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奇事》这怪厮

19、不得不为

　　萝卜醒来第一眼就是看到一脸幽怨的萧月夏。
　　“娘子！”忽然见了萝卜醒来，萧月夏几乎喜极而泣，猛地把萝卜从床上搂进了怀里，“娘子！娘子！你终于醒了！”
　　萝卜此时虚弱得不行，全身无力，被萧月夏这么粗鲁的一搂，命简直都要丢了三分。想要奋力推开他，手上却使不上力，只得软软叫道，“谁是你娘子？我不认识你。”
　　“呃？”萧月夏一时间有些况然，将脸凑近了萝卜，左瞧右瞧的瞧了好一会儿，摸着脑袋，茫然道，“娘子你是不是傻了？我是你夫君啊！”
　　一想到脑袋里那些揪心的画面，思绪大涌，伤心难忍，萝卜拼着全身力气，用力对萧月夏说出了平生第一个最重最毒的字眼，“滚。”
　　“娘子你不要吓我！”萧月夏浑身一阵，看着萝卜满眼的恶毒，脸在瞬间惨白。僵直地搂了萝卜一会儿，眉头深皱，对着身后的人冷冷吐出了一句话：
　　“一天时间，让她恢复记忆，否则你们全部陪葬！”
　　萝卜忽然觉得萧月夏的怀抱很寒冷，让她止不住的打颤。感觉到了萝卜的异样，萧月夏赶紧放柔了声音，轻轻摩挲着萝卜的头发道，“我是你夫君，你是我娘子。你只是记不得了而已，你不要怕我才是。”
　　“……”听到萧月夏这般话，萝卜几乎要哭了出来，满身的伤心和难过，在那几句话后瞬间崩溃，辛苦伪装起来的倔强，原来在这个男人面前，是那么无力和苍白。
　　我是你夫君，你是我娘子……
　　我是你夫君，你是我娘子……
　　这比那苍白和羞涩，热情而绝望说出的“我爱你”，是那么诚挚和让人觉得甜蜜。只是这份甜蜜，究竟在什么时候，悄悄的变了味道？
　　我是你夫君，多了几分宠溺，添了几分责任，仿佛在为她起一个誓言，今生今世，永不负卿，在被黑暗拥抱的时候，在绝望和伤心的时候，原来自己，还有那么一个夫君…
　　你是我娘子，娘子。就像一个宣告，让人不容驳回，不需要害怕他，只因为你是我娘子，再苦再难的天，他也始终会撑起一片柔亮的天……
　　“萧月夏……”萝卜终于止不住的爆哭出来，双手死死抓住萧月夏的衣襟，“你究竟是不是人啊，为什么又丢下我，为什么又丢下我……”
　　“娘子！”萧月夏惊喜地叫出声来，脸上满是喜色，“原来你还记得我，原来你还记得我啊！”死死抓住萝卜，就是一阵狂摇，摇的萝卜头晕目眩，浑身都要散架了似的。
　　“你再摇我就死了……”真是个傻子，我这样虚弱的身体，哪经得住你这般摇晃。听得萝卜的话，萧月夏赶紧又死死地把萝卜搂在怀里，只是双手一分一分的收紧，就像一个牢牢的圈，紧紧地把萝卜收紧了他的圈子里。
　　“还请皇上松开娘娘，娘娘大病初愈，让娘娘好生休息才是。”一个柔柔的声音飘了过来，萝卜不禁有些恍惚。
　　皇上？
　　娘娘？
　　萝卜赶紧把视线转移到萧月夏的身上，那身华丽的紫色衣衫不见了，那身绝美的妖娆不见了，那身让人绝倒风华艳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身刺得萝卜睁不开眼睛，金晃晃的明黄色。
　　再望向那屋子，大片大片的明黄就像一把把利刃，深深扎近了萝卜的心里，那跪的满屋子穿着官府的大臣，那跪着满屋子穿着宫装的宫女，那满屋子金碧辉煌的龙，让萝卜的心剧烈地跳了那么两下。
　　“我睡了多久？”萝卜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两个月，”萧月夏没注意到萝卜的神色，只是一个劲地抒发自己的心情，“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还好，还好，你还是终于舍不得我，醒了过来，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你是皇上？”
　　“……”萧月夏怔住。他看清了萝卜眼里变化的神色。
　　“离秋月夏？”萝卜又轻轻地唤了一声。
　　萧月夏脸色剧变，神色阴情不定的变化，他猛然松开萝卜，负手在屋子里来回走动。诺大的屋子里听不到人们的呼吸，只是萧月夏杂乱无章，而重重的脚步。
