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谣》唯恐天下不乱

21、第二十一章

　　夜色中传来沉重的马蹄声。

　　冷溅雪心急如焚，扬鞭又催了催已经奔驰了两天的马儿。

　　风飞扬，我一直的跟随者你的脚步，这一次，我一定要找到你，然后……

　　突然间，前方夜色中的树林飞出了一个黑影倏的蹿到了马前。

　　马儿惊了，扬起前蹄差点把冷溅雪甩出去。

　　而那突然出现的黑影却又向疯子一般直扑了上去。

　　冷溅雪一惊，猝不及防地被那人扑下了马，两个人一起滚出了一丈开外。马儿撒开蹄飞奔而去。

　　冷溅雪心急如焚，却在这当儿被人挡住，心中不停地念着风飞扬，又急又怒。

　　那人披头散发，黑暗中看不清面目，只觉得周身散发出一股野兽的气息。

　　“你这疯子！不要命了！快让开！”

　　那人不语，如恶狼一般散发着攻击的气息，喘着粗气，微微颤抖。

　　冷溅雪急得恨不得把地上踹出两个窟窿来。唉，天杀的越是着急越是有疯子来打岔！不行，我可没有时间再耽误了！

　　于是，冷溅雪身影一闪，施展独门轻功想绕过那人继续赶路。

　　那人看着冷溅雪风一般的身影，愣了一刹那，便也开始了紧追不舍。

　　冷溅雪一回头，看着身后的身影。

　　功夫不错，却像个疯子一样。我应该没有得罪过这样的人啊？干嘛这么对我紧追不舍？

　　正想着，却听见身后咚的一声。冷溅雪一回头，看到那人倒在了地上。

　　怎么会？！难道有诈？

　　冷溅雪有些犹豫，脚步慢了下来。然而却又转念一想，在不快点或许就再也见不到风飞扬了，于是就又加快了脚步。

　　然而奔出了一里地左右，冷溅雪叹了口气，又调转回头……

　　那人还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嘴角挂着一道黑色的血。

　　冷溅雪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活着。又查了查他的眼睑和指甲，便知他已中毒。冷溅雪在那人身上小心地搜索了一番，没有找到伤口，却在他腰间摸到了一个玉佩。

　　啊，居然是……！

　　冷溅雪扶起了他，带着他一起上了路……

　　东方微晓，码头上停靠着东渡的货船正在升起船桅，风飞扬和季洛枫正欲登船。

　　“风飞扬——”

　　冷溅雪背着昏迷的人，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冲着扶着另一人踏上船的背影喊道。

　　风飞扬一回头，看到冷溅雪背着一人踉踉跄跄向他走来，满面尘土。

　　“啊！是他！”季洛枫认出了冷溅雪背上的人，韩青凛。

　　“师兄——你，你要抛下一切离开我们，你好狠心！”冷溅雪拖着疲惫的身躯和昏迷的人，终于走不动了，累倒在路上泣诉。

　　“飞扬，快把他们扶过来。”季洛枫道。

　　风飞扬和季洛枫朝冷溅雪跑去。风飞扬俯身要扶起冷溅雪。

　　冷溅雪看到眼前人的人，失神了一般兀自地不停说道：“你好狠心，好狠心……”躺在地上，紧紧抓住风飞扬的手臂不松手，就连季洛枫都看得有些心酸，却又不知该怎么办。

　　风飞扬看着眼前的冷溅雪，他的那个如冰雕玉琢一般的师弟，心中一阵愧疚，不敢看他，也不敢看季洛枫。

　　“太好了，韩青凛还活着。”季洛枫见状岔开了话题。

　　“喂——二位公子，快开船了，你们走不走啊——”船老大站在船头冲几人喊道。

　　冷溅雪听到后猛地抓紧了风飞扬的手，几乎哭喊道：“师兄，别抛下我！别离开我！”

　　风飞扬闭上了眼睛，心如刀割。

　　“我知道你没死……我就是知道……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我，我喜欢你！不能没有你！我还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啊！我知道，如果我不来找你，或许，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机会对你说了……”

