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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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
四月初的淮城已经够着夏日的衣摆，上午七点，整座城市早已拉开了一日生活的序幕。
有别于高楼林立的商务区的冷淡，张家巷的行人们虽也是行色匆匆，但被连排的早餐摊子所蒸腾出的热气随手一融，就变得平易近人了不少。
张亦宣拧开家门，看见蒙玉在窗台边踩着矮凳，拿着报纸伸长了胳膊擦玻璃。
“妈，你再多睡会吧，这事等我放学来弄就行了，保准帮您搞得干干净净。”
蒙玉哪里肯，“你放学了还要做作业呢！我反正一大早没事，正好活动活动。”
果然是这种回答。
张亦宣叹了口气，手上用劲，把报纸团硬是从蒙玉那抠了出来，冲着门边的篓子随便一扔，拍拍手就去蒸饺子了。
她妈这个勤快得过了头的性子，真不知道要怎么掰。
帮邻居看铺子本来是个轻松差事，可她偏不肯闲一刻，硬是把裁缝的活也兼上。晚上在家里也不好好休息，掏空了心思做手工，熬到深更半夜都是常事。
张亦宣有时好不容易把她拉去床上睡了，结果起夜时一看，她房里又亮着灯。
还是缺钱，得再想想办法。
张亦宣摇摇头，把脑子里这些杂七杂八的全扔一边去，认认真真地在蒸屉里摆饺子。
这些饺子是母女俩上周末包的，剁了猪肉香菇和素三鲜两种馅。
张亦宣没蒙玉手巧，包出来的饺子全都撑着肚皮胖乎乎的，被另一拨小巧别致的一衬，显得有点呆头呆脑，憨气。
好在今早做的是蒸饺，散不了。
趁着上锅的时候，张亦宣回房间检查了趟书包，顺手重新绑了个马尾。今早外头有风，加上她骑车又快，送牛奶的时候整个人都被吹懵了。
“唉，你真是。”张亦宣扎好辫子，一出房间就瞧见蒙玉又在那穿针引线，茶几上摆着她的两大盒宝贝，“算我求您了，您就在沙发上好好坐着养会神，行不？”
“你这孩子，我身体好着呢，哪需要你这样含着怕化捧着怕摔的看着？”女儿贴心，蒙玉当然是高兴的，但手头该做的活还是得做。
亦宣一个没成年的小女孩都每天五点出门挨家挨户的送牛奶，她这当妈的要是还能坐着不动，也太缺德了。
和她同龄的孩子没几个这么会照顾人。说到底，还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我想着你之前的零钱包都用的起了球，这两天打算给你做个新的。正好，你来选选布，我攒了不少你们小女孩喜欢的呢。”
张亦宣为这甜蜜的烦恼又叹了口气，挨着妈妈帮她把两根针都穿好，又随手挑了个素色的布，这才去盛饺子。
女孩清脆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要慢点做哦，要是今天赶工出来，我可不要。”
其实桌面上有块布的暗纹正和她意，可它偏偏是海棠红。
“这位同学，同学等等！请出示学生证！”
邱尚觉得自己今天真的倒了血霉。
他难得早到一次学校，却正好赶上教育局突击检查，糊里糊涂的就被教导主任抓了壮丁，戴着袖章在校门口检查了大半个小时的证件。
雪上加霜的是，他还迎面撞上了这尊高二的大佛。
邱尚是动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念头，可教导正背着手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心里就是有万马奔腾，此刻还是得硬着头皮把骑着自行车的校霸拦下。
校霸长腿一横，冷眼一扫。
邱尚打了个激灵。
张亦宣今早因为连着撞上三四个长红灯耽误了挺久，后半程骑得飞快。还好在校门口被学生会喊住了，不然她很可能会因为没刹住车直接冲进学校。
那要被通报批评的。
她停稳车，从衬衫口袋里拿学生证。
这边才掏出来个角呢，就见学生会的人在那可劲了点头，“可以了可以了！快进去吧！别耽误上课！”
催着别人争分夺秒地学习，不愧是学生会。
张亦宣抬手看了眼表，又看了眼这位沉迷学习的优等生，道谢后推着车走了。
可能是最后那眼对视的杀伤力太强，邱尚回到教室时还心有余悸，压根没分神听数学老师在讲什么。
他拿胳膊肘撞了撞同桌，“你猜我今早干什么了？”
“当学生会呗。”同学毫不在意地在抽屉里翻着小说，头都没抬，“全校都看见你在门口傻愣愣地杵了一早上。”
“谁和你说这个了！”邱尚“啪”的把他小说合上，“我拦了校霸的自行车！”
他“咕嘟”点口水润个嗓，再开枪的时候手脚并用唾沫横飞，就差没把自己立刻盖章成提着宝剑勇斩恶龙的盖世英雄了。
好半天才把早上的事描述干净，犹不尽兴，舔舔唇道：“你兄弟我帅吧？”
同桌翻了个白眼，“上下嘴皮一碰，指甲大的点事都被你说出花了，以为自己是说书先生呢？瞧你这样，不就当了回临时工，检查一妹子的学生证吗，德性。”
“那是普通的女生吗！”邱尚不忿地反驳，紧接着就因为音量过大被老师点名警告。
他悻悻的收回视线，哼哼了两声。
不过话说回来，张校霸好像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
