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云和》春海棠

12、震慑

　　“云和这姑娘真挺好的，朴实大方，连长，你从哪找出来的呀，再想想我那婆娘，真是人比人要气死人的。”

　　李建龙抹了把脑门子上滴到眼睛里的汗水，颇带了些酸意说道。

　　“大李，你连长脑袋让炮弹片开了瓢，眼睛可没瞎，这丫头逗一逗就脸红，不过你跟她开开玩笑吧，她又能接得住，也不真生气，这性格，能配我乔正安。”

　　乔正安特牛逼特霸气说道。

　　“连长，你运气好。”李建龙羡慕。

　　“你那过气的婆娘就别提了，我托人找回她，你们早点去办离婚手续，再重新物色个好的，你也不差，还有，今天去医院开的药按时吃，好好睡上几觉，人的精气神就全回来了，李强都指着你呢。”

　　“嗯，我知道。”

　　两人正收拾着最后一面屋檐的瓦片，李强大哭着跑了回来，尖声叫道：“爸，乔叔，有人打云姨，你们快去帮忙啊……”

　　“啥？”李建龙一愣。

　　对面乔正安丢了手上瓦片，一个翻身，手拉着檐边，翻转腾挪，顺着窗户如同一只灵活的壁虎，已落到了李强面前。

　　这一手，看着李强连哭都忘记了，张着嘴，两只眼珠子恨不得掉到地上。

　　“乔，乔叔，哇，好厉害……”

　　“谁打你云姨，在哪？”

　　乔正安蹲下身，扶住他肩膀，也不敢太吓着他，急声问道。

　　“在卖豆腐那，卖豆腐的东子他妈妈骂我，然后云姨就和她打起来了，还有东子爸，打云姨……”

　　“真是反了他了，打女人，好出息。”

　　乔正安直起身来，狠狠骂了一句，人已冲了出去。

　　追着他下屋顶的李建龙急忙喊道：“后头巷子走到底右转……”

　　乔正安光着膀子穿着大裤衩子已消失在巷子里了。

　　“强子，你就在家待着，爸也去看看。”

　　“爸，你一定要帮帮云姨，东子妈妈是骂我，骂我野……”

　　李强哭着说不下去，小家伙的小心灵中早已明白这骂人话的意思。

　　李建龙的脸一瞬间黑了，踏着重重的步子追着乔正安去了。

　　乔正安赶到时，云和还跟东子妈撕扯在一块，东子妈打在云和脑袋上的巴掌让他的脸色变得铁青，一步上前，手一伸，就抓住了她打人的手腕，沉声道：“松开。”

　　东子妈也没占到多大便宜，低着脑袋视野不广，被云和揪住的头皮疼得她直咧嘴。

　　他手上一使劲，东子妈如被烙铁烫了一般，哎哟哎哟尖叫着撒开手来。

　　乔正安一手扶上云和，把她跟东子妈分了开来，目光一转，看到个红了眼要打人的男人正被另两个男人架住，心下稍安，看来，打云和的只有这女人，他不客气地手上一推，就把东子妈推了个屁股墩。

　　这一推可把东子妈摔懵了，坐在地上两眼发飘一时找不着北。

　　“你干啥，干啥，身强力壮欺负个女人……”东子爸急眼了，双手使劲一挣，甩开两个男人的钳制，握拳朝乔正安凶猛打去。

　　乔正安一手把云和护在身后，左腿往后错开一步，左手搭上打来的拳头，顺着他前冲之力往旁侧轻轻一拉一放，四两拨千金，还没见他怎么动作，就巧妙地把矮胖块头的东子爸给摔了出去。

　　“哎哟！”

　　东子爸在青石板上滑了出去，扎实摔了个难看的狗啃屎。

　　围观众人哇哦一声，嘿嘿偷笑起来，这两人战斗力可不是一个级别的。

　　哪里来个半脸疤的男人，瞧那身腱子肉，绝对手下留情了，要不然摔掉东子爸几颗门牙轻轻松松。

　　“东子爸！你有没有事！”

　　东子妈终于清醒过来，尖叫一声，目光落到乔正安的脸上，被他一个凛冽的眼神惊到，再不敢放肆，扑到东子爸身上，心疼地把他扶起来，开始哭嚎，“这是招谁惹谁了，无缘无故被人掀了豆腐摊，让我们还怎么做生意啊，老天有没有眼啊，怎么叫我们碰上这样的恶人啊，孩子他爸，我们苦命啊……”

　　“呵，唱得比说得好听，你那些骂人的话难道都被狗吞了。”

　　云和一扯嘴角说话，疼得她一哆嗦。

　　乔正安轻轻拉了她一把，云和立马不说话了。

　　他走前一步，正待开口，人群外响起一声爆喝，“是谁骂我家强子，欺负我李建龙是死人吗！”

　　李建龙拨开人群，直冲到东子爸妈面前，扬起钵大的拳头就要打人。

　　“大李，轻点捶，只要没捶死了，我都能兜得住。”

