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雪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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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18
雪化了，还会再下。
霍原跟校长从教学楼楼梯下面抽了两张门卫大叔收来卖的纸盒，一人一个垫在屁股底下坐在教学楼入口的台阶上。
校长脑袋外围的一圈头发被风吹得炸开，像是许多人围着超级大灯泡跳舞。他吐一口烟圈，语气沉重:“这么说，你真的继承了一大笔财产了？”
霍原看向被大雪覆盖的操场，破旧的篮球架跟水泥砌的乒乓球台，还有四根杵在树下生锈的高低杆。她点头，“是。”
校长又问:“以后霍老师就要回去工作，离开我们了？”
霍原再次点头，“对。”
校长叹气，“霍老师为我们学校做了这么多贡献，要是没有霍老师，学校早就倒闭了。”
霍原笑，“如果不是校长你一直在坚持，我又怎么会知道这个学校的存在呢？”
校长继续叹气，“我这是上辈子做了坏事，所以这辈子来还债的。哪个学校有我们惨，老板跑了一个又一个。”
霍原点头，“对，也没有哪个校长有你惨，工资没有还倒贴。”
校长弹烟灰，“可不！这么多年我都不敢参加同学会，我们那一届的，坚守专业的都在教育部了，下海的都当大老板了。我这倒贴就算了，头发都没了。同学是一个都不敢见，不然得笑死。”
霍原无情拆穿他:“你不上个月才去同学会么。”
校长急了，瞪着眼屎还在的眼睛，“我那……我那还不是为了找渠道卖柿子么！”
他说完还不解气，气呼呼的瞪着霍原。
霍原笑着拍拍他胳膊，“知道你都是为了学校，是我错了好吧！”
校长鼻子哼哼，“看在你马上不是我下属的份上懒的跟你计较。”
霍原抬头看灰色的天空，突然有些伤感，“我还记得我以前上学时暑假说要来做支教，然后被你拒绝。我说让孩子们看看外面的世界有什么不好，你说‘给他们画了外面世界的图片，却不带他们走进去。让孩子喜欢上你，依赖你，却马上自己抽身走掉，你觉得自己是在做有意义的事很了不起，但对于他们来说未必如此’，当时真的很让我惭愧。”
“是啊，像我们这样偏僻，教育资源缺乏，孩子们身体还有缺陷，心理上也存在偏差的学校。短期支教根本不会有积极影响，他们要不断的接触新的感情，然后你们带着自以为是的荣誉，有意义，爱心，还有回去一段时间就忘掉的不舍。留在原地的孩子们一样会难过不舍，还有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当他们平息过后，又来一批要打开他们视野的人。”
霍原还是不全部认同:“但其实，真的有的地方教育资源匮乏，如果没有大学生来支教，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外面世界的模样。所有汽车红绿灯，都是通过课本认识的。”
校长手指搓着烟屁股，哼哼:“那他们能把汽车红绿灯带过去让孩子们真的看到吗？”
霍原没话说，她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很认同他说的。
校长看她迷茫的样子，“那些支教的大学生，都是好心，大老远的从城里来小破地方受苦干嘛？还不都是因为爱么？虽然也不排除为了简历里添一笔的。”
霍原听校长夫人说过来乌县以前，他在西南一个山区教了十几年的书，后来因为没有学生上学，学校关闭了才来的这边。
校长又说，“其实爱心有很多表达形式，多捐点书，捐点伙食比什么都好。连最基本的生理需求都无法满足，又怎么去畅想更广大的世界呢？连出县城的车费都没有，有什么资格去描绘浩瀚的宇宙？”
霍原不赞同，“但如果连宇宙这个概念都没有，又有什么动力去认识它呢？”
“甚至他都不知道世界是个什么样的，科技不断创新，凭什么他们就不能感受到科技为人类带来的便捷？凭什么他们要一直处于落后状态。就算有朝一日有幸出去，凭什么他们就是被耻笑的那个？”
校长:“如果，有外星人的存在，地球落后其他星球。你说他们看到我们现在的生活，会不会耻笑我们是愚蠢的地球人？他们会不会说地球人居然还吃这个东西？居然还用汽车？”
霍原嘴巴张了张，气呼呼的:“你这是诡辩！”
校长狡猾的笑，“我只是类比。”
就在霍原还在想怎么辩的时候，校长拍拍她脑袋，“霍老师，你记住很多事情不是因为有意义才去做，而是因为你做了才有意义。就像支教，不能因为大家都觉得是有爱心能吃苦的象征才去做，而是要对方真切的得到有用才有意义。”
霍原瘪瘪嘴，“虽然我很赞同不是因为有意义才去做，而是因为做了才有意义。但我还是觉得你说的不对，你不能以偏概全。”
“你说有外星人嘲笑地球人的落后，但我们所有人类都在努力往更好更先进的方向发展，我们不能因为本来就落后而不做争取……”
