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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浮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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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止水,回来了,任务完成得怎么样?”
“好久不见啊渡边前辈,”长着自然卷黑发的男孩笑眯眯地回答男人的问话——尽管面前的男人是和他一样的中忍,“还算顺利,毕竟跟着水门前辈的机会相当少见,要是搞砸了可是相当没面子呢。”
“是吗是吗,”微发福的中年男人眯起水肿的眼,啧啧有声地感慨着,活似脑内存被眼泡夹成扁扁七秒的金鱼,“那还真是走运呐,要知道‘黄金闪光’那可是……哎哟,又是你个不长眼的小……队、队长……”
渡边揉着被什么东西砸中的后脑勺,回头瞪向坐在树杈剥松球的小女孩,浮肿的眼还没瞪圆,先瞅见不苟言笑的男人抱着胳膊站在树下,顿时噤声,默默蜷缩成一条凭人呼来喝去的哈巴狗。
“止水你先去休息,”富岳转身,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渡边,跟我来,有任务交给你。”
“是是是队长,还有、有什么吩咐?!”
露手一抛脚尖一勾,一颗被剥削干净的松球漂亮地落在忙不迭跟上富岳的渡边的后脑勺上,又灵活地跳了跳,跳地那胖子青筋一炸,最后几个字简直咬牙切齿。
“露,你也给我下来。”
露耸耸肩,抬手抓了个什么往富岳背后掷去,富岳似乎背后也长了双火眼,目不斜视地抄过那包“暗器”,拧着眉头解开。
一包圆滚滚的松子。
富岳:“……”
……小混蛋,当是来郊游还是散心的了?!
……
“谢谢。”目送两人离开,止水歪着头朝坐在树上的女孩笑笑,“你,叫露是吧,是不是四岁啦?”
“哦,止水是吧,”露往嘴里丢了粒松子仁,嚼吧嚼吧着咽下去,声音倒是细细弱弱慢慢悠悠,半点力也施不出似的,“听哥哥说过好几遍了。”
“真没礼貌,”三两下跳上树,止水并排坐在露边上,随手捡起颗松球熟练地掰开,“对年长的人要加敬称的,小家伙。”
露:“……”
从未见过如此自来熟兼没啥脸皮之同龄人,小小只的露惊讶之下不知该从止水手里抢走松球好,还是反驳他“不过六岁而已”好,或者干脆一脚将之踹飞好。
冷静权衡敌我战力,露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别过头去,懒得理他。
“鼬呢?”仿佛没瞧见边上的小丫头片已然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止水仍然笑眯眯的,“没跟你在一起吗。”
尽管很想用“管你什么事”糊止水一脸,但四岁的露被诚惶诚恐的娘亲带得有点文静过头,一身天赋异禀的反骨还没来得长开,是以只是克制地翻个白眼,依旧没搭理他。
“唔……你说听鼬提到我,他都说我什么了?”
“……很烦。”
止水:“哈?”
露点点自己,再点点止水:“烦。”
“是吗?”止水愣了愣,露想接下来男孩大概就会和那些孩子一样觉得自己没劲,或者干脆恼羞成怒,反正等他走开以后她是又能继续躲清净了。
结果只见止水沉吟片刻,十分中肯地点头:“好像是有点。”
露:“……”
此人有病。
“唔真的,说实话,”止水掉手上的松子屑,冲旁边满脸一言难尽的女孩笑出一口大白牙,“今天,确实有点话多。”
“……哦。”露木然点头,“和我有关系?”
“可能有一点点吧,谁知道呢,”止水嘴角动了动,仿佛是个表达“微笑”的面部动作,“听你哥哥说,你和族长,就是你爸爸打赌赢了,让他带你去前线?”
“啊。”
“‘啊’算什么?”
“嗯。”
止水:“为什么?”
“看人怎么死,再看死人啊,”露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自然下垂的双脚轻轻一甩,歪着脸忽闪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天真直白得近似残忍,“否则还能干什么?”
“……为什么呢?”
露愣了愣,止水注意到女孩一直冷冽的眼里闪过一瞬的错愕,像从未料想过这般的剧情,不知该如何预备台词的蹩脚舞台剧演员。
“为什么想要知道人死去了是什么样子?不会害怕吗?”
“……”
露用种十分奇异的目光上下打量止水,跳下树,想了想,回过头朝树杈上喊:“喂,止水。”
止水垂下眼,望见站在树下的女孩,小小的,穿着浅色的忍装,睁着双黑白分明的眼,软软的黑发微荡着,缱绻了浮动涣散的和风。
她张开嘴说了什么,但几乎没出声音,接着扮个鬼脸,就跟阵风似的溜了。
毫无职业道德的演员不想在聚光灯底下现眼,将空荡荡的舞台一抛,留给不配合的观众。
不过止水看懂了。
“你好奇怪。”
止水喃喃着低声重复,随即失笑。
十岁的止水自己也还是个半大孩子,就算是个上得了战场的天才小孩,“四岁的小女孩该是什么样”之类的,超纲无疑。
不过止水自觉记性还算及格,至少还记得,自己能模糊触到“生”与“死”的边线,还是多亏了那个把他从垃圾桶里捡来的亲爹,拎着刚毕业的他往战场上溜了一圈——止水发誓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天。
那么一个四岁的小丫头,凭什么不会异想天开地以为,浴缸里的橡皮鸭子有一天能够自己站起来跳舞?