　　乔正安这话绝了。

　　东子爸妈大惊失色，相扶着从青石板上滚了出去，退开五六步才轻舒口气，可一眨眼，李建龙的身影又跟了上来，庞大的身胚子把他们完全罩在了其中。

　　这当兵的就是吓人，那拳头跟铁铸得一般。

　　东子妈早没了心气，开始求饶，“哎哟，瞧我这张破嘴，建龙大兄弟，你别跟我们一般见识……”她边说着边推东子爸。

　　东子爸比她还怂，刚才朝乔正安冲去的愤怒估计是积了一辈子的勇气，重重摔了一跤后早摔没了，估摸一下情势，也是满脸堆笑，“对不起对不起了，建龙大兄弟，我媳妇一张臭嘴就爱乱嚼嚼，以后一定不敢了，您大人有大量，大人有大量……”

　　“爸，妈，李强昨天给我吃了大包子，今天还给我吃一根冰棍呢，你以后不要骂他野种了，我都跟他好了。”

　　东子不知从哪钻出来，脆生生的一句话，让他爸妈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这话骂的可够重的，老娘们就爱嚼嚼，吃亏就亏在这张嘴上，啥生意都难做。”

　　“我家婆娘就不让她出来嚼舌根，我们做生意讲的是以和为贵。”

　　“那是那是。”

　　围观的街坊嘀嘀咕咕，东子爸妈的脸色更菜了。

　　李建龙呼哧呼哧喘气，眼珠子瞪得吓人。

　　乔正安松了云和的手，捡起地上的门板放到了李建龙面前。

　　“嘭”

　　门板上立马出现一个碗口大的洞，空洞洞映出两张惊惶的脸。

　　嘎吱一声，数道裂痕也随之绽开，木屑崩溅。

　　“哎哟！”

　　众人齐齐惊呼一声。

　　夫妻俩拉着东子急退了几步，重重打了他一下，笑容都僵了，“你这家伙吃了人家的，咋不早说，对不住，都是我们的错，建龙兄弟，对不起，对不起啊……”

　　“这位妹子，对不起，对不起啊……”

　　东子妈不顾脸颊红肿疼痛，干咧嘴笑着道歉。

　　云和没再看他们，伸手理着揪乱的头发，重新辫了两根齐肩小辫，搁在耳后。她的视线落在乔正安挡在她面前的宽阔背脊上，麦色肌肤晒得油亮，沁着一颗颗汗珠子，然后她的心安了，什么愤怒都没有了。

　　东子被打哭了，哇啦哇啦哭起来。

　　乔正安丢下门板，朝他们冷冷瞪一眼，喊上大李，带着云和快步走了。

　　他现在心里也有一团气，不是气这明显就是小市民的一家人，而是气云和不知轻重，傻乎乎凑上去挨打。

　　“人家手下留情呢，李建龙可是当兵的，瞧那拳头砸的，啧啧啧，看样子另一个比他还厉害。”

　　“是啊，刚才那一跤人家要是下狠手，你一嘴牙都要磕掉了。还是赶紧让娃收了哭声吧。”

　　“那人脸上那道疤真吓人，绝对是上过战场的，瞧那眼神，我都不敢跟他对视。”

　　“复员军人也挺可怜的，李建龙缺了半拉耳朵，媳妇还跟人跑了，我们还是多积点口德吧，这可是战斗英雄。”

　　东子爸妈听着议论，脸上讪讪的，也不敢再提被掀翻的豆腐了，拉着孩子快步回家，关上了大门。

　　“不过你们还别说，刚才那个姑娘也挺厉害，被打得狠硬是咬牙一声不吭。”

　　“她男人不知要多心疼，晚上肯定嘘寒问暖。”

　　“嘿嘿嘿……”

　　话题很快滑向了男人喜欢的领域，云和要是知道了绝对会气死，不过她现在也不大好过。

　　李强见她进门，一个虎扑过来抱住她腰，哭唧唧问她：“云姨，你疼不疼？我去拿爸爸的药片给你吃。”

　　“云姨没事，一点都不疼。”

　　“你嘴上都出血了，怎么不疼。”

　　乔正安上前，拍拍李强的手，轻声道：“你云姨没大事，李强，现在去帮你云姨打盆水，让她洗洗可好？”

　　“好。”李强大声应了，倒腾着腿飞快进屋拿脸盆去了。

　　“你跟我来。”

　　乔正安直起腰，对云和说了一句，先行进了屋。

　　云和抬了下眉，有些愕然地随他进屋。

　　“坐。”

　　云和拉开长凳，在他对面坐下。

　　乔正安认真看她，她脸颊通红，现在左右两边都已经肿了起来，右边嘴角还破了，挂着一丝血迹，头发倒是被她梳好了，并不见太大狼狈。

　　云和被他这样专注的目光看得有些尴尬，不知不觉就把脑袋低下了。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云和的眼角一跳。

　　“当时买好豆腐，那个女人在背后说……”

　　她三言两语把经过讲了一遍。

　　乔正安伸手抓了把脑袋，“那你冲上去跟她干架前有没有想好后果？你瞧见她的身胚子，还有你的了吗？她一个顶你两，你这样不是白送上去挨打吗。”

　　他的语气直愣愣的，刚才处理事情时的冷静圆滑好似消失了，不觉中就把云和当成了手底下的兵来训话。

　　李强打好水，兴冲冲往堂屋去，被李建龙一把拽了回来。

　　“爸，云姨要水……”

　　李建龙缩了缩脖子，朝儿子一瞪眼，带着他飞快离开，回到井圈边给他洗脸洗手去。

　　“云姨她……”

　　“你乔叔跟云姨商量事呢，等下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