心上人活过来的一个棋子,如今已经没有价值了。”

      “你不会真以为我的深情都是给你的?也不看看你配不配的上。”

      在杜衡的冷笑中,苏廿的意识逐渐涣散了。在她完全陷入黑暗之前,身后的枯树骤然盛开。一树繁花中,绯色的身影缓缓走出,穿过她的身体,与杜衡相拥。

      “死狐狸,你终于来找我了。”绯衣女子面容清秀,眼神灵动,一派天真烂漫,那眉眼分明与前世的苏廿无二。

      ………

      苏廿一惊,从床上猛地弹起。这才发现是自己睡觉乱踢被子,不知怎得将床边叠放整齐的衣物踢散了,腰带缠住她的身体,勒得她做了个怪梦。

      苏廿将那腰带丢到床边的桌上,翻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躺下。夜很深了,睁开眼睛去看自己的手指也只能看到个朦朦胧胧的影。窗外风声很急,听得见风卷雪动。

      自己怎么会梦到那样的场景?梦见狐狸杀她,苏廿不会感觉到奇怪,毕竟她白天都设想了自己的各种死法。但怎么也没想到梦里自己用鲜血供养的那棵树会是她的前生。想到梦里最后看见的那一幕场景,苏廿不由打了个寒战。

      前世的她早已经死透了,桃花树也肯定是枯萎了,说不定被哪个樵夫砍了去当柴烧,也说不定被哪个木匠折去做家具。反正不会影响到现在的她。

      苏廿不过胡思乱想了片刻便冷静下来。梦本就是无凭无据的,要是梦真的预示了什么,那就不会有犯错的人和妖了。之所以会做这样的梦,许是她潜意识里的一厢情愿吧?

      苏廿自嘲一笑,才不会是这样呢,她早就对杜衡死了心。等找到机会了她就离开这个地方,让狐狸自己孤独终老去吧。

      她闭着眼心里想着,听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夜色像是母亲的臂弯,将女孩整个包裹在其中。没过多久,困意渐渐吞噬了她,苏廿又入了梦。

      这次苏廿梦见了她的前世。

      她虽然不记得第一次见到杜衡的细节,但记得两个人闹得并不愉快。等到杜衡一走,苏廿就跑去山坡东边,找唯一能依靠的老槐树爷爷告状,说自己被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狐妖欺负。

      老槐树笑呵呵地听她抱怨,等到她问候完一遍杜衡的祖宗后才说:“那小狐狸哪有欺负你的意思,只是逗你玩儿呢。”

      从那之后杜衡几乎每天都来,每次见他都觉得他是那么烦人。苏廿觉得槐树爷爷一定是弄错了。

      然而她却没有再向老槐树爷爷证实的机会了。

      那年夏天极闷,空气干燥焦灼,如团一点即燃的棉絮。不知是谁家灶台没熄尽,或是谁家烛台碰倒了,总之最后酿成了一场大火。

      火势如同战场上攻无不克的轻骑军队,所掠过之处无不溃散,房屋,人群,具是一片火海。

      此地人烟稀少,能帮上忙灭火的人手少的可怜。一直以来和苏廿相依为命的老槐树爷爷在那场大火之中倒下了,再也没有起来。

      经历此场大火后,此地有不少人葬身火海,苏家觉得这地方不吉利,正商议举家迁往他处。几天后,总是回荡着孩子笑声的小院静寂了下来。

      苏廿独自一人坐在桃花树的枝丫上,远眺天边的云霞。霞光散去,蔚蓝的天色渐渐掺了墨,变成好看的藏蓝色。星星显露出了身形,闪烁着,跳动着,像是在窃窃私语。

      “喂,你们好啊!”苏廿坐在桃花树上对那些闪烁着的星星叫到,“你们在聊什么呀?加我一个好不好?老槐树爷爷不在了,没人和我说话。”

      自是无人应答。

      夏夜喧闹,蝉吱吱地叫,远处河边的芦苇丛中一片蛙声,然而那些声音都是传达给他们同伴的,不是在和自己交流。苏廿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孤独。

      “老槐树爷爷被烧死了,可能再过些日子你们也看不见我了,真的没人愿意和我说说话吗?”苏廿抱着膝盖,把脸埋在手臂的阴影下,声音低了起来:“就算只有一个人能理理我也行啊,要是我死了有谁会知道呢?”