规规矩矩的穿着男款校服，没染发没戴耳钉的，被拦住后也没大发雷霆，临走前还说了声谢谢，看起来就是个长得凶点的普通女生。
不过一想到她的赫赫威名，邱尚还是后怕的缩了缩脖子。
隔壁班的张亦宣打了个喷嚏。
她摸了摸鼻子，觉得肯定是蒙玉又在念叨了。
“你生病了？”林樾从兜里摸了包纸扔她桌上，“今早没拿外套吗？”
张亦宣抽了两张出来，精准地将剩余部分投回对方抽屉，“谢了。没病，应该是我妈在想我。”
林樾想起昨晚看的天气预报，皱着眉点了点头，接着听课。
他们班语文老师叫李国钟，最喜欢在上课时挺着肚子满教室踱来踱去。
李国钟讲课向来寡淡，像今天这种铃响了还在讲台上滔滔不绝的样子可并不常见。
张亦宣猜他是对病句专题情有独钟。
好好的话被老李拆得七零八落，美名其曰“对症下药”，满满一黑板都是他整理出来的“错误类型”。
困。
张亦宣撑着头，上下眼皮打了半节课的架。
等到李国钟心满意足的说了“下课”，优哉游哉的顶着小肚子离开教室的时候，女孩已经趴在课桌上睡得很沉了。
鸦羽似的睫毛随着呼吸有轻微的抖动。
林樾看了她一会，开始后悔自己当时给张亦宣介绍送牛奶的兼职。
这事以前有专门的师傅做。
去年年末的时候，林樾偶然从爸妈聊天时知道师傅年后就要退休，他想了想，把这消息告诉了张亦宣。
他一开始盘算得好，送牛奶不过每天早起一小时的事情，和其他兼职比起来要轻松得多。现在看来，大清早就要做这种体力活，不适合女孩子。
可难得有不计较年纪又不耽误上学的事干，张亦宣肯定不会轻易放弃。
林樾思来想去，在吃午饭的时候找了个借口，“我爸让我早上运动运动，我觉得干跑步太傻了，要不以后和你一块送牛奶吧？”
“你不睡觉的啊？”张亦宣斜了眼自己牛高马大的小伙伴，“好意我收了，不过你们校队每天训练量那么大，你早上还是抓紧时间多睡会。”
林樾是校篮球队的王牌，打小前锋，每天下午固定训练三小时。
张亦宣有时会直接在球场边做着作业等他回家，因此对校队的训练强度了若指掌。
林樾的体力在队里属最好的一批，可每次练完也逃不过汗涔涔的结局；他都这样，更别提队里的其他人了，有几个更是练完就瘫，整个人都湿透了，不知道还以为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
张亦宣咽下菜花，擦了擦嘴，冲林樾比了个大拇指，“放心吧，我就是昨晚没睡好，我体力，这个。”
林樾看了看她的小身板，摇头，压根不信。
“你这就过分了，小时候我拳打四面、脚踢八方的保护你那么多次，你全忘了？”
那倒没有。
张亦宣在小学阶段是真的威风。她发育得早，六年级时的身高将近一米六，在一群小豆丁里鹤立鸡群。
而林樾从小就黑乎的和碳块似的，没抽条的时候看起来就一小难民，被班上的几个大哥明里暗里的挤兑欺负，全靠张亦宣的飞出去的眼刀把他罩着，这才安安全全地毕了业。
但现在不同。张亦宣这人光长个不长肉，都一米七出头的人了，体重才勉勉强强挨着三位数的边，校服的裤腰得让蒙阿姨缝两粒扣子才能上身。
风一吹，那裤腿飘的，还以为她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
“行了，真没事，我搞得定。”张亦宣放稳餐盘，仔仔细细地洗了个手。
回头看见林樾还站在泔水桶旁看她，身后堵了一堆人，赶紧过去扯了扯他袖子，“你站这挡路了。”
林樾回过神，快步把盘子里剩的那点残渣倒了，心里还记得刚刚的事，“你有事得找我啊，我大不了每天多加个项目的事。”
“行，都听林老妈子的。”
邱尚端着盘子离他们不远，断断续续地听了会对话，这才反应过来上午的自己有多天真。
连林樾这身板到了校霸面前都言听计从的，她随便飞个眼刀就能把人摁在原地不敢动弹。
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觉得自己赶上了校霸心情好的时候，有点庆幸。
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再次坐实了“校霸”身份的张亦宣慢悠悠的在操场散了会步，回教室的时候发现一大半人都在哭天抢地。
她一看黑板，懂了。
“为实现班集体的共同进步，经各科任老师商议，决定依据各位同学的具体情况建立结对帮扶小组，并相应地调整座位。具体安排将于下午第一节课公布，请各位同学提前收拾好自己的相关物品。”
“第四组第三桌，张亦宣，栗陆。”
黄佩做这个决定是冒了风险的，六个老师里只有她自己投的赞成票。黄佩对其他科任老师的担忧心知肚明，怕栗陆被张亦宣欺负了。
不过她在张家巷住了几十年，张亦宣到底是个什么性子，黄佩自信摸得算透。
这小女孩其实挺乖，就是长得有气势，再加上以前表情少，被人以讹传讹的编了很多故事。
黄佩这么安排自有她的用意——男生弱气，女生强势，她就指着张亦宣能把栗陆带的自信开朗点。
张亦宣暂且还不清楚这些，不过她对这个安排并无异议，只是下意识的看了眼自己的新同桌。
是他啊。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