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梦魇兽（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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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沾上棉絮的孙妍很快便熟睡过去了，片刻前的惶恐与不安仿佛皆已烟消云散。
然而就在这时，屋内的空气陡然变得湿润起来，夹杂着暴雨之后的泥土气息，土腥土腥的，闻着令人作呕。
孙妍似乎并没有闻到这股味道，她的呼吸清浅，纤长的手指微蜷置于心口处，足见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之中。
恍然间，一滴冰凉的水珠滴在她的手背上，突如其来的触觉感受令她的眼睫微微一颤。
紧接着，又有一滴水珠落了下来，正中她的眉心。
孙妍的睡眠极浅，仅这两滴水珠便令她转醒了。
房间里漆黑一片，尚且迷糊的孙妍睁眼凝视着虚空，黑夜给人的压迫格外凝重，她用指尖点掉眉心处的水滴，思维顿时变得无比混乱。
下雨了吗？若逢暴雨，乡下这种瓦屋最容易被雨水浸透，偶有漏雨的现象也属常见。
她侧耳倾听，然而窗外寂静一片，未有下雨的迹象。
可是如果没有下雨的话，那这水滴从何而来？
莫不是……
孙妍的脑子一瞬间无比清明，无端的恐惧令她连呼吸都凝滞了片刻。
“滴、滴、滴滴滴——”
水珠成串落下，尽数滴在孙妍的脸上。
这时，漆黑的帐幔顶端忽然显现出三张人间，五官模糊且扭曲，却又依稀可见有笑意挂在脸上，那些湿哒哒的水珠正是从她们的眼眶里坠落的。
孙妍惊诧地张口，想要呼喊，可咽喉竟像是被人锁住了一般，半点声音都发不出。
不仅如此，她的身子也动不了了，仿佛被钉在床上一样。
那几张脸渐渐有了实质的形状，五官也开始变得清晰起来。孙妍的瞳孔因为恐惧而放大到了极致，室友们带着阴森恐怖笑容的脸正一点一点地从帐顶落下。
森冷的气息拍在她的脸上，室友们尖利的声音犹如利刃绞在耳中。
“好狠毒的女人，居然杀了我们！”
“呜呜呜，我死得好惨，你还我命，不然我要让你陪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怕了？把刀扎进我脑袋里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害怕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回荡在屋内，孙妍不能动也不能叫，像一条等待宰杀的鱼，何其无助。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外面的黄狗又开始汪汪汪叫个不停，近在咫尺的寒意迅速退散，熟悉的面孔仿佛青烟般消失不见。
孙妍的手指机械地动了动，她条件反射般坐起，嗓子也恢复了正常。
——一切都恢复正常了，夜依旧漆黑。
这个村子太过诡异，孙妍一刻也待不下去了，第二日天一亮，她就和主家道别，回到了城里，然后将自己乔装打扮一番后用公用电话联系上了刘佳佳，后来便是如程洲所见。
听完她的叙述，程洲陷入了沉思，刘佳佳来到他身边，轻声说道：“妍妍的室友还好端端地活着的，我们要不要带妍妍去看一下医生……”
她的声音很小，可孙妍还是听见了。孙妍赤红着双眼望向刘佳佳，厉声道：“我没病！你为什么非要说我有病！我杀人了，我就是杀人了！你们带我去自首好不好，我不想再活在痛苦中了！”说到最后她竟然哭了出来。
刘佳佳也跟着流泪，走过去把她搂在怀里，两人抱头痛哭。
程洲于心不忍，求助似的看向白庭之，后者神情淡漠地与他对视，大有袖手旁观的意思。
确定他真的不想帮忙之后，程洲走过去对孙妍道：“孙妍，你放心，我会帮你的。不管你杀没杀人，我都会帮你。”
白庭之冷笑：“怎么，她杀了人你还打算替她去坐牢不成？”
程洲恍若未闻，对刘佳佳吩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下楼的时候，白庭之找了个隐秘的角落化成人形跟在他身后：“你去哪？”
程洲跟没听见似的，出了旅店往学校走去。
白庭之蹙眉，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我问你去哪？”
“要你管！”程洲用力甩开他的钳制，脸上有难以掩盖的怒意。
白庭之没好气地笑了笑：“那姑娘被梦魇兽缠上了，若不尽早解决，她会有性命之忧。”
程洲总算愿意看他了：“该怎么做？”
白庭之促狭：“你若是把我伺候爽了，我就告诉你。”
“……”
当天晚上，程洲开车来学校旁的旅店将孙妍和刘佳佳接到了白庭之的住处，刘佳佳盯着眼前这栋别墅诧异道：“程洲，这是你家？”
程洲语塞：“这……这是我一个远房表亲的房子。他对岐黄之术略知一二，听了我的转述后让我把孙妍接过来，说是有办法让她恢复正常。”
虽然刘佳佳对封建迷信之类的十分反感，可是好闺蜜眼下这种情况，已经不能用科学的法子来解决了，就算把她送去医院，医生也会把她当精神病给关起来。
死马当作活马医吧，她想。