      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泪眼婆娑之间,苏廿只望见半片洁白的衣袖,和一双静如湖面的眸。

      “你说,我听着呢。”

      ………

      睡梦中的苏廿在床上辗转反侧,看模样睡得很不安稳,她眼睛紧闭着,脸上渗出了些许汗水。她翻身时肩膀又压倒了那条半边落在桌上的腰带,桌上冰冷的烛台被腰带牵动得一歪,咕噜咕噜滚到桌边掉了下去,发出了不小的响声。

      声响没有唤醒沉睡中的女孩,反而拉着她坠入更深的梦境。

      苏廿眼前的画面一转,红色的喜堂,穿着红衣红裳的她对着镜子左顾右盼,满眼欣喜。

      “你怎么自己把盖头掀起来了?这是应该让我来的。”镜子中倒映出杜衡的身影。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郁闷,然而其中藏着的欣喜却掩饰不住。

      “那盖头一遮我什么都看不见了,今天一天走到哪里都要人扶着,真不知道为什么要有这样的规矩。再说我今早被人按着收拾了一通就塞进了轿子里,我当然要看看自己被弄成了什么样子。”苏廿又道:“你要是想掀盖头的话我再带上就好了。”

      “反正也只是走个形式而已,你若是不喜欢就不带了。”

      苏廿转身,杜衡眼底倒映的只有自己,满眼都是温柔。在这样满含爱意的目光中苏廿感觉到些许不自在,她别开眼睛,说到:“我要不还是带上吧。你们家规矩太多,我这样不守规矩,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赶出家门的。”

      杜衡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道:“怎么会?谁敢赶你走?”

      杜衡俯身,在苏廿额上烙下一个吻。苏廿只觉的那个吻像是火种,将她整个脸都烧了起来。

      “别胡思乱想,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苏廿梦见新婚那夜摇动的红烛,梦见婚后的岁月静好。也梦见了三年后,丢到她脸上的那一纸休书。

      说爱她的人是他,说陪她的人是他,最后抛弃她的也还是他。成婚后刚过三年,休书上白纸黑字写了一行此生不复相见。他给她的誓言随着时间变质,终究成了谎言。

      ………

      在一片浑浑噩噩之中,苏廿醒了过来,她抬手一模,枕巾已被打湿了,脸上流淌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微弱的光芒刺痛了她的眼睛,那不是晨曦的阳光,而是桌上跳动的烛火。

      被水打湿的微凉手指触碰到她泛红的脸颊,苏廿清醒了几分。她推开那人伸来的手,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将脸埋在被子下。不知是在掩盖自己失控的情绪,还是为了不见他。

      “十二,你做噩梦了?睡觉怎么这么不老实,连烛台都打翻了。”杜衡道,递过去一块湿润的面巾。“起来把脸擦擦再睡吧。”

      蜷缩在床上的女孩像是一只受伤的幼兽,紧紧护住自己的伤口,不让他人窥探。

      杜衡叹了口气,坐到苏廿的床边,劝道:“十二,别害怕了。你只是做了个梦,梦都是假的。别怕,义父在这里呢。”

      不管杜衡怎么说,苏廿还是缩在被子底下,摆明了不想理他。

      “你是不是还在哭啊?第二天早上起来眼睛会肿的。”

      “是不是光太晃了?要不我把灯熄了?”

      “不理我?你睡着了吗?”

      接二连三的话吵的苏廿怒不可遏,抓起压在身下的枕头向那人挥去。她失控地叫:你出去!然而吼出来的不过是不堪入耳的噪音。

      苏廿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再发出任何声响,脸上却已是泪痕纵横。

      杜衡半强制性地将她揽在怀里,顺着女孩的头发滑下,轻抚着那娇弱的身躯安慰道:“没事了,别难过,梦里的事情都过去了。”

      苏廿挣扎未果,将脸埋在杜衡肩头,无声地哭泣。

      梦醒了,以前的事情也不存在了。但为什么她心里的难过从未有一丝的削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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