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美人》琴瑟琵琶0

8、第 8 章

　　年下，有丝转暖的迹象，下了点雨。

　　囤货过年的人多，茶铺中活比平时更加繁忙。董久津也因年底事多，回去了。

　　与往日一样，吃过早饭，赶往茶叶铺。

　　未曾想着刚到茶铺门口，便撞见了一男一女在铺里搂抱。

　　我稍细看，一个女人正从背后环抱着董穆情。为了避免尴尬，我下意识地闪躲到门口旁的屋檐下。

　　雨水滴答地打在瓦片上，从瓦槽中流下来，在眼前布下一张雨帘。

　　不知过了多久，一女人从茶铺中走了出来。我悄悄侧目看往铺中，无异常，然后走了进去。

　　董穆情没说话，翻看着账本一如既往划动着算盘算着账。

　　茶铺里，暖气从火炉中散发，沸水冲泡的茶，清香四溢...

　　快到午时，雨停。茶铺里来了名女子。

　　“董公子，我们小姐喝醉了，在迎宾客栈，不随我们回家，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女子上来说到。

　　“到点，一同去...”董穆情朝我说到。

　　“嗯...”我停了手上的活。

　　来到客栈，女人一人坐在一个饭桌上，桌上还倒了几壶喝完了的酒瓶。

　　“董大哥，你来了...”女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小姐...”

　　带我们过来的侍女走过去扶着她的胳膊。

　　“别扶我...董大哥...”女人跌跌撞撞地冲进董穆情的怀里。

　　董穆情一筹莫展，只是怔怔地站着。

　　“扶你们小姐回去，光天化日之下，有辱女子贤德...”我与她侍女说到。

　　也许是未能亲自解决这样棘手之事，董穆情才叫我一起前来希望我伸以援手。

　　“...韩云佳，你根本就未曾倾心于她，为何...呜呜呜呜...”女人哭起声来。

　　“小姐，我们回去吧”

　　“你是因为在乎我才来的，为何又这般无情？”女人没有善罢甘休地纠缠着。

　　“未分清善意与情意，小姐此番作为，为占有，为束缚，非爱意”我不禁对女子说到。

　　“小姐，来，走...”侍女把女人扶了过去。

　　主仆两人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人走后，我们点了几个菜，找个位置坐了下来。

　　“多谢...”董穆情倒了一杯茶水摆到我前面。

　　“万物皆双面，善念亦伤人...人生悲苦...”我望着茶杯感慨到。

　　董穆情端着茶杯，浅饮一口。

　　在茶铺里干活一月有余，我结到了工钱。看到数目时，我一阵震惊。

　　“董大哥，是否算错了数？我在此可非有受施舍之念”我拿着钱袋往里看了看。

　　“公子，你想想少爷是能把账算错了的人吗？这些都是你应得的，我们除了基本的工钱，多出售的部分都会有一定分成，这个月公子你售的量多，分成也相对应地多一些，尽管收下便是……”

　　和我一同领着工钱的伙计说到。

　　“在此干活好处如此之多，我感觉也没出多少功夫啊”我无比喜悦说到。

　　“是啊，在此两位老爷和少爷优待我们，要是在别处，不说工钱，有哪一点做得不如意的，让人净身出户那是常有的，我先回去了，娘子还在家里等着呢……”

　　小伙子说完走了出去。

　　“董大哥可忙完？今晚我请客，一起吃一顿？”我有些得意洋洋。

　　“不必客气”董穆情收起了账本，走出柜台来。

　　“之前不少吃你的，以后我会常请你，礼尚往来”

　　“多礼生分”

　　“董大哥当我熟人我深感欣慰，若来而不往，仅占光亦是不平衡，反而更生分了……”

　　“木子……”

　　刚走出茶铺，锦威镖局那个男人来到了外边。

　　“兄长，一同前往吃饭”董穆情唤到。

　　“好”男人答到。

　　因为旧事，我稍有不自在，想想当初自己，若是能好好表达回拒，也不至于弄成如此窘境。

　　“听说公子在茶铺里做事成效卓著，二位亲家称赞有加”

　　处于董穆情另一旁，韩赛聪开了个话题。

　　“得人赏识罢”我回到。

　　“许久未见，公子多有改观”男人意味深长地说到。

　　“四季尚有变换”