几人进屋时白庭之正在泡茶，硕大的客厅被水晶灯的柔光照亮，将他的五官点缀得格外朦胧。
刘佳佳被他的容貌给震慑了几秒，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此行的目的是救闺蜜，便没在那张充满魅惑的脸上多做停留。
孙妍像个傀儡被放在了沙发上，双目空洞无神，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处何地。
白庭之给刘佳佳和程洲各递了一杯茶水，随即将手里的这杯送到孙妍面前，刘佳佳正想开口，便见孙妍接过那杯水一饮而尽。
不到十秒的时间，她就倒在沙发里昏睡过去了。
刘佳佳抹掉嘴角的茶汁，惊恐地放下茶杯：“你在茶水里做手脚了？”
程洲闻言立马吐掉嘴里的茶。
“她醒着反而不好办事。”白庭之笑了笑，望向刘佳佳的眼神带了几分狡黠，“你也是。”
话音刚落，刘佳佳倒向一旁，不偏不倚正落在程洲的肩膀上。
白庭之起身将他身上的刘佳佳放在沙发里，随后从他脖子上取下那枚凤凰玉坠，指腹轻轻一按，玉坠里的暗淡绯色泛出嗜血的红光，似一抹青烟直入程洲的脑门。
程洲只觉眼前白光一闪，他下意识抬手遮挡，很快，遮光的手臂被人拉开，白庭之的声音如鬼魅般回荡在耳畔：“到了。”
强光退尽，四周陡然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程洲正在想办法制造点光线出来，便见身边有一团如月的光辉浮现，定睛一看，居然是从白庭之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他此刻又恢复到了广袖长袍玉簪束发的模样，凤目凝视着前方，似在眺望什么。
程洲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通体泛着红光的东西正从不远处走来，随着它的靠近，四周赫然浮现出一幕画面，如置身3D放映室，真实到触手可及。
这些画面正是孙妍在村子里所经历过的，鱼塘里的浮尸、帐幔上的人脸、绕不出去的鬼打墙……
很快，画面一闪，在一间老旧的房屋中，一个长着人脸八手怪趴在房梁上，正舔着唇角注视着睡在下方的青年。
顷刻间，那怪物自房梁上一跃而下，抱着那青年的身子啃咬撕扯，鲜血喷溅飞射，直逼眼球。
程洲双手攥紧，浑身如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察觉到身旁的异样，白庭之扣住他的手腕：“你看到了什么？”
冰冰凉凉的触感如一针镇定剂，很快就抚平了程洲的恐惧。他茫然地望向身边的人，问道：“你没有看见吗？”
白庭之转过脸，神色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区区梦魇兽，不配窥探我的内心。”
程洲反手握住他，恳求道：“既然如此，你快将它除掉了吧，这样孙妍便得救了！”
白庭之睨他，凤目轻眯：“我若不答应呢？”
程洲神情微变，垂眸不知该如何开口。
“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契仙。”白庭之的语气不善。
“那又如何？”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以喜欢别人。”
“……”程洲觉得他有些无理取闹，“自由恋爱你也要管？”
正当这时，周围忽然涌起一股狂风，在漫漫无边的黑暗中肆掠，裹狭着浓烈的腥气，吹得那人白衣猎猎。
“借你的血用用。”白庭之说罢用法术在他掌心划出一道细微的口子，顿时就有鲜血冒出，不等程洲龇牙，白庭之手指一挑，隔空取来两滴血液。
很快，他又把那枚玉坠塞在程洲的手里：“就在这里等我，不要随意走动。”话毕，就见自脚下有一张银色的阵网结出，将呆愣的青年牢牢圈在其中。
程洲张了张嘴，正想问些什么，对方倏地化作一道白烟往风口处飞去，留下他在原地目瞪口呆。
腥气十足的狂风被阵网隔绝在外，发出了猛兽般的嘶吼。
时间分秒而逝，白庭之不知走了多久，周遭的黑暗吞噬掉五感，仿佛将里面的人与世隔绝。
程洲惶惶不安地坐在银色阵法中，忽然感觉到手心一暖，他低头看去，只见掌心里的那枚白玉正散发着荧柔的光芒，凤凰身上有绯色蕴开，仿若涅槃，浴火重生，就连玉身也在不经意间变得更大一些了。
恍然间，黑暗被人撕开了一道豁口，光线渐渐填充进来，逼走了令人窒息的恐惧。
程洲回过神来之际，人已经回到了客厅里，刘佳佳和孙妍各自睡在沙发上，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改变。
玉坠的光芒已经隐去，乍一看去平平无奇。
旁边有个身影在挪动，程洲警惕地看过去，发现正是已经变回现代装的白庭之，问道：“解决了？”
白庭之看了他一眼，冷笑道：“这个小姑娘把你钓着，你却对人死心塌地。”
程洲：“……”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梦魇兽（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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