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以往生寄来世[叶昭&柳惜音]》洛水煮鱼

53、番外 叶恕

　　我叫叶恕，娘亲总是唤我恕儿，我想过很多种可能，娘亲那么学识渊博，为何会给我起这样一个难听的名字。

　　我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写着，恕，宽恕，饶恕······，娘亲做了什么错事，需要别人原谅？还是拆开来看，如心，遵从自己的本心？我更愿意相信是后一种，娘亲那样聪慧的人，又怎会做错事。

　　从我记事起，我就从未见过爹爹，周遭的小朋友都有爹，只有我没有，我偷偷问过娘亲一次，只是刚开口提起，娘亲就开始落泪，后来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外淌，我还从未见过娘亲这般大失姿态，慌乱的跑了出去。

　　后来，红莺姨偷偷的和我说，我爹他不是好人，我也这样觉得，要不然他为何从不露面，也不陪在娘亲身边，害的娘亲终日独自坐在房内怔怔出神，以泪洗面。哼，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有我陪在娘亲身边，保护她就好。

　　只是不知为何这一消息被周围的伙伴知道了，他们欺我没有父亲，总是嘲笑奚落我，纵然我身手再好，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每一次被打的鼻青脸肿，我也咬牙不会认输。爹是什么，我叶恕不需要。

　　后来娘走了三年，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个昏迷不醒的人，那个人面如刀削斧刻，鼻若悬胆，很是俊秀。娘指着他和我说，这个是我爹。我没有爹，我才没有这样躺在床上的爹。

　　那也是娘亲第一次打我，第一次为了这个刚刚谋面的家伙，狠狠的打了我一巴掌。我越来越觉得娘亲从外面回来后，变的好陌生，再也不是小的时候那个温柔可亲的娘亲了。我一气之下跑进了城里，躲进了茶楼酒肆间，听着说书人讲那荡气回肠的英雄故事。

　　话说当时三分天下，端王叶昭挂帅出征······似乎和往常占山为王的土匪英雄故事大不同，我抓起桌上的花生米，扔入口中，断没有离家出走，立马就回去的道理，既然来了，不妨就听听。

　　传闻端王他从小聪慧异常，武功奇高，在比武大会上，一杆亮银枪挑落数十位英雄······

　　我渐渐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脸，这叶昭当真了得，虽然都姓叶，但他要是我爹是他就好了，总好过那个终日躺在床上的。

　　看着日头渐渐偏西，说书先生收拾好行装就要离去，我一把扯过他的袖子，追问到最后那叶将军怎么了。老先生叹了口气，捋着颌下的胡须，颇为惋惜的说道，死了。

　　我惊呆了，他这样英雄了得的人物，怎么会死，不应该同话本小说里一般，大杀四方，一统天下，再抽身而退，携娇妻美眷浪迹天涯。

　　心里不禁有些悲凉，满腹心事，心不在焉的走了回去，却不想是走回了家，抬头发现娘亲她半夜，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门口等着我，我眼眶不由有些发烫，原来娘亲她一直都在乎着我。

　　有时候我会在屋外透过门缝，偷偷看娘亲照顾他，虽然我一直没有叫过他，但是总觉得自己眉眼间和他有些相似，难道娘亲真的是因为他长得俊俏，才嫁给了他？

　　在我心里，娘亲她最是温柔贤惠，知书达礼，又生的花容月貌，这世上能配得上娘亲的屈指可数，但是怎么也不会是床上躺着的那个小白脸。

　　有时候也会脸红心跳的看着娘亲给他擦身子，他白皙玉润的身上布满了伤痕，沟壑纵横，狰狞可怖，我想不出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会弄得浑身是伤，有些刀伤，有些是箭痕，还有鞭痕，我感觉最要命的，还是腹部碗口大的伤疤。我有些好奇，为何娘亲每一次都会落泪。果然和红莺姨说的没错，他不是个好人，老是惹得娘亲哭。

　　后来他渐渐的可以说一些话了，只不过还未醒来，似是睡梦中的低语，有一日，他竟然唤起了别的女子的名字，真是可恶。我只听到他轻声痛苦的喊道，银川，我好疼。娘亲的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抱着他，温声细语的安慰着他，阿昭，不疼了，有我在。真不知道这花心大萝卜有什么好的，竟然让娘亲委屈成这般。

