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马》越无长处

1、奔马

　　他从这个时候走出来，是为了踩着行走的路。屋外很冷，手腕哆哆嗦嗦的，他以为自己掐了自己，却还是很完整的，没有掉到雪里。可能是雪没下那么大，他家里面的座机还在响，但已经没什么人去打了，他也不知道，他嫌烦就由着它，自己跑出来。

　　傅回川是冷了，他们家的阳台漏风，写字台下面冻得拖鞋里的脚趾哆嗦，他吃多了橘子，常为觉得是他变黄了，脸蜡色了，是有什么疾病，要给他泡药喝。傅回川说不用，他熬得药就是把板蓝根和苦甘冲剂搅和，拿一个办银行卡送的白马克杯，对比很明显，傅回川嗜甜，就想躲，常为要拿凳子砸他，等那木腿碰到额头了，就不说话了。他们的冬天没有感冒，是因为买了一大包以防备用。

　　傅回川穿过水沟上的桥，下面的水是黑的，臭的，说再往前有一个公园，拿这条河的名字命名的，他去上一趟需要走个半小时，头发都灌着风的，他想把领子当帽子，但他太高了，好像就要遮住路灯的影子了。他走了几步才看见公园安在碑上的小灯，分不清是白是黄，惨兮兮的，和空气温度差不多，他走过去，想去摸那上面的字，写着罗门河，他想了一下觉得是和常为来过的，忘记季节了，很久以前，他们骑车，起的很早，回程的时候早餐铺子才开张，他吃了一根油条，常为在喝小米粥，热乎乎的，应该是夏天吧，夏天的事情，他把手赶紧塞到兜里，裹紧大衣，他们都不喜欢穿羽绒服。

　　他看见喷泉，没有开，是灯，又很分的排着。中央有雕塑，三个人举着球，有一段故事在里面，常为之前拿着荧光棒和他说的，就那种可以折起来的，圈起来戴在手上的，五毛还是一块两块，常为戴着个线织帽子，又摘下来，傅回川觉得他脑袋顶上要冒热气了，像刚煮出来的蛋，常为的头发起了静电，就翘起来，然后把不同颜色的荧光棒戴了一胳膊，他没有戴粉色，太亮了，绿色多一点，荧光的，黄和绿差别不大，他揪着傅回川的围巾，傅回川以为他要擤鼻涕就赶紧后退，常为又揪，他口袋里塞了满满的圆片子，他说大卫的实验室还没修好，我找不到那条隐藏的线了，傅回川就说你和土豆号无缘，常为说可我也扮不了公主啊，我的皮肤是蓝色的，她是粉色，不觉得奇怪吗，傅回川说又能怎么样，我的皮肤是灰色的，常为说我调不出来，我快要冻死了。他们去了假山。

　　山是假的，是空的，有湿漉漉的空气和冻住的河，说这是罗门河的路，可以通向另外一个路。傅回川好像记得这些的主人是罗门还是罗门和了，或者就叫罗门河，回家的时候还买了烤肠，冬天还是很冷的，那三个人举着的雕塑也是冷的，还是那个样，他觉得没变又忘记长什么样了，就记得常为说那是罗门和父母，后来罗门堕江了，被石块压死了，就变成黑色的了。

　　反正那个时候天是灰的，暗的，又在早上亮蒙蒙的，他想去用脚踩踩冰面，又踩不动，破不了了，是看运气的。他沿着罗门的路慢慢走，天还是很暗，好的是看不到亮也不会失明刺眼。

　　他听见那些湖水河水江水，它们奔腾着跑，在白茫茫下面跑，又像人在乌青下面的移动。一踏一踏，雪还没下，等真的下了，他的眼睛又被填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