　　“四季变换皆因时日，公子可是因何人？”

　　男人问得单刀直入。

　　“少爷心系四季，尚不知对天下之人亦此番关乎”

　　“我对你是何之心你岂是不知，怎要顾左右而言他？”

　　“要不然？”我反问到。

　　“你能与那歪门邪道之人缠缠绵绵，何对我如此之冷漠，难道我还未及他几分？”

　　男人仿佛有些气急败坏。

　　也许是该做个了断了。

　　“不分何人皆献殷勤，少爷是否当我是那招客之人？”

　　“公子还真当自己不是？锦威镖局对走镖之物底细明了……”

　　“所以？少爷一开始便是想借我底细缠绵与我？”

　　“有何不可？既是那般出身，公子作何清高？”

　　“呵……身份上处于压制我的男人，一脸欲求不满地向我求爱，然后被我狠狠地泼了一桶冷水，这种位居上风的感觉真不错。我要清高有何意？卑微之躯兴许才是为了这种大快人心的时刻而存在的呐……董大哥，今日至此，回头再说……”

　　我转身走开了。

　　本想心平气和地了结此事，但没想着竟还有如此执念之人，得不到手，便将其毁，看来是我低估了人性。

　　回到甄鹤的住处，十分巧合，仿佛一说便随了嘴，甄白井站在阶梯处等候。

　　我走上阶梯，拿出钥匙打开了新换了锁的门。

　　“怎的？在此处赏月啊？来了何不进门？”我不禁挖苦到。

　　“小人得……嗯……”

　　未等甄白井话落，站于高一个阶梯，我揽过他后脑勺，唇吻了上去。

　　“呃……这么一说来，突然感觉你好正派……”我放开了他。

　　“我何时立了旗？”甄白井皱眉头说到。

　　“道听途说”

　　我推开门，走进家去。

　　“家门钥匙拿来”

　　甄白井也跟了进来。

　　“无用的，已扔”

　　想起了被他耍弄之事，我稍有不悦。

　　“所给你为神域家里之钥匙，若是拿了，自己开门去……”

　　“家中钥匙亦赠予我，此番大度开怀，受宠若惊……”

　　“不为无所回报之事”

　　“我亦无以回报，唯有以身相许”

　　仿佛志趣相投一般，又是一夜缠绵。

　　赤裸裸的欲望往往比文绉绉的企图来得令人畅快。毕竟潜伏的邪恶比外露的伤害更加令人忌惮生畏。

　　因为暂时无心做事，第二日我随甄白井去往东麓神域。

　　“公子，婆婆我早盼着你来啦，之前不知道，你竟是阿鹤身边的人，阿鹤常在外边，就你一个人，这回可得过完了年再回去啊”

　　“嗯，正有此意”

　　“来吧，进家里来”阿依木招呼到。

　　也许是受人待见，我感到十分惬意，日子过得怡然自得。

　　“婆婆，听唐女侠说她受过少爷知遇之恩，是何事？”

　　“唐姑娘啊……也是个命苦的女人……”

　　“有何之苦？”

　　“嗨……那是六年前的事了，唐姑娘之父生前在朝廷为官，后受奸人谗毁诬陷，落得个满门抄斩之罪，好些的是死得痛快，像唐姑娘，听说当时身怀六甲，被刽子手剖腹取胎泡酒喝，唐姑娘也是在垂死路边时被小少爷救起，靠阿鹤妙手回春之术捡回了条…...”

　　“竟有此事？！”我大为震惊。

　　“可不是，朝廷佞臣，祸国殃民，怎可与他们同流合污？！”

　　“说得极是，那甄先生他们下一步作何打算？”我趁机问到。

　　“这婆婆我便不知了，我只想让小少爷安安稳稳地，过一天是一天……”

　　几天后，便是除夕。

　　“小少爷，来，把饺子端走”阿依木在厨屋呼唤到。

　　待饺子上来，与唐莹一起，四个人围桌吃了起来。

　　“新的一年里，公子可有何期盼？”吃着，阿依木问到。

　　“挣钱”

　　“嗯，二八了，也该为成家立业作打算了，公子可有了中意的姑娘啊？”老人家打听着。

　　“我年纪尚轻，少爷都还未成家，我亦不着急”我打算转开话题。

　　“小少爷这棵铁树，我倒无望他开花”

　　“嗯呵……”我不禁憋笑到。

　　大年初一。

　　清晨，慕容参华上门给阿依木拜年。

　　“公子，上次失礼了，在此给你赔个不是...”慕容参华带着歉意说到。

　　“无妨...”