到底是谁比较奇怪。
……
“怎么可能?!”临时搭建起的议室大帐里,波风水门霍然起身,难以置信,“三代、三代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决定?!”
“做出决定的可不是三代,”泽井趁富岳不注意,捏起枚松仁往嘴里一丢,悠哉地伸长了胳膊假惺惺地拍拍水门的肩膀,“淡定点年轻人,你大好的命是要留着竞争四代位子的,别没事用在断后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上。”
“……泽井,有完没完?”
富岳低头,用力掐着自己的眉心试图缓解连轴转了24小时的疲惫,奈何大脑cpu负载过重,沉甸地缠在妄图甩开包袱的主板上。富岳加速未果,只得闭了闭眼,清过嗓子才用种事不关己的客观口吻道:“三代目前还暂时表明将要退位,既然是任务那就执行,别扯别的。”
“没关系三废物头头都在出外勤,没谁会在这跟你扯皮的放心吧队长。”
泽井一耸肩,把最后一颗松仁往嘴里一扔,“话说回了,队长你和嫂子打算再要个孩子吗?不要也没关系我把我家的小子送你了,把小露送我怎么样?”
“你做梦!”
眼看再不出声,面前两位的智商大约就能被“孩子该是谁家”此等鸡毛蒜皮拉扯到幼稚园及格线,水门叹口气,边揉着眉心,边缓缓坐回椅子上,“可是,这是为什么……”
“还能有什么?”泽井当空丢出一记白眼,一手扯过解开封印的卷轴,标记“绝密”的卷轴在男人的手里委屈巴巴地哗啦啦响,“看看看看,‘岩隐村宣布全面投降,现着令第三大队队长宇智波富岳及其副队长宇智波泽井以及其余成员完成双方交换俘虏的相关事宜’嗯……”眼神往底下跳了几层,意味不明地一笑,“波风水门护送伤者及非战斗人员撤离,今日午时行动不得有误’over——”
把卷抽往地上一砸,泽井似乎被抽调周身骨髓那样瘫软在椅子上,拿手盖着额头,从牙缝里蹦出的字仿佛挤压着肺腑,硌着被冻得邦硬的心脏,“老王八们,生怕我们不知道自己被称斤卖了是吧?”
“你闭嘴。”富岳眼神都没给他一个,“水门,你也不用觉得对不起什么,不是这一次还有下一次,宇智波不伤到点筋骨有些人是不会罢休的。”
只要不被损友带跑话题,富岳说话永远都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好像永远都不曾、也不会向谁妥协半步。
水门:“但那可是五尾的人柱力!”
“嗐,人柱力就人柱力,尾兽就尾兽,少见多怪。”
泽井用力抻个懒腰,踹开椅子,非常有闲心地哼起支不知名的小调,颠起乱糟糟的步子往外走去,挑开帘子,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阳光正好。
想来明天会更好。
“宇智波的血注定是带罪的,生来就有。都这把年纪,早病入膏肓,解不开喽。”
他想着,低喃着,被刺痛的眼漫不经心地四下张望着,沉沉的嗓音在胸膛里徘徊碰撞,低低地响过了,便缓缓地、永远地沉了下去,再也不见。
忽然一挑眉,语气陡然一松。
“哟,小露,在那嘛呢?”
富岳闻言悚然一惊,疾步上前猛地推开泽井。只见女孩轻轻地从树上跳下来——正好是在他们感知范围外,又能隐约听到什么的地方。
“……你来干什么?”富岳绷起原本便十分严肃的脸,看上去愈加不近人情,“回去好好呆着。”
“……不能不去吗?”
“……”
露仰起了脸,深深地盯她的父亲,苍白着一张了无血色的脸,嘴唇也在和暖的天气里呈现出某种病态的苍白,仿佛周身都泛着种诡谲的鬼气。
她呆呆地、无计可施无能为力地,又重复一遍:
“不能,不去吗?”
“……露,你跟着你哥,别到处……”
“啊——”
不等富岳说完,露忽然蹲下,像是被什么刺伤了颅骨,紧紧捂住头开始尖叫。
“露!”
尖锐的声音刺得富岳鼓膜直跳,没见过连头疼发烧都没有的小女儿这种阵势,他顿时慌了神,一把把露抱起来,笨手笨脚地拍着她的脊背,生怕自已又一不小心戳到了小女儿的哪块“病灶。”
露抽噎着,死死攥住父亲的衣襟,不可避免地嗅到沾着尘埃的外衣上混合着粘腻血腥与刺鼻硝烟的味道。
“别、别去……”
她哆嗦着,拼了一个稚童仅有的气力,努力逼出勉强能够辨认的音节。
“别去,爸爸,别去,那个、穆……”
没等露把话说完,眼前骤然一黑,话音也随即顿住。富岳愕然侧身,只见泽井正慢悠悠地收回手——这个臭不要脸的混球还假惺惺地拍拍富岳的肩膀。
“队长,嫂子的搓衣板,欢、迎、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