　　“是我。”
　　萝卜脸上忽然浮起一个怪异的笑容，声音发颤，“原来真的是妖国皇上，看来我真是失敬。”话里无不讽刺。
　　“娘子你……”萧月夏欲语还休，终于还是止住了话。
　　“我不是你的娘子！我不是你的娘子！”萝卜终于吼了出来，发狂似的对着萧月夏大吼，“我讨厌你做皇上，我讨厌你做皇上！我讨厌你是离秋月夏，我讨厌你姓离秋！你为什么要姓离秋！你为什么不姓萧！！你为什么就不能安安做你的萧三少爷，你为什么不能！！！你现在是皇上，那我是什么！！我是你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么！！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安安的养养母鸡，吃吃腰果呢！！”
　　“我一没相貌，二没身材 ，三没才气，我什么都不是！！我只想做一个快乐简单的人，只想和你静静的生活在一起，现在你是皇上，我接受不了，我接受不了！！我只是想要一份自由的感情，难道都不可以么……”
　　萝卜忽然觉得眼前一黑，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拽着她似的。她猛地朝前挣扎，然后一个屁股坐起身来。
　　大汗淋淋。
　　是梦？
　　萝卜惊魂未定，抬起头来，看着一脸怪色的萧月夏。
　　还是那身熟悉的妖艳，还是那身熟悉的华紫，还是红纺楼那间充满月色的院子，还是那个未曾改变的空间。
　　“你不希望我做皇上么？”萧月夏幽幽地开了口。
　　“我……”萝卜一时口舌。
　　“你刚才在昏迷中，一直不停地叫着‘我讨厌你是离秋月夏，我讨厌你姓离秋，我讨厌你是皇上’，你真的这样想么？”他的声音带着颤抖。
　　萝卜这才注意到，她正倒在萧月夏的怀里，身上还带着萧月夏给她的鞭伤。
　　真的一切都是梦！
　　萝卜有一种劫后余生，大难不死的感觉。
　　“你真的这样想？”萧月夏古怪的神色，忽然让萝卜觉得有些不安。
　　萝卜闭紧嘴巴不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也这么想，”萧月夏轻轻将下巴抵在了萝卜的脑袋上，“那我们就回去吧，回那个小山村去……”
　　“……萧月夏……”萝卜望着他深紫的眼睛，“那个小山村，已经被齐国皇帝给占领了……你想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么？”
　　“他们抓到了你？”萝卜忽然觉得萧月夏的手紧了紧。
　　“你说呢？”萝卜摆了摆头，“你这么跑来妖国，看来找的是你身后那个女的吧！很重要的。”
　　身后那个站着缄默的女子。绝美的容颜，高贵的气质，耀眼得萝卜不敢看她。
　　“你到底是聪明还是傻子？”
　　“我是……”萧月夏苦涩地吐出了那句话，“……我是傻子……”
　　“你真厉害！”萝卜冷不丁放出一句话。
　　“伺候太子，是我的福气！”再冷冷地放出一句话。
　　“你不是傻子，”萝卜苦苦地笑出了声，“我才是傻子。”
　　此刻再多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萝卜挣扎着想站起身来，想逃离这个恐怖的怀抱，却被萧月夏死死制在怀里，动弹不得半分。
　　“我们回去。”
　　“回哪儿去？”萝卜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我哪儿都不去，我什么地方都不去，我要回我的中华人民共和国！！！”
　　“中华人民共和国？”萧月夏嘴里蹦出了这么几个字，“那根本就不存在！那只是一个传说！”
　　“不是传说！不是传说！”萝卜使劲挣扎着，使劲反抗着萧月夏惊人的力气，“我要回去！我要回去！那是我的家萧月夏！你别想拦着我！！你没有资格拦着我！你凭什么拦着我！！”