　　“公子大度，不过，这几日江湖上有你的传闻不知是否有真假....”

　　慕容参华看着我，意味深长地说到。

　　“有何传闻？”阿依木问到。

　　“呃...我亦是从家里侍婢们口中得知的，她们前几日从城里置办年货回来，说是跟甄哥哥有关，所以多听了几句，说什么东麓神域少主有龙阳之好，身带娈童，而那娈童则是甄前辈从南边一个叫碧翠芳华的青楼托锦威镖局走镖来的男妓...…”

　　“哼！制造这些流言蜚语之人也真会挖空心思...”阿依木愤愤说到。

　　“可还有其它？”我淡然地问了一句。

　　“呃...也有传你之前的一些事，大多的都是侮辱谩骂之话，我也不好口传，不过，公子跟在甄哥哥身边，也许真的会增添落人之话柄...”

　　“话柄，是在拿人没办法时放于嘴上的刀子，当耳边风便是...”

　　“呵呵呵...没想着公子竟如此看得开，我之前还担心会不会中伤你，所以迟迟不敢过来告知...”女子笑着说到。

　　有人在的地方就会滋生恩怨，趟了江湖的水，恩怨情仇便是无可避免。

　　大年初五时，我返回了城里。

　　又回到茶叶铺干活，也许是什么改变了，感觉做事没之前那般左右逢源。

　　“看看，多漂亮个脸蛋……”

　　“也难怪，没有点底子，岂待得了那种地方”

　　“实在可惜”

　　……

　　时常有买茶之人和一些路人对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有的甚至上前来戏弄，被一起干活的伙计挡了回去。

　　“今日到此为止，你暂且先回去歇息”董穆情之父对我说到。

　　“抱歉董大叔，以后我不会再来”我歉意到。

　　“这是为何？”男人停下了手中活惊讶地看着我。

　　“给你们添麻烦了”

　　“旁人之言无需过多上心”男人安慰着说到。

　　“我在此，对茶铺影响不好，我还是……”

　　“茶讲究茶叶之来历及焙制，讲究水之来源，也讲究茶具，更是讲究人之品质，茶本雅，如若泡茶之人不谙茶趣，则这茶汤再美，茶香再幽亦是枉然，好茶者必是经历万千风霜雪雨而又通达坚毅之人，若是参不透世情冷暖，浮浮沉沉，怕是也品不到人生之浓香，不懂茶之人，茶铺亦不执意售与……”

　　这个平日里寡言少语的男人竟也会长话一通，听了他的话我心里自在了许些。

　　为了让我稍缓身心，他吩咐我可多作歇息再去干活。我也未曾想过在艰难困苦时刻，受到他人的赞许是多么的治愈。

　　饭点，我刻意上西门痕水的饭馆里去。

　　刚进门，仿佛吃饭的人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

　　“老板，一位”

　　西门痕水刚好在店里，我打招呼到。

　　“公子，这边请”一伙计上来招呼着。

　　“可得闲？一起吃个饭，我请客”我跟西门痕水说到。

　　“稀罕”

　　他有点挖苦回应到，然后随着我坐下。

　　“你不是早已预言，何来稀罕？”

　　“此番若是前来尖酸刻薄，我尚无空闲消遣”

　　“呵……我此番为尖酸刻薄，那凡事皆敬人三分，最终退得无路可走任人践踏才为光明之道了？”

　　“言行避其锋芒方可留得后路”西门痕水倒起茶水说到。

　　“为人艰辛，不言不行则任人摆布，一言一行则触及锋芒……你们这种含着金汤匙出身之人岂能体会？除了被愚蠢至极的男妓牵着鼻子走……呵……说着就来了……”

　　我看向门口趣说到。

　　“哟～还有脸到处招摇，我还以为多清纯呢，还不是贱货一个……”

　　颜妖妖一副春风得意走了进来。

　　“妖妖你为西门壮烈守身，可不知他竟金屋藏娇啊”

