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说》司杓

1、戏说 壹

　　苏酥认识林蒙是在大哥的婚宴上，他是她们家请来的婚宴表演人员。虽然苏家大哥名牌大学毕业，在城里上班，但世代为农的苏家父母仍然选择了在老家农村举办婚礼。对于庄稼人而言，一对新人要获得周围人的承认需要一场热热闹闹的酒席，红本本反倒没有那么多人在意。农村有很多未满年龄结婚的小年轻，生了孩子又一拍两散，“自由洒脱”。苏家父母都是很传统的人，该有的习俗都没有少，但他们又不是那种囿于传统的老古董。这次大哥婚礼有两天，他们特意和婚庆公司商量了一下，请来了一些演艺人员热闹一下现场。这两年随着农村人腰包逐渐鼓起来，这种行为也渐渐多了起来。
　　婚礼前一日，一切事宜皆备，苏酥无事可做，吃完晚饭就和几个表兄表姐商量着明日的接亲事宜。“林哥，你们明天一定得多抢点红包呀！”因为当地习俗，小姑子与嫂子不能在进门前相见，更不用说接亲这种事了，苏酥颇为遗憾不能到现场看自己大哥被整蛊的样子。“那是自然，嫂子那边的兄弟姐妹我看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几人又商量了一下明天的作战方略。
　　正在几人闲聊的时候，对面斜坡走上来一群穿戴时尚的人，一看就不是当地乡亲。“那是不是这次表演的人？”苏家表兄问。晚饭后很多人还留在这里，等着今晚的表演。“是吧”，苏酥想了一下回答。她以为这种跑乡间演出的人应该都是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团，说不定连团都不是，就是临时凑成的人。但是看那个走在人群右侧的男人，高高瘦瘦的，在那群人里显得格格不入。
　　“苏酥，快过来帮忙!”就在她愣神的片刻，那伙人已经到了屋前，正和母亲说话。苏酥连忙一路小跑过去，“妈，怎么了？”。“哥哥姐姐他们需要一间房间换衣服和那啥，你带他们去了以前的房间吧。”苏母把人拉到那伙人面前，正好苏酥面对着刚才那个独特的男人，他大概有一米八五吧，苏酥只能到他胸膛那。“有，有啊。去我房间吧，就是要上楼，方便不？”苏酥家几年前就搬到城里了，偶尔回来住住，而苏酥自从读大学去了，她那间屋子就没再住过人了。这次婚礼打扫了一下，准备暂时做婚房，给表演团做个临时更衣间化妆还是可以的。“方便。谢谢了！”是他回答的，声音淡淡的，很有磁性，像远山清晨的云雾，在苏酥的耳畔久久萦绕。她连忙转身，带着一行人上楼，背对着人的脸颊渐渐浮上了一抹粉色。“就是这里了，你们在这里准备吧。”看他们放下行李，拿出衣服、化妆箱，苏酥及时退了出去，把门掩上。
　　虽然才七点，但冬日里，夜色已浓。简陋的红色高台附近已经挤满了人，内层是各家小孩，外层是四方乡亲。苏酥几人凭借着主家优势，占据了侧台最里的位置，既可以清晰看节目，又可不必与熊孩子争夺地盘，简直完美。“今晚有什么节目呀？”苏家堂姐问起，“这种草坝子表演又没有节目单，人家演啥我们看啥呗！”另外一个哥哥回答。一般这种乡下流动表演，一般是婚庆公司与演出团对接，节目他们两方就直接定了，主人家只要热闹就行，不会干涉节目具体内容。
　　过了十几分钟，表演终于开始了，唱了两首歌，一个相声，一段热舞，形式和学校文艺晚会差不多，唱唱跳跳。除了内容更贴近农村，更通俗易懂些，苏酥觉得有些看腻了，想要退出人群。但她感觉后面有几个人过来了，只得转退为进，回头看是谁过来了。是一个穿着广袖罗裙，梳着发髻的宫装女子，她脸粉打得很重，额头上点了一朵花钿，嘴唇嫣红。后面一人替她挽着裙尾，两人帮她散开路上的人。她是谁？苏酥在刚才的演出团里并未见过这样一位女子。
　　“举杯对酌邀明月，”竟是李玉刚的《新贵妃醉酒》，是了，她作这样一身打扮，翩然上台，除了这首在乡村脍炙人口的歌曲，还能有哪首呢？她唱的很好，戏腔婉转动听，一曲唱罢，她并未退下。
　　“贵妃醉酒，没有酒怎么行，台下哪位君王愿意上来和臣妾共饮一杯呀？”助手拿上来两个银色酒杯，“贵妃”秋波滟研看着台下众人。乡亲们有些躁动，但又不敢上台，谁也不敢做这个领头羊。
　　“我来！”在一片沉默中，伴随一声豪迈的回应，一个头上戴着红色安全头盔的大叔两步踏上了红色高台，竟是大舅公。“贵妃”与大舅公一人拿了一杯酒，两人手挽手，以交杯酒的方式喝了自己杯里的酒。台下喧嚣声越来越大，起哄的人越来越多。“酒喝了，是不是该亲一个呀”、“对，亲一个！”、“亲一个”，孩子也跟着起哄了。苏酥皱起了眉，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节目，“大舅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呀，要不我去给主持人说一下？”苏酥同最大的那个哥哥商量。“你怕大舅婆？没事，你看那个贵妃。”表哥不以为是，“什么意思？”苏酥没明白这个“没事”。“他是个男的呀！”表哥指着那个贵妃的脖子，苏酥脑袋里轰然一声，才反应过来那个贵妃就是那个高个子。虽然他用了假声，但身形、喉结都暴露了他是个男人，台下的乡亲应该也早已发现了。“呀！”台下响起热烈的喝彩声，苏酥看向台上，“贵妃”和大舅公正嘴唇对着嘴唇。
　　贵妃醉酒节目到此结束，苏酥没有看后面的节目，去了厨房。九点多的时候，表演团队完成今天的工作，要回县城休整了。苏酥咬了咬牙，去了房间。他已经把假发摘掉，换上了今天来时穿的衣服，但妆还没卸。
　　“你们明天还来吗？”苏酥本来想问“你”的，但……
　　“明天还有合同，肯定要来。但我明天没任务了。”他将化妆品一一放回化妆箱，没有抬头回答。他竟无意中回答了苏酥的心里的问题。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苏酥看着他提起化妆箱，准备朝外走去，一鼓作气说了出来。
　　“林蒙。”男声的他淡淡的，没有伪声时的魅惑。只身林中客，乌蒙亦轻尘。这名真好，苏酥背着他浅浅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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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酥第二天还是要了演出团队的微信，就算以后没有再见的机会，看看他的演出也是好的。然而苏酥万万没有猜到的是林蒙并非这个团队的人，只是个临时搭伙之人。所以不管她再怎么刷朋友圈，也看不到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