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云和》春海棠

10、高考

　　你一支我一支，把一包新买的香烟彻底抽完，扔了一地烟屁股，俩人才从平台上退下来。

　　走回房间，发现对门云和房里还亮着灯。

　　乔正安朝李建龙一点头，李建龙先回了房，他上前轻轻敲了下门，道：“不早了，早点睡吧，养好精神明天才能更好的考试。”

　　云和正看得焦头烂额，一阵阵心里发虚，没顾得上答话。

　　乔正安等了一下，略一沉吟，又道：“就算没考上也没啥大不了，你的年纪，明年还能再考呢，早点睡吧。”

　　明年还能再考，这句话云和听进去了，再一想也对，都重活一回了，还象前辈子那样战战兢兢，谨小慎微生活吗，她该潇潇洒洒，此路不通换一路就是。

　　这般想开，心里立马通透了，她欢欢喜喜应了一句，“马上睡了，你也早点睡吧。”起身收了半干的内衣裤放到床尾，把靠床头的一侧窗户关上，拉灯睡下。

　　乔正安听着动静，待门缝里传出来的灯光灭了，才回房间睡觉，这一晚听着李建龙翻身的声音，终究没有睡好。

　　第二日，云和起了个大早，再看缝合的伤口，乔正安缝合手艺不错，药也好，都不怎么疼了。她慢步下楼进厨房看了看，昨天的饭菜都已吃完，不过有米有面，于是决定煮大米粥，烙小葱饼。

　　院里有小块菜地，其中两块料理得很好，长得葱葱茏茏，当中一块却是稀稀拉拉不成样，猜着就是李家的，几丛小葱倒是跟野草称兄道弟，长得一般旺实。

　　她掐了一把小葱回去，先刷牙洗脸，顺便把那件粗布旗袍搓了，最后一遍的清水倒到菜地上，回厨房开始和面煮粥。

　　这些都是她干惯的，动作麻利，不多会儿，大米粥的香味就顺着窗户飘进二楼乔正安住的房间了。

　　两个大老爷们已经醒了，李建龙从床头柜里翻出半包烟，递了一支给乔正安。

　　乔正安起身，把衣服穿上，摇了摇头没接他的烟，劝道：“你也少抽。”

　　李建龙缩回手，找了洋火“呲”一声把香烟点上，深吸一口，嘿嘿笑道：“今儿我高兴，这一晚竟然睡着了。”

　　乔正安的手一顿，慢慢抬头看了他一眼，靠在床栏上的李建龙眼底还带着青紫，神情却有些得意洋洋，吸一口烟悠悠抬头把烟圈徐徐吐出来，一个圆形烟圈随着空气往上飘去，一点点散开，乔正安移开目光，飞快把皮带束好，丢下一句速度下楼去了。

　　“我去买几个包子。”

　　李建龙低低笑了声，自言自语道：“连长啊连长，你也有今天，看见个漂亮小姑娘移不动脚了吧。嘿嘿嘿，这就叫命中注定。”说完这句，他皱了皱眉狠狠吸口香烟，随着烟圈逸出一道长长的叹息。

　　乔正安跑下楼梯，放轻脚步到了厨房门口，慢慢停住。灶台前，云和系着围裙正在小锅前烙饼，她十指纤细如同舞蹈般，一手擀面杖一手面饼，一个饼子飞快下了锅，素油滋滋作响，麦香挟着葱香烘然炸开，把人口腔内的馋虫一道勾了出来。

　　她神情专注，低着脑袋，瘦瘦的背上支起两块肩胛骨，围裙带子系出腰线的美好。

　　乔正安突然觉得，身边有个女人挺好，起床后，女人在灶台边忙碌，很快，喷香的米粥烙饼就能吃进肚里了。

　　他高大的身影挡住光线，云和很快发现了他，转头一笑，“就快好了，你去洗洗。”

　　乔正安也跟着笑起来，“我先骑车买几个包子回来，等下吃好早饭送你去学校。”

　　“好。”云和应了。

　　乔正安送云和到达帽儿县中学时才七点正，正式开考是八点。

　　学校门口站着许多青年人，都是来高考的，拿着书本小声低语，安静有秩序，与后世高考的人海人山完全不同，也没有拎着午饭一脸担忧夹杂喜悦的送考家长。

　　云和从一张张来高考人的脸上，看到的更多的是兴奋与骄傲，更类似于参加研究生考试。

　　“钢笔水都灌满了吗？别紧张，你们能来参加高考，就已经证明是社会的有用人材，就算这次失利，明年还可以努力。”

　　乔正安停下自行车，对她低声说道。

　　“嗯，我不紧张了，就算没考上，也不是大事。”云和朝他笑笑，回道。

　　“有这心态，一定能考上。”乔正安道，“门开了，要准备进去了，等下我来接你吃午饭。”