　　“哈哈哈……”

　　看热闹的人不嫌事大，说起哄便起哄。

　　“看来今日请不了你了，待下次吧”我起身跟西门痕水说到。

　　“你……你别走……”

　　颜妖妖扯住了我的袖子。

　　“怎的？还想在此搭个戏台不成？”我不悦。

　　“是啊，两大美人为争西门大打出手，会挺精彩的”

　　有人附和了一下。

　　“你个贱……嗯……”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一把拉过美人，亲吻了下去。

　　“……你……你……”

　　美人放开了我，脸红到了耳根子。

　　“呵～前辈执意留我，此番美意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我手指划过自己的下唇揶揄到。

　　“哼！不知天高地厚……”

　　美人无可奈何甩裙走了出去。

　　“刚说着避其锋芒，头脑一热又抛之九霄云外了？”

　　西门痕水轻地一拍我的后脑勺说到。

　　“出身迥异，你我生存之道亦是非同，若有何困苦之处，望你伸以援手”

　　“我非三头六臂，何能时时援手，该期望自己无处处惹事方为上策”

　　“无奈，命中注定”

　　在家中整顿了数日。董穆情也许是出于关心，来到家中探望。

　　“未能出手相助，抱歉”他道歉到。

　　“不必歉意，迟早要过了此坎，我倒十分欣慰来得如此之迅速，请坐……”

　　“嗯……”董穆情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董大叔说，人生如茶，经不起浮浮沉沉便品不出人生百味，确实如此，无味之人生，活着何意？”我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嗯……”男人接过茶水，轻抿了一口。

　　“小落落～”

　　这时，有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老师...”

　　董穆情闻声站起来，对着甄鹤作揖打招呼到。

　　“嗯～好徒儿，近来可好？听说小落落在你们那做事，有劳你为为师分忧了”甄鹤眯着眼笑着说到。

　　“一切顺利，举手之劳，老师请上座...”董穆情摆开了椅子彬彬有礼地说到。

　　“顺子～先歇息会，东西等会再搬，先喝杯茶……茉莉花茶？”甄鹤闻着茶味坐了下来。

　　“没事，先生，一会就好”小伙子搬进来东西说到。

　　“亦有华顶云雾，待我取来”

　　董穆情说着走向储物间。

　　“小落落～近来可好？有没有与大家友好相处呢？”甄鹤端详着我问到。

　　“如你所愿”我又喝了一口。

　　“嗯～那便好，家里备着木子好喝的茶，看来平日里多受木子照顾啊”他端着茶杯说到。

　　“董大哥，没想着你也好喝茉莉花茶”我看着手拿茶叶的董穆情说到。

　　“嗯～我亦没想着你俩相交甚好……”

　　“我尖酸刻薄，只求无遇人不淑”我意会着他的话说到。

　　“我非指这一点上呢～”甄鹤惺惺作态。

　　“那便是我有自知之明罢”

　　“吼～何时变得这番通情达理了～”

　　“老师，请喝茶”董穆情倒好茶水，双手递给了甄鹤。

　　“嗯～木子，上次你生辰，想赠予你之前想拿的东西，后来忘记与阿麟说明，今日便拿与你罢，小落落，可否到书房画架上……”

　　“我去取来便是”董穆情迅速站起来走向书房。

　　“呵～徒儿依旧如此腼腆呢～”甄鹤喝着茶趣说到。

　　“多谢老师，徒儿此番收下便是”

　　过了一会，董穆情手上拿了副卷着的画，走出来说到。

　　“嗯～拿来我再瞧瞧……”甄鹤放下了茶杯。

　　“嗯……”

　　董穆情仿佛有丝不情愿，眉头微皱。但出于自身的礼节，他还是把画交到了甄鹤手上。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别样的神情，想想也只有甄鹤能让他这般了。

　　甄鹤小心翼翼地拉开画卷。我也兴趣盎然地凑上去打算一瞧究竟。

　　画卷全部展开的时候，我十分惊愕。

　　“人面桃花，碧翠芳华院子中那棵古老的桃花树，盛开时，姿态美艳热烈，为春早早注入生气与活力，两年之前，我在那桃花盛开的树下为你作的这副画，后来让木子给题词，花，落，美，人，落人，花落美人，很有意境吧～这便是我赐予你名的寓意……”甄鹤一本正经地说到。

　　“你...”

