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短篇集》忻宸

7、说书人

　　“上回书说到，那小乞丐被人牙子卖给了两个彪形大汉，人家一条胳膊上的腱子肉都有小乞丐的脑袋大。小乞丐被扔到了一个大笼子里，笼子里是七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小乞丐明白，他们都会被卖到同一个地方去。”

　　一个眼睛上缠着绷带的青衣男子坐在小茶馆的长椅上，旁边围着几个小孩子。那是个盲眼的说书人。

　　“什么地方”二丫头问，她是茶馆老板的女儿，常请他吃茶。这些孩子里属她捧场最勤。说书人轻笑，抿口茶继续说。

　　“卖给一个老怪物，他每个月都要四对童男童女的心头血来炼丹药。据说那丹药可以让他长生不老。小乞丐被人牙子卖来之前，镇子上已经丢了十几个孩子。小乞丐被装上囚车，他们走啊走，一直走到天黑都没到。”

　　“他不害怕吗”二丫头问，几个小孩儿也附和着。

　　“当然怕，怕的都要尿裤子了。可是小乞丐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哭哭啼啼的，他觉得自己的心头血一定是臭的，下了狠心要毒死那老妖怪。”

　　“臭的”

　　“对啊，小乞丐从小就一个人，吃的是剩菜馊饭，睡得是破庙烂席，想来定是连爹娘都嫌弃的。别人都说他是臭乞丐，那他的心头血也定是臭的。那老妖怪喝了他的血，必定会肠穿肚烂痛不欲生。想到这里，小乞丐竟然是笑出了声。”

　　说罢，说书人模仿起小乞丐的模样，插着腰哈哈大笑。

　　“小乞丐的笑声吓到了其他的人，那两个大汉都来查看。其中一个把小乞丐拎起来，仿佛手指头一捏就能把小乞丐的脖子掐断了。

　　‘臭小子失心疯了你？笑什么？’那个大汉问。然而小乞丐根本喘不上气来，只能一边干咳几声，一边死命的扑棱。”

　　说书人掐着自己的脖子，两眼翻白表演的绘声绘色。几个年纪太小的孩子挡住了眼睛。

　　“别学了!后来呢？”二丫头催道。那瞎说书的嘿嘿两声，继续说了下去。

　　“正当小乞丐觉得自己要死了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白衣人从天而降。像是天上的神仙，然而转眼间，又像是地狱来的修罗。那白衣人一剑砍掉了抓着小乞丐的壮汉的脑袋，随后又一个空翻，从另一个人的头顶一剑刺入。”

　　说书人抄起扇子假装是剑，做出了一个漂亮的动作，仿佛那个白衣人真的在眼前似得。真让人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真瞎。

　　“血溅了小乞丐一脸，可是却没有一滴溅到那白衣人的身上。小乞丐的脖子被松开，都顾不得喘气，只顾着死死看着那个白衣人。白衣人站在囚车顶上，月光下照出了那人的脸。看得小乞丐入了迷，心想这世上怎能有人生的如此好看。”

　　说书人放下了扇子，重新坐好。

　　“小乞丐想，突然那白衣人从囚车上落了下来，就站在小乞丐的身旁。小乞丐趴在地上仰视着那白衣少侠，心想明明和他差不多的年纪，怎么就会有这样光芒万丈的人呢？

　　正想着，那白衣少侠居然向小乞丐搭话了。

　　‘喂，你没事吧’

　　‘没事儿，我皮糙肉厚的，多谢少侠出手相助啊！’小乞丐傻笑。那白衣少侠居然向他伸出了手，小乞丐愣了好久，把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也没敢递出去。

　　‘愣着作甚起来。’那白衣人一把抓住小乞丐的手，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说书人说到这里，做了个拉起的动作，便不再说下去。说来这瞎子神奇的很，就像看得到似得，到了黄昏便不再说了。

　　“好清风，你就继续说嘛。”二丫头缠着他。

　　“是啊，你就给她讲讲吧。今儿这孩子生辰。”茶馆老板说，手里拎着一壶茶放到了桌子上。二丫头还端上来几盘小点心。

　　“嗯～清明前的龙井。老板您实在人儿啊。成。”说书人道。

　　后来那白衣人送这些孩子回家，到了小乞丐的时候，那少侠问他家在哪儿。小乞丐说我这天大地的哪儿都是我的家。

　　‘哪里有人会没有家的’少侠说。

　　‘这儿啊，我不就没有家吗？’小乞丐坐在囚车上说，只是现在这里面已经没有孩子了。

　　‘那你同我回去吧。’白衣少侠说。

　　‘少侠连名号都没告诉我，就想拐我回家啊？’

　　‘我叫林樾。你跟我回家吧。’那人眼神里透出的认真看的小乞丐慌了神，许久才回应。

　　‘你这人真有意思，我喜欢。’小乞丐说，这话可不骗人。林樾笑起来，拉住了小乞丐的手。
　　就这样小乞丐跟着林樾上了山，山上原来全是穿着白衣的人，只是他们都不如林樾穿的好看。林樾带着他去见了一个老头，那老头的胡子和头发都白了，整天就是坐在那里。林樾说那就是师父。

　　那人说小乞丐的天分不够，不让他留下。林樾气的红了眼眶，在门外跪着去了。那老头也不理他，继续闭眼坐着。小乞丐跪下去磕头，那山上的石砖磕起来是真疼，小乞丐脑袋上都磕破了也不敢停下。