　　云和正想答应，旁边一参加高考的青年笑了起来，手上拿着准考证扬了一下，说道：“只要拿着这张准考证，午饭有得吃。”

　　“哦？此话怎讲？”乔正安忙问道。

　　青年指指一旁墙上贴的告示，“你们去看看，帽儿县政府鼓励青年向学，三天高考期间，只要来参加高考的学生，都有一顿免费中饭吃，就在中学食堂里。”

　　“那倒真是好事。”云和笑了，“乔正安，那你不用来接我了，我下午考完试可以自己走回来。”

　　乔正安特意去告示前看了，确实提供一顿免费中餐。

　　“行，那你好好发挥，题目多看几遍。”

　　云和笑着朝他点头，她没想到，到了这全新的世界，竟是这个才认识两天的男人来陪着她参加人生中重要的高考。

　　“乔正安，谢谢你。”

　　“一路说了多少个谢了，要是你不嫌麻烦，晚上给我做饭吃呗。”

　　他痞痞笑了起来，“早上的烙饼真香。”

　　“没问题。”云和的笑容更大了。

　　这男人，总能让人觉得愉快。

　　第一门考的是语文，云和本就学的是汉语言文学专业，并不费劲，只不过，后面坐的人让她相当不舒服，好几次，她能感觉到有目光如箭般刺在脊背上。

　　考完一门，考生们的表情五味陈杂，食堂里说话声对题声响成一片。

　　云和不喜欢对题，拿了饭盆直接到窗口打饭，水煮青菜、水煮土豆块、水煮丝瓜，一水的水煮菜竟没有一个荤菜，而那些考生们却毫不在意，满满打了一饭盒，欢天喜地自去吃去。云和看看他们，此刻才真正感觉到物力唯艰，生活困苦，想来昨天晚上吃的那顿算是好的了。

　　“土豆块加这个丝瓜，谢谢师傅。”她跟打菜大叔道了一声。

　　大叔瞧了她一眼，许是觉得师傅两字颇受用，给她打了满满一大勺饭，又各自一大勺土豆块和丝瓜，分量十足。

　　云和想让他去掉一半，可咽了口口水，下意识觉得她能吃下。

　　“云和，这边，这边。”

　　刚转过身就看到周思危、陈唯康和重秀岚三人已拿着饭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她有意不过去那边，想想觉得不好，还是端着饭盆笑着走了过去。

　　“云和，打饭大叔是你家亲戚吧，给你打这么多。”

　　陈唯康看了一眼她的饭盆，马上叫了起来。

　　“去去，那是云和漂亮，谁让你长个五矮身材的，还一个眼大一个眼小，谁看了都不待见。”周思危用肘推了他一把，呵呵笑道，“来，云和，你坐我旁边吧。”

　　云和在他对面坐下，朝身旁的重秀岚笑着点了下头。

　　没接受他的好意，周思危伸出的手又讪讪收了回去。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周思危，我跟你急。”陈唯康一只胳膊伸过去，把周思危的脑袋圈了过来，使劲勒他脖子。

　　周思危做出双眼上翻吐舌头的惨状。

　　“行了行了，都别搞怪了，快吃吧。”重秀岚也朝云和笑了下，掰掉陈唯康的胳膊，叫着两人快吃。

　　“看在两个大美女陪我吃饭的份上，今天就放过你小子了。”陈唯康扒了一大口饭，含含糊糊说道。

　　“云和，你考得怎样，有好些我都不会做，像什么排什么郁什么，这些字我挤尽脑汁都没想出来，最后胡乱写了个，想想肯定是错的。陈唯康这小子也没写出来。秀岚倒是写出来两个。”

　　周思危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眼镜，有些郁闷道。

　　“我也只写出来一两个。”云和不想说她觉得试卷容易，胡乱答了一句开始吃饭。

　　“你们都在一个教室，可怜我还在另一个教室，想沾沾两大美女的喜气都沾不到。”陈唯康故意哀声叹气。

　　“那我跟你换，怎样？”周思危诱他。

　　“好啊好啊，旁边一前一后就是两大美女，想想就美啊。”

　　“去你的。”周思危推他一肘子，“想得美。”

　　两人又打闹起来，云和看一眼笑微微看着两人的重秀岚，恍然明白过来，刚才考试时一直在瞪着她的原来是她。

　　她动作还挺快，等她交卷，后头已经没人了。

　　“快吃吧，吃完我们还可以看两个小时地理呢。”重秀岚凑过去看了下周思危手腕上的表，加快了吃饭速度，“这次高考我一定要考上，我再不想下田了。”

　　她这般一说，周思危和陈唯康也没了打闹的心思，他们俩年纪比云和和重秀岚要大上五六岁，此是背水一战，再没有时间给他们浪费在考试上了。

　　嗡嗡声响过一阵，食堂里就剩了咀嚼声，大家抓紧时间洗过饭盆，就地开始看书，准备下午的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