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一次对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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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知命站在客栈门前，觉得这扇门背后似乎有什么洪水猛兽，正张大嘴等着她。
她觉得有些头痛，这份头痛不止来自于社交恐惧症患者的些微病发，更多的估计还是今天一早自己老师把她送出门时脸上那迷之笑容与话语。
“男孩子好啊！多和他交流交流！哎呀，要是他真的对观星感兴趣，那就更好了！”
类似的话，天文掌司从昨天唠叨到了她今早出门。
“好好和人家交流啊！”天文掌司说完，砰地关上了门，大有一副她今天不在外面呆整天就不能回来的架势。
非知命：“……”
没办法，她只好背着厚重的资料，脚步沉重地去找那家客栈。
非知命此刻有些手足无措，她并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但在昨天她终于确确实实地记下了他的容貌，对于自己认真记住后的记忆，女孩显然非常自信，她相信自己能在人群中一眼看见他，但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向掌柜描述这个人。
毕竟她还是不知道他的名字，这一点的确很难办。
天文塔副司之名还是很响的，尤其是她前一天还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客栈的老板和他的女儿一眼就认出了她，热情洋溢地问：“副司大人，您怎么来了？”
非知命说：“我来找一个人。”她有些苦恼，“可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您是要找昨天最后向您提问的那个吗？”显然当时客栈老板也在场，他露出了轻松愉快的笑容，“我知道他是谁，他的房间就在楼上拐角那一间，不过很不巧，他今天一早出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非知命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心情轻松了不少，可是约定好了的事终究还是要完成的，她现在回去天文掌司估计也不会给她开门。于是她问：“那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老板的女儿摇了摇头：“没有，您是想等他吗？”
非知命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如果麻烦，就不用了。”
“不麻烦，不麻烦！最近生意少，一楼大厅您随便坐！”老板赶紧道。
侠菩提其实也没有走远，就是大致逛了逛近神天都，又在一家书店里发现了一张九轮天的地图，扫了一眼便将它牢牢地记入脑海，但为了表示感谢，他还是买下了这张地图。
九轮天何其大，侠菩提并不知道自己能在这里呆多久，但是若有可能，还是能多探查几分就探查几分吧。
他看着地图，表情依旧平和柔缓，目光却在扫视地图的过程中数次在金骑帝国、魔息国度和崇罪明邦上停留。这三个国度，在他这几日的观察里是被人提到过最多的。
他虽然并不知道近神天在九轮天中的地位究竟如何，对整个大陆形势又是如何了解，但正所谓众口不一，一旦众口皆一，那么必有其道理。
周遭的人群依旧熙攘，还能听到些许挂在店门口的风铃的清响，空气中传来刚出炉的面包的香气。
充满着市井气息的环境，总是令人心情愉悦的。
侠菩提想起自己以前还在怪贩妖市的时候，总是喜欢背着旁人跑去死物孩集呆着，也不是想玩，只是想听一听那些热闹的人声罢了。
尽管在死物孩集，这层热闹下，总是有生口们的血泪与哀鸣。
他曾问过自己的叔父兼师父为何不能改变这一点，后者也只是叹了一口气，温和地对他说：“若霞儿有心，总有一天就能做到。”
他微微垂了垂眼，站在屋檐下又听了一会儿风铃声，突然兴致起了，不惜排长队，买了两个刚出炉的面包。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吃，只是想买，便这么做了。
时间也差不多了，他抱着纸袋汇入人流，在温暖的日光下不急不慢地朝客栈走去。
侠菩提早上出门的时候，是没有想到非知命会这么快来找自己的，所以在老板的女儿在门口扫地时看见了他，告诉他有人在等他的时候，他还略微有些讶异。
这种讶异很快在想起来会是谁的时候消失了。
他走进客栈，临近午后的大厅里人很少，白发碧眼的女孩安静地坐在角落里，正认真又仔细地看着一本书。她的手里还拿着一支笔，思考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咬笔头。
侠菩提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又悄悄地退了出去，对满脸疑惑的女子笑了笑，颔首致意了一下，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没过多久他回来了，拿着两杯奶茶，而大厅内，非知命恰好合上了她的书本。
一杯奶茶放在自己的面前，非知命诧异地抬起头，看见了男子温和的脸。
“抱歉，让你久等了，所以——”他笑着指了指她面前的奶茶，又把手里拿着的纸袋放下，打开，新鲜出炉的面包的香气顿时争先恐后地窜入饥肠辘辘者的鼻腔之中，“好喝的奶茶与新鲜的面包，用来给副司大人赔罪。”
非知命呆了呆，显然还没反应过来。——然而她的肚子反应比较快，发出了一声抗议。女孩的耳尖慢慢地漾起了一片红，但还是面无表情地拿过了奶茶：“谢谢。”
她已经不知道是该紧张还是该害羞了，面无表情就是最好的伪装。
侠菩提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含笑着把纸袋整个往她那边推了推。
非知命喝了一口奶茶，看着靠近了不少的纸袋，摇了摇头，只拿出了一块面包，剩下的连同纸袋一起推还给他，认真道：“你买了两块，那就一人一块才公平。”
“哦，那好。”侠菩提点了点头，竟然也不再推辞，把属于自己的那份拿出，学着非知命的样子，一口奶茶一口面包地吃下。
这是一张放在角落里的桌子，侠菩提和非知命分坐两边，桌子上摆着不少资料，但也分类得井井有条，女孩刚刚看的书放在一叠资料的最上面，可惜封面倒扣着，侠菩提也不知道是什么书。