　　大概是萝卜的最后一句话，萧月夏忽然松了手。萝卜疼得大抽得大抽一口气，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手进紧扶着墙。
　　“我不做皇帝了行不行！我不报仇了行不行！”萧月夏忽然大叫了起来，“你觉得行不行，行不行？”
　　萝卜被萧月夏暴怒的眼神给吓了一跳，嘴里却不由自主地蹦出一句话，“不行……”
　　萝卜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给震惊在地，原来自己的心里，早已经有了这个答案……赌气的想法，天真的想法，逃避的想法，原来都是自欺欺人！
　　“仇一定要报，国一定要复，”萝卜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嘴巴喋喋不休地说出这么几句话，“这是责任，你逃不掉的……是我太自私任性了……”
　　“我想得太简单了……”几滴眼泪顺过脸旁滑了下去，“我只想和你做对简单快乐的夫妻，吃得再差住的再差我都觉得幸福，可是我却忘记，我是这个命，可你却有未完成的责任……”
　　“我讨厌想那么多，我也不想想那么多，我讨厌思考那么多的问题，我也讨厌碰到麻烦的事情，”萝卜连连后退，“如果这个世界上，可以不用想那么多，只知道高兴和快乐，那是不是很美好呢……”
　　“对不起月夏，”萝卜听着自己嘴里发出的颤抖的音节，“我太任性，我太自私……我不该勉强你，我只知道逃避，一有事情，我就逃得远远的，就想拉着你一块儿逃，却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么多沉重的事情，却不知道，逃避不是唯一的办法，躲更不是唯一的办法…”
　　“人生都有不得不为之的事情，如果它来了，那就竭尽全力，完成它吧。”
　　萝卜望着神色动容的萧月夏，“我和你，一起完成它吧。”
　　是啊，不得不为的事情，能逃避吗？
　　以前的萝卜，心里装的是整个萧月夏。他吃好没有，睡好没有，其他的一切，似乎都与她无关。
　　年轻的想法，被岁月磨的惨痛。以前在现在过得舒适，从来没有想到过去承担什么责任，出了事情，立即逃得远远；如今任性，却也终于明白了，在古代动乱的社会，更能让人深刻的明白，唯一不能逃的，是责任。
　　是与生俱来的责任。
　　“不得不为的事情，”萧月夏苦笑着点点头，“的确是不得不为啊……”一双紫瞳望着萝卜，静静走到萝卜身边。
　　看着萝卜那委屈地咬着自己的嘴唇，那弱弱的样子，那哭得红红的眼睛，那紧张地等待着回答的神情，萧月夏长叹一口气，将萝卜搂进了怀里。
　　“你明白我的话了吗？”萝卜底气不足的声音又冒了上来，“你同意我跟你一路吗？”
　　“你觉得呢？”
　　萝卜顿时觉得好紧张，心里更是忐忑起来。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萝卜涨红了脸，弱弱地问出了口，“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萧月夏从来没有见过萝卜用这般口吻对他说过话，以前不是笑就是凶，今天这般可怜怯弱，还从来没有过，不由得一阵心疼，点了点头。
　　“我昏到之前，你是不是叫我……”萝卜使劲绞着衣服，“叫我……一声娘子……？”
　　啊！萧月夏却也脸涨得通红。虽然说两人在一起那么久，却都是以名字相称，刚才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情急之下居然叫出了口，虽然十分不想承认，但是看着萝卜那可怜巴巴的样子，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哈哈……”萝卜一下子喜笑颜开，眼泪鼻涕一起笑，“以后可不能叫了。笑死人了。”
　　萧月夏大窘，恨不得找个地洞转进去。当萝卜笑呵呵地转过身子，看着他身后那位女人，脸上纯真的笑模样一下子一下子消退的时候，他终于才觉得，麻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