校长又气呼呼瞪她，对她不耐烦的摆摆手，“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世界上大多数的事都是没有完全对错的，你就非要挣个对错！就不能照顾一下我老年人的面子？？！！”
霍原呆了呆，刚要说话，校长又说，“本来好好的恭喜你继承遗产变成有钱人的事，怎么被你说到支教，又带到外星人了呢？你这孩子脑洞真大！”
赖皮鬼，明明是你说的外星人！
霍原努力克制自己，才没一拳头打爆他的地中海脑袋，“那行吧，下学期我就不来了，正式跟你辞职了。”
校长大气的挥一挥手，“行没问题，但是你违约金得付一下。”
霍原惊:“什么违约金？”
校长慢悠悠，又理所当然:“当初你入职我们签的可是五年合同，你这才多长时间？当然得付违约金。”
霍原面部扭曲，“什么玩意儿？”
校长再次大气挥挥手，“我也不要你赔多少，就学校机房那电脑实在太破了，你看连个室内体育馆都没，还有这教学楼还以前人农校的……你看着都差不多解决一下就行了。”
真是挥挥手，嘴巴一张一合的事啊。
校长看她呆滞的脸，质疑:“你不是继承巨额遗产了么，这点钱不会舍不得吧？”
“霍老师，你太小气了。”
霍原板着脸，“容我考虑考虑。”
她早就看那大屁股电脑不爽很久了好不好！
校长失望的看着她，“你不是我认识的霍老师，你有钱就变了，你变了霍老师！我太痛心了真的！”
霍原抱着胳膊傲娇。
校长威胁:“你要是不干我就宣扬你在学校虐待孩子！”
霍原竖眉:“你这是诽谤！”
校长:“我到处宣扬你在我家吃白饭！”
霍原:“我马上跟阿姨说。”
校长:“我……我就说你简历造假，其实一米六八，填的一米七。”
霍原眼睛眨了眨，板着脸，“机房室内体育馆教学楼，难道我们的厕所就不要换了吗？”
“对对对，还有厕所，热天一蹲下去那蚊子立马就叮满了，冬天屎还没拉完就冻住了……”
“老张，在地图上我们属于南方……”
“然后呢？”
“屎冻不起来的……”
“哎呀呀夸张手法夸张手法，你这孩子！”
“我觉得吧光硬件不够，软件也得跟上去。一定要请最专业的老师，宿舍重新装修，那破床我老早就想扔了！”
“用最先进的投影仪，小王那班人天天抱怨板书写太累，其实我知道是他们字太丑被学生嘲笑的。”
……
两人坐在白茫茫的操场边，顶着寒风，热切的讨论着学校未来要改进的地方，麻雀在树枝上跳跃，溅起一阵雪沫飞扬，直到校长夫人打电话来让他们回去吃饭才消停。
吃饭时校长夫人听说霍原下学期不能来了，坐桌子上就开始抹眼泪，“小霍啊阿姨舍不得你走啊！”
霍原放下碗筷安慰，“阿姨啊没关系的，以后你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就回来。”
校长夫人，“你当了有钱人得多忙啊，哪有时间管我？小霍啊你不能哄阿姨。”
霍原拍着她穿红色羽绒背心的背，“阿姨啊我没有骗你，只要你打电话我就回来，我发誓！”
校长夫人抹眼泪，看着霍原:“那我以后要染头发就给你打电话啊。”
……
霍原呆了呆点头，“没问题，我到时候先在网上帮你把染发泡泡买好。”
校长夫人高兴的拍大腿，“行！”
“不过你得让我自己挑颜色，不好看我不要的。”
霍原:“阿姨你皮肤白用什么颜色都好看。”
校长夫人:“对了，我想过年去烫个头，你看烫个什么样式好？”
霍原仔细端详，阿姨属于江南女性的小巧瓜子脸，即使年纪大了皮肤松弛但依旧不减风韵，“阿姨，你脸型好，什么发型都好看。根本就是烫什么头，都是那个发型的荣幸。”
但这么说就属于光明正大的彩虹屁了。
剥花生的校长听不下去了，“霍老师，你能不能不要因为菊花同志是我夫人就昧着良心说话？无论你怎样谄媚违约金一分不能少。还有我是一个拥有坚定信念的人，绝不听信枕边风。”
校长夫人大手一挥，拍到校长耳朵上，“枕边风不听，巴掌风听吗？”
校长立刻捧着自己碟子里的花生米送到校长夫人面前，谄媚道:“来夫人请吃。”
霍原想起之所以叫校长的妻子为“校长夫人”，也是因为校长天天挂在嘴边念着，“我夫人给我买的衣服，帅气吧！”
“我夫人叫我回家吃饭了。”
“我夫人喜欢吃这个，我得带点回去。”
霍原靠着椅背，看着校长喂他的夫人吃花生米，又被推开，如此反复，以后这样的场景怕是再不能经常看到了。
也听不到小气吧啦的校长嘚瑟的炫耀自家夫人了。
霍原端起桌上的热水喝了一口，山高水长，未来的路她会好好走。即使不在这里了又怎么样呢？记忆感情可以永远存在心里脑子里啊。
她举起水杯对脑袋凑在一起的校长跟他夫人说，“敬我们即将汹涌而来的新的一年！”
“祝乌县特技学校越来越好，祝天下所有孩子有学可上，都能成为想要成为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雪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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