　　也许是喝的热茶暖溢，脸庞烫得火辣。

　　“不过桃花虽妖冶美艳，于群芳之中独树一帜，却固有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桃花之说，壮烈一生却换得悲切之果，跟听阿麟说你送木子作生辰之礼的三角之梅，花语为没有真爱是种悲伤还有异曲同工之处呢～”

　　“董大哥……我并非此意……之前亦未曾知晓那便是令尊……”

　　“呃，这次回来还给你带了份迟来的年货呢～”甄鹤说到。

　　“我甚惶恐……”我回过神说到。

　　“他话是这么说的，那小鸳...我再将你送回去？”甄鹤朝外边的马车大声说到。

　　内心接二连三的不能平静，一波又三折。

　　只见女子梨花带雨地从马车上下来。

　　“...公子...公子...”

　　“我为了此事费了老大功夫，有人还不领情...嗨...”甄鹤故作抱怨。

　　“多谢先生救助之恩，小鸳与公子无以为报”女子彬彬有礼地说到。

　　“嗯～无需多礼，以后有难之处还得劳烦你们帮忙打点呢～”

　　“我等凡人，何德何能帮得上先生宏伟之大业？！”我点破了他的意思。

　　“公子，你看你，又跟先生耍小性子了”女子训斥到。

　　“是该有个人常在身边提点提点，看看最近，又惹事了吧……小鸳，来坐……”

　　甄鹤大概已了解详情。

　　“不惹点事，岂不辜负了你苦心之经营？”我讽刺了一番。

　　“请喝茶”董穆情给女子倒了杯茶水。

　　“多谢”女子致谢。

　　“哈～助你们主仆一臂之力倒成挖空心思了？”

　　“好了公子，莫辜负了先生好意”

　　“未有用意何来好意？！”我耿耿于怀。

　　“呵～执拗，你说是便是吧，既然来了，我们还得想想怎么住人呢～”

　　“家中有客房，无人居住，若是有意，可去住下”董穆情说到。

　　“多谢，但是稍有些远，我想到了个更好之去处”我婉拒。

　　“吼～哪里？”甄鹤问到。

　　“西门大少爷府中，房多人少道近”

　　“嗯～确实是个好去处，家中有妇幼，起居便利，小鸳便上那去吧”甄鹤说到。

　　“有劳先生安排了”女子说到。

　　待到回去，董穆情把甄鹤送给他的画递给了我。

　　“虽为我之画像，但非我之物，甄先生既已赠予董大哥，拿了便是”

　　“见笑了”

　　董穆情没有收下，离开了。

　　第二日，元宵。弥留着年的气氛，街道上处处高挂花灯，迎接大地回春之夜。

　　甄鹤一回来便出去应酬，家中便再是我一人。

　　把拿来的画像摊开在桌面上，我端详着，即使画中之人是我自己，也别有一番风味。

　　手指触摸着画上秀丽的花落美人四个字，心中莫名地泛起阵阵涟漪。

　　“落美人～”

　　忽然听见外边有人呼唤，我把画像收了起来。

　　“落美人...可在？”董久津寻觅着呼唤到。

　　我走出了房门。

　　“落美人，这俊男美女之夜，你竟还窝在家中，到底是有多阴暗啊？！”董久津见到我故作叹息到。

　　“自己不出去猎艳何来此处惋惜长叹...”

　　“如果说我就是来此猎艳的呢”

　　“嗯呵...甚好，省得又去祸害人间……”我嘴角不禁往上扬。

　　“那你是要打算拯救苍生了？”董久津打趣到。

　　“反正也是闷得慌，倒想领略一番董二少爷猎艳技巧...”我顺着他的话说到。

　　“那我可不客气了...”