女孩吃东西的时候是不说话的，侠菩提从小也被教育“食不言，寝不语”，因此两人安静地享受着这一顿下午茶的时光。
客栈老板和他的女儿估计是不想打扰他们两个，都去后厨忙碌了，侠菩提吃得比非知命略快，擦干净手后开始思索该怎么向她继续开启话题。
毕竟对方实在是太过淡然安静，连平日里面对三教辩论都能胸有成竹的侠菩提难得有了几分不知道如何开口的为难。
非知命吃完了，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把装着奶茶的杯子放到了一边。
“现在距离酉时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女孩声音平静，“一个时辰后，这家客栈的大厅就会逐渐开始热闹、充满了人，他们大多数是来这里品尝麦酒的，要知道，这家店的麦酒非常好喝。”
虽然她并没有直言，但侠菩提还是很清晰地接收到了女孩的意思——她的意思就是，他们需要在这两个小时的时间里解决问题。
侠菩提笑了笑，表示自己知晓了，紧接着却问了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你看起来还是未成年，怎么知道这里的麦酒很好喝？”他在这住了几天，发现来这里的每个人基本都会点才知道的。
非知命说：“我今年二十五岁了。”
轮到侠菩提有一瞬间的茫然了，他顿了顿，道：“是我困于表相了。”
非知命摇了摇头，不甚在意，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在下侠菩提。”面容年轻的佛者礼貌又得体地回答。
“侠菩提。”非知命点头，又问：“这个名字有什么意义在吗？”
侠菩提没想到女孩会问这个问题，但他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下才道：“侠，俜也，是为情义不忘，为国为民；菩提，有觉悟、智慧、知道的意思在。所以我的老师给我起这个名字，大约是希望我当一个有情有义还会读书的人吧。”
“你们的名字起得都很有意思，寄托着亲人对你们的期望。”
“谢谢，副司的名字也很有趣。”侠菩提说。
“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我的名字是我自己起的，星象学家不相信别人，只信自己。”非知命边拿出一个木制圆盘，边说，“毕竟自己想要成为怎么样的人，只有自己能决定。”
“我赞同。”侠菩提赞赏地道，“阿命。”
非知命的手明显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侠菩提，后者的笑容依旧得体温和，他眉目中似有山水，笑起来的时候山水也会跟着生动起来。这本该是一个赏心悦目的笑容，但她怎么看都觉得有一种欠揍的感觉。
这人也太会顺竿子爬了。非知命心里有点郁闷，于是她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再度重复了一遍：“时间不多了。”
“好。”侠菩提点了点头。
他之后就真的没有再打岔，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只有在略微没太明白的时候才会出声问问题。
“……目前为止，我们只观测到了神杖座、神王座和神后座三个星座及其周边的星辰轨迹，当然还有一些特殊的行星，A彗星是它来到的瞬间老师算出来的，所以对此次事件，并没有做到很好的预防。”非知命用这段话勉强当作今天“教学”的结束语。
说了一大堆感觉有些口渴，她舔了舔嘴唇。
侠菩提将放凉得刚刚好的茶水往她面前推了推。
这个人确实是细致入微，而且十分……平凡。平凡这两个字或许的确不适合形容侠菩提，毕竟就连审美如非知命，也不得不承认他的长相非常好看，但他不张扬也不浮夸，平凡是他身上的一种特殊的气质，能让所有人对他都没有戒心，甚至萌生亲切。
起码到了现在，非知命讲完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原先的拘谨和紧张在两人一起吃面包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了。
这个感觉正常人反应过来再细想可能会觉得可怕，但非知命意识到这点后，却觉得他的确很适合看星星。
酉时正好到了，第一批放工了的百姓走进了这家店，吵吵嚷嚷地要上几大桶新鲜的麦酒，想用一顿美餐驱散自己工作一天的疲惫。他们还能再聊一会儿，非知命接过侠菩提递给自己的已经整理好了的部分资料，问：“你昨天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你对观星很有兴趣吗？”
侠菩提道：“有一些，当时提问只不过是不知道原理，所以冒昧一问。”却没想到后者居然这么认真和守信，真的带着一大堆数据和资料来找他了。
非知命听罢有些失望，她原以为侠菩提会喜欢看星星，目前看来，他大概也只是停留在了偶尔抬头看看星空，觉得星星很漂亮的阶段。对于星星的一些问题，也只是脑子里闪过的可有可无的困惑罢了，只不过侠菩提脑海中产生疑惑的时候，她刚好就在现场，也给了他途径去寻求解答。
侠菩提猜出了女孩的一些想法——这一个时辰里，他总算是摸清楚女孩的思路了，非常纯粹也非常好猜——面对这种情况，还是直言不讳比较好：“我对星辰的了解不如阿命，不知该从何处知起，但若阿命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我也会很乐意倾听。”
非知命心想：这个人的确是非常细致入微，而且十分通透。
看见对面坐着的女孩又默默地喝了口茶水，侠菩提笑了笑，问：“饿么？”
“还好。”非知命说。
“那我请你吃饭吧，据我所知，这里的炒饭和它的麦酒一样有名。”
女孩看着他，翠绿色的眼眸像是一潭清澈的湖水：“不用了，老师在等我回去看星星。”她把所有的资料都塞进背包里再背上，俨然一副准备离开的模样。
她决定得太快，侠菩提有些猝不及防，但还是尊重她的决定：“我送你出去。”
“不用。”女孩说完，朝前走了两步，回头略显犹豫地对他小声说，“你从很远的地方来到这里，钱还是省着点花吧。”
侠菩提怔住了，目送着女孩的离去。
他无奈地笑了笑：果真是通透啊。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一次对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