　　原以为他这辈子很难再醒过来，谁成料到，在大家都失落到以为一辈子就这样时，他又突然的醒了过来，是如此的猝不及防，却又好像是冥冥中注定一般。我不知道娘亲为何要生如此大的气，他有手有脚的，来去自由，既然不愿意留下来，何不放他离去。

　　那一夜，江澄爷爷和娘亲打着火把找了一晚上，总算在后山林中找到了他。我第一次见他恍如星辰的眼眸，带着点点笑意，凑到我面前，问我叫什么。

　　我眼前一阵恍惚，不假思索的就说了出来，偷偷暗恼自己不争气，就这般如实相告。他歪着脑袋，沉思了片刻，说道好难听的名字，像长了叶子的树。

　　我心里偷偷呸了一声，真是没有文化，娘亲那样文武双全的美貌女子，怎么会瞎了眼看上他这种不学无术的浪荡子。连字都写的不如我这个孩童，歪歪扭扭的难看至极。武功也是脚步虚浮，尽是些没有力气的花架子。

　　我偷偷问过他为何身上会有那么多伤疤，他一脸古怪的眨了眨眼睛，嘴角轻挑的骗我说都是娘亲干的，哼，我才不会上当呢，娘亲那样温柔，又怎会出手如此狠辣，险些伤人性命。

　　不过他似乎对我很好，不管我做什么，他都不曾生气，还安慰着娘亲，甚至有些低身下气的讨好，不过我心里不大瞧的上他，惯会甜言蜜语的哄骗娘亲，但凡娘亲脸色一变，柳眉轻蹙，他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念念有词的喊着媳妇我错了，全无一点男子气概。

　　后来爷爷也发现了我和他不对付，主动和我讲起了我爹的过往。原来他真的便是那个大周朝的英雄叶昭，我原以为只是同名同姓，对种种线索暗示也事若不见，原来只是我自欺欺人。原来他身上的伤，都是在战场上留下来的，原来娘亲真的会做错事，原来他才是那个受了不少苦的人。

　　知道真相后，我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对他的好也慢慢接受起来，他似有所觉，但终归没有说什么。我总是很想知道，他是如何在大辽立下的赫赫战功，我每次问起，他都沉默不语。到最后他实在烦不胜烦，才叹了口气，说他都是靠别的女子。他又再骗我，这世上的女子真有这般大的能为？

　　我越来越看不懂他了。比如有时候他会特意去往东市，只为买一根糖葫芦，宛如孩童一般，一手拿着一个，咬着糖葫芦咧着嘴，问我甜不甜。有时候又突然跑往西市搬回一张摇椅，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院子里沉默不语。隔天又从西市胡商手里，买回一只长着宝石蓝眼睛的狸猫。甚至是和我打猎的时候，看着狍子，一个人在那默默的流泪。

　　他总是在我和娘亲面前嘻嘻哈哈没个正形，想办法逗弄我们，只是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我远远的瞧着他的背影，总是感觉有些单薄凄凉。

　　我时常听红莺姨说起爹小的时候是如何的纨绔，小小年纪就跑到青楼去喝花酒，又是如何惹的娘亲生气落泪。我偷偷溜进去一次，里面人声喧闹嘈杂，酒也不好喝，辣的我直流眼泪。后来那次我把爹丢了，心里着急的找了好几圈，都找不到人影，在娘亲追问下，我无奈只能说爹他又跑去了青楼，谁成想他还真在那里。

　　我时常跑进城去玩，只是有一日，跑到一处房屋上隐隐听到庭院内有啜泣声，犹如黄鹂鸟般清脆的声音顿时吸引了我的目光，只见院落内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在偷偷的抹着眼泪，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我的心不由隐隐抽痛，身不由己的从房顶上飞身而下，落在她的面前。

　　我的突然出现似乎吓到了她，局促不安的上前想安慰她，却不料她转身跑回了房内，徒留我一个人呆在庭院里。我日日往那个小院落里跑，我们俩相熟后，我才知道她叫叶清，才知道她原先也和我一样是因为没有爹，被别人嘲笑。这又有何难，既然都姓叶，那么以后我爹就是你爹，我拍着胸脯向她保证道。

　　我忐忑不安的开口说道，以后可不可以叫我阿恕。她明亮的眼眸湛湛的盯着我，温声细语的问道为何。我笑了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因为娘亲这样唤爹爹。她秀美的脸庞一下羞红到了脖颈，轻轻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