　　董久津走上来，手从我脑后绕过，硬拽过我的脑袋到胸膛处，然后侧低着头来，狂烈地在我唇上吻吮。

　　他也倒真不像是个会客气的人。

　　这本该是令人怦然心动的事，不知为何，我却感不出一丝滋味来。我只是睁着眼睛，看着灯火映照在墙壁上的影子，不作它想。

　　“怎么样？”董久津离开我的唇上，在耳边轻语问到。

　　“待我再稍作回味”

　　“哈？有这么差吗？”

　　“董大哥……”

　　“你……”

　　董久津不知为何，突然拉开了我的身子甩到一边，莫名其妙地皱起了深深的眉头看着我。

　　“没兴趣”

　　他表情严肃地撂下话走向门口。

　　得不到的东西才会日夜念想，看来此次也了却了他一番心意。

　　喧腾的声音从院墙四周传来，我锁了门，出去一看。

　　刚出大门，街道上载歌载舞，纵情欢乐，热闹非常的情景映入眼帘。

　　走过两个路口，茶叶铺的门开着。

　　“董大哥……元宵佳节，怎未回家团聚？”我惊讶到。

　　“元宵夜饭时候早，账未清完，开春事务繁忙，事先料理一二”董穆情说到。

　　“嗯，那我明日便过来……今日元宵，白天通衢大道建起高大的灯树，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我问到。

　　“此时正是鼎盛之时”董穆情说到。

　　顺着人流走了大约一里地，便看见形似大树的巨型灯彩棚架，分枝矗立，耸入云天，上置彩灯数白盏，成了一座光芒万丈巨灯。

　　围着灯树，锣鼓喧天，人们欣喜若狂地耍龙灯，跑旱船，踩高跷，舞狮子，鼓吹弦索，社火百戏，马戏杂耍，妆耍大面具等，歌飞乐扬，人声鼎沸，场面热闹非凡。

　　“往前有水灯...”董穆情说到。

　　“嗯...去看看...”

　　我没停下脚步来。

　　往前便看见河上船队数十艘成串，高挂彩灯千盏，河中漂着浮灯，河上燃灯数百，水面霞光回旋，空中成了飞霞的河，河水成了映霞的天，水天一色，光射彩掩。浮灯随波逐流，变成闪光星带，灯火点点，闪烁荡漾，犹如一颗颗光芒四射的珍珠。两岸千万盏灯彩照耀川陆，形成一幅比仙境神界还要绮丽壮观的水上灯景。

　　“小姑娘，要放灯吗？”

　　站在河岸上，身旁卖花灯的小摊贩似乎在对我说到。

　　“放灯？”

　　“把灯流放河中，可许愿...”

　　“许愿？”

　　“嗯...就是许下自己心中所愿，通过水灯流往愿望实现之彼岸...”

　　“有此番神奇？”

　　“呃呵呵呵...愿望实现当然还是得靠人去争取了，放灯就如同上庙里去祈福一般，求的是心安...”小贩笑着说到。

　　“拿一个”我在摊上放下碎银说到。

　　“好咧～”摊贩顺势递给我一个水灯。

　　跟着同样买了水灯的人一起，我走到了河边，把灯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河水中。

　　“愿岁岁年年有今日...”我喃喃自语到。

　　“小姑娘，愿望说出来就实现不了了”身后小摊贩朝我说到。

　　“哈？诓人啊？刚才说是求心安，现在又讲愿望实现不了？”我皱着眉头走了过去。

　　“大家许愿都这样啊，要是想说出来，也得是没人在场别人听不到的时候...”小贩辩解到。

　　“奸商”我撂下话走开了。

　　虽有丝不快，但不如意瞬间被热闹的夜场湮灭。

　　“董大哥，这里每年都...”

　　看着旁边，突然发现跟在身旁的人消失不见，我才意识到自己淹没在了喧天的锣鼓声和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我开始四处张望。

　　“抱歉...”

　　不到一会，董穆情又出现在了我的身边。

　　“嗯...人太多...”我顿了一下。

　　“留心...”他淡淡地说到。

　　万紫千红的灯光，流溢着有种说不出的柔和，在喧哗澎湃的情景里，一切压抑着，又冲动着。

　　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一切私念更加膨胀。

　　渐渐靠近着，靠近着，在两只手摆动的空隙间，气流持续升温。

　　终于，在一次拥挤中，手碰触着他的手，然后轻轻牵住。

　　男人并没因此有何反应，仿佛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或许是在震耳欲聋的喧闹中，他也忘乎了所以。

　　温暖的手心，厚实却不粗糙的手板，我不松不紧地牵着，生怕惊扰了什么。

　　被沸腾的热血涌入的心尖，在令人沉迷的夜里，颤抖着，久久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