　　‘求您收留我吧，我端茶倒水洗衣做饭什么都会。’小乞丐说。其实他不喜欢这老头，可是他明白，林樾若是不能把他留下来，说不定要大闹天宫。这里的人都沾着仙气，小乞丐怕林樾也被压到五指山下面去。

　　那老头终于叹口气，示意小乞丐起来。小乞丐算是留下了。

　　小乞丐留下之后，也穿上了白衣服。每天给师父泡茶，洗衣做饭，偶尔听师父讲课偷偷识了几个字，可没人愿意教他习武。

　　‘师父不教你，我教!我一定能让你和我一起下山除恶，到时候便没人能说你。’林樾说。

　　林樾倒是个尽职的，说要教小乞丐，居然直接把铺盖都放到小乞丐屋子里，日夜盯着。

　　可小乞丐不管怎么努力的学，都赶不上林樾一分。更要命的是，林樾每每与他肢体相触，自己的心就跳的飞快。这样可不行，小乞丐想。

　　于是小乞丐去求师父教他习武，师父不应小乞丐便跪着不起。他要配得上林樾才行。

　　终于，小乞丐被准许和师弟们一起习武，林樾第一次笑的那么灿烂。从山下买回十来种不同味道的糖葫芦。

　　平时林樾若是在山上，就各种贴身指导。若是不在，就各种写信询问小乞丐有没有努力练武。像是块牛皮糖，粘的不行，可又甜的不行。

　　小乞丐比谁都勤奋，终于能和林樾一起下山。两人第一次出手，便捉拿了大盗黑风。狠狠地在武林各派里风光了一把。甚至被邀请去了武林盟主的群雄宴。

　　可林樾狠狠地把那请帖扔在地上。他告诉小乞丐那武林盟主人面兽心，杀害了他的父母才能登上这位置。

　　‘趁这个机会，我要报仇!’林樾说。他抱住小乞丐，两个人的心似乎是感应到了彼此，都跳的飞快。

　　可是林樾到底打不过武林盟主，被抬回了山上。

　　伤再重，也会好。可林樾心上的伤好不了，他明白是小乞丐求着仇人高抬贵手自己才活了下来。林樾的心像是死了，小乞丐劝他，甚至向他表白。说自己一直在他身边，可每每只换来一顿毒打，甚至是被迫做那种见不得光的事。

　　可小乞丐不愿离开，林樾是带着仙气的人，不能变成这样。

　　小乞丐明白大仇不报，林樾便好不了。于是偷了禁书，书中讲了世上最阴邪的武功。这种武功要用人的精血来提升功力。小乞丐发了疯似得抓恶人，每逢出手便是致命。又偷偷取了其精血练功。

　　终于，小乞丐也成了英雄，收到了群雄帖。并且这次，他成功的杀了武林盟主，捅穿了其恶行。可是最后小乞丐被抓了起来。邪门歪道，终究是比人面兽心还要为武林所不容。

　　小乞丐想不到的是，向来不喜欢他的师父居然出面救他。小乞丐被废了武功，挖了眼睛。来抵消他偷看禁书的罪过。又因为惩处恶人将功抵过留下一条命。

　　小乞丐自知罪不可赦，他求了师父两件事。第一件，他不愿再着白衣。师父送他一身青衫。

　　第二件，他求师父告诉林樾说他死了。师父答应了，并送他一把折扇，扇中藏刀用以防身。

　　‘您到底还是挺喜欢徒儿的’小乞丐笑着说。

　　‘…为师只是不想你们走上这悖人伦的路。’

　　小乞丐听了这话只是苦笑，离开了待了十多年的山门。”

　　“后来呢”二丫头问。

　　“后来啊，小乞丐做了一个江湖说书人，向别人讲述他和林樾的故事。而林樾成了新任盟主。”说书人笑起来。

　　“林樾不去找小乞丐吗？”二丫头问。

　　这时，一个白衣男子背着剑走过来，背着夕阳，像极了流浪的侠客。

　　“看～这不是来了”说书人道，指指那白衣人。那白衣人走上前。

　　“林樾得知小乞丐死了，心里好像被人剜了一块。他惊觉小乞丐原来才是他最重要的人，比复仇，比正义都重要。林樾杀尽了方圆百里的恶人，当上盟主完成父志，便跪别了师父，要去找小乞丐。

　　‘你可知你二人之情不合天理’

　　‘可师父,那天理伦常，与我何干’林樾说。

　　闻此，师父终于告诉了林樾小乞丐在哪。

　　于是林樾放弃了一切，寻着小乞丐去各地流浪。小乞丐在哪里，他就也在那里住下，不上前打扰，小乞丐说书，他就在旁边卖小乞丐最爱吃的糖葫芦。其实林樾就在赌，赌小乞丐心软。”

　　“可是你赌赢了啊。我这眼瞎心更瞎，就被你咬的死死的。”

　　“又装!数你最精了!该走了。”白衣人一把扯下说书人脸上的绷带。露出一双明亮的桃花眼。

　　“嘿嘿～等一下～”说书人讨好的笑笑，扯了扯白衣人的衣角。那人挑挑眉，走到几步远的地方站着。说书人转而对二丫头说:

　　“现在的代理武林盟主是个瞎眼的老头，脾气可差了～一直写信催林樾回去。我们现在得赶回去接他的班。这故事以后就你来说吧～再见啦～”

　　说罢，两人挽手上路，说书人的头倚在那白衣人的肩上。迎着夕阳的光，像一副好看的画。

　　那之后说书人再也没回来，只是听闻武林盟主带着侠侣回归了。而二丫头，则顶替了说书人的位置，每日坐在茶馆的长椅上，说一对侠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