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小溪上》小黑爪

6、第 6 章

　　晚上其实不怎么冷，但窜进水里还是让段文杰一个激灵，幸好没抽筋，幸好手上拉着救生圈。握住的手腕枯瘦无比，皮包骨头，也不知道怎么吃的，能瘦成这样。在如此紧张的情况下能够想东想西，段文杰这货还是心大。

　　原本一心求死般的人感觉到了热量后，竟然微微一动，手轻轻又颤抖的要握住段文杰的手，无意识的想要握住。但是段文杰怎么可能让他给搂住抱住或是拉住呢？很多水里救援最怕发生就是溺水者死命扒拉着救援者不放，然后一起扒拉去了地狱，死生不离。段文杰才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他直接避开了那手腕，搂住瘦的过分瘦到吓人的腰，努力拉着救生圈往低坡那边划去。

　　龇牙咧嘴把个落水后重量感觉多了好几十斤的已经晕过去的家伙给拉上了岸，顾不得其他，直接进行人工呼吸，等那人呛出了水，看上去只是昏迷，段文杰马上联系附近的朋友赶快过来开车把这家伙给送去医院。他的车还在车库，走回去再开过来反而没有喊朋友过来来的快。

　　果然，他朋友很快就开展吼吼吼的宝马跑车过来。

　　“怎么了？你今天学雷锋？”固然嘴里开着玩笑，朋友还是帮着段文杰将跳水那货搬到后座。

　　“看着瘦，拎着怎么这么沉？属铅球的？”

　　“注水了呗。”吭哧吭哧的将人放着，看看皮质座位滴滴答答，段文杰也没好意思再祸害了后座再去祸害副驾驶，他一屁股的就坐到了那人旁边，顺便把那人的脑袋搁自己腿上，省的没空间安置自己质量颇好的身躯撒。

　　路灯昏暗，那人湿漉漉的，段文杰也全部湿透，别说骚包的深红色皮质座椅了，连下面都是滴滴答答汪成一团“抱歉，这次车子清理费我出。”

　　段文杰主动提出“明天我来开车拿去洗。”

　　“扯什么呢扯，帮个小忙而已，还要你来洗车？”朋友看了下后视镜，耸耸肩，然后打开了轰鸣般的重金属音乐“下次和我去吃小龙虾就成，洗个车子才多少钱。还计较，你去城市就这么计较了？”

　　“下次，和我飙车去？我刚看到有辆车不错。”

　　“飙什么飙，不要命了？到告诉拉拉新车还行，飙车绝对不干。”段文杰残酷无情的拒绝。

　　他一巴掌拍向朋友后脑勺“另外，我这叫礼貌，行了，我懂了。三毛，以后我不会和你客气。我说你丫的开的稳点，你开卡丁车还是飙车？”

　　“大哥，我够稳了，你多久没回来了？你不知道这条路就是专门用来松骨头的？”三毛，也是陈东抗议“开这条路不颠颠簸簸的感受感受，你好意思说你回来了？我技术够好了，看看这样的灯光这样的小路，我都开的如履平地和飞一样。不是我吹，你的技术就比不上我了吧，你在城市里一天到晚的堵车，哪里有地方磨练车技。”

　　“就你吹。”说着话，段文杰还是注意着不让跳水那货颠的太厉害。

　　两人一路的开一路说着话，而后座上躺在段文杰腿上的那只不知道是不是微微恢复了点神智，眼睛隙开了细细的一条。

　　迷迷糊糊，浑浑噩噩，思绪早就不知去了那里，只是本能般的看着眼前的那个人。

　　扑进眼中的是男子的脸，熟悉陌生的脸，在一晃而过的路灯下却那么的有着存在感。黑夜里，痛苦中，浑身的难受特别的迷茫里，他好像再次看到了那道的光，唯一的一道光，他曾经痛苦到绝望中否定的那道光。

　　曾经听说过，人在濒死时，可以看到最美好的画面。

　　他……应该快死了。

　　不然怎么可能看到他呢？虽然那么的像那么像，可是绝对不会是那个人。他明明已经走了，去了大城市，走的远远的。

　　那么的远，远的他根本就碰触不到。曾经在很小的时候他还想着，也许他可以好好的学习，然后努力读书，努力能够去那人去的地方，即使只偶然碰到，只交换只字片语他都会开心。别的他都不行，他都那么的不在行，可是起码读书，读书是可以的。

　　那人曾经还说过他读书很厉害。

　　可是后来，后来读书是不指望了，他只想着也许那人会回来。

　　可是回来又怎么样呢？

　　他远远的看到过那人，仍旧的光芒四射仍旧的充满了活力，仍然笑起来如同小太阳，让人心都敞亮。

　　可是即使看到了又怎么样呢？他的样子，连靠近都不敢靠近。

　　那是天上的小太阳，他呢？不过是一滩的污泥罢了。即使到了旁边，兴许那人都不会看他一眼。但是只要看一眼就能让他多些希望，活泼泼的希望但又在下一刻将他推入更深的绝望。

　　活着又能怎么样？看到他又能怎么样？

　　即使想要他幸福想要祝福他，他又能做些什么？

　　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办不到。

　　连当年被他夸赞过的读书，他都完全做不了，他的学历比一般人还要低，更不要说和那人大学学历相比。

　　记得曾经，很久之前，他和他在同时做作业，那人抓耳挠腮的搞不明白一个算式，他带着小小勇气的告诉他应该怎么做，思路是什么样。当那个人解开题目，笑的灿烂无比的对着他说“你真聪明。”

　　真聪明。

　　那个人笑着夸他真聪明。

　　可是被他说过脑子聪明，现在呢，愚笨的比一般人还不如。

　　即使看到又如何？只能发现自己离得太远太远了。而且他好久都没有回来。

　　在茫茫一片的黑暗中，在永无止境的痛苦中，在一夜连着一夜的噩梦里，在无法逃避的如影随形的绝望恍惚，他还有什么活着的意义呢？就连死了，大概都没有人会记得他，没有人会为他落下任何一滴的泪。甚至可能别人还会觉得，他死了和活着都没什么区别，死了还不用再浪费资源浪费粮食。

　　可是没想到，竟然在死亡的时候可以看到他。那么即使是死，他都是快乐的。

　　闭上眼睛，带着笑容的再度昏迷过去。

　　真好，真好，幻觉中还能看到他。

　　真的好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