　　风飞扬仿佛被巨石压住一般无法动弹。终于，他艰难地抬起手，努力地从冷溅雪苦苦挽留的双手中挣脱，

　　“对不起。”风飞扬的声音颤抖而苦涩。

　　“师兄……你……”冷溅雪呆住了，眼中支撑着他不住追寻的那股力量渐渐湮灭。忽而，他看了看季洛枫，仿佛看到救命稻草一般。

　　“季公子，求你，带我一起走！带我一起走！我离开了擎天门，无处可去了……没有了师兄，这个世界已经无处让我容身……求你！”冷溅雪扑到季洛枫的脚下，泪水簌簌落下。地上的尘土和着他的泪水，已经完全没了之前温柔优雅的影子。

　　季洛枫不禁为之动容。呵，是啊，造化真是弄人，为何总是多情之人受尽煎熬？

　　“飞扬，我们，还有溅雪，一起走吧。”季洛枫眼中噙着泪水，给了风飞扬和冷溅雪一个苍凉的微笑，擦了擦冷溅雪被泪水冲得沟沟壑壑的花脸。

　　于是，四个人踏上了东渡的船，驶向了那未知的生活。

　　韩青凛中毒已深，虽然靠着神医给他们带的药和冷溅雪悉心的照料，生命已无大碍。然而却已记不得之前发生的一切，还是有几次在船上神智不清，像发疯的野兽一般不停地追着冷溅雪，时而紧紧抱住仿佛怕别人抢走，时而又死死地攻击冷溅雪。

　　“能把以前的事情都忘记也不错，也算是种解脱。”季洛枫笑着自言自语。

　　入夜，船儿航行在异常宁静的海上，一片黑黢黢，只有一轮弯月遥挂空中。

　　季洛枫，风飞扬，冷溅雪和韩青凛四人坐在船头，感受着迎面海风的轻抚，空气中有一丝咸腥的味道。

　　远处传来隐隐的嗡嗡声，如千万只蜜蜂。

　　船上的舵手们突然惊惶起来，呼喊着船老大，在甲板上奔走，爬上桅杆慌乱地降着船帆。

　　“糟了！我们遇上传说的碧瑠了！”船老大惊呼。

　　“碧瑠？”四人齐声问道。

　　“以前听老人们提起过，东洋有一只碧龙，出海时会带来碧瑠，初现时如万蜂齐鸣，接着就会狂风大作巨浪滔天。海里会出现巨大的漩涡，把所有的东西卷入海底！没有人能活下来！”

　　轰——

　　一声巨响打断了船老大的话。

　　顷刻间电光雷鸣，接着暴雨倾注。海面上狂暴的波涛冲击着脆弱的船，每次冲击都会听到船身破裂的声音。

　　风飞扬猛地抱住季洛枫，紧紧抓住船舷：“不会的，不会有事的！”韩青凛也拉住冷溅雪紧紧抱住船舷。

　　只听得“咔——嚓”的巨响，船身被狂涛击碎了，渐渐沉入水中。

　　浪声滔天。

　　所有的人都落入水中，呼喊着，挣扎着，惊慌失措，努力地想要找到一片碎木，在流星般的雨点的无情地击打着海面。风飞扬，季洛枫，冷溅雪和韩青凛四人紧紧抓住半块船舷。

　　“洛枫，洛枫，我们会没事的！我们会在一起的！”风飞扬不停地在季洛枫耳边叫道。

　　“师兄！我在这里——”冷溅雪也在木板的另一边朝风飞扬喊着，努力地想慢慢地朝风飞扬那边挪动靠近，却被韩青凛死死抓住。

　　“溅雪，你别松手啊！千万别松手啊！”韩青凛叫道。

　　此刻的洛枫满耳充塞着雷鸣雨啸和惊惶的呼喊，只觉得一波一波的浪如厚重的网一张一张从天上撒下，紧紧地勒住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

　　“咳！咳！”季洛枫被海水呛得不住地猛烈咳着。

　　远处传来一阵“呜呜”声，突然间狂风停暴雨住，海面恢复了平静。然而不多时，海水回旋，海面上出现了一个漩涡，要把一切带入海底。

　　季洛枫此刻却闭上了眼睛，显得十分平静。

　　好吧，老天你既然不让我们活在一起，那我们就只好死在一起了……

　　季洛枫在风飞扬的怀抱中渐渐沉入幽深的海中，眼前浮现着来到这个世界后发生的一切。

　　天下之道 ，皆法自然 。自然之道 ，唯天下准 。 世人思询 ，轮回之法 。法之运生 ，皆在其本 ……

　　季洛枫的脑中突然想起了让他长久思索却始终不得其解的那本《天下》。

　　难道……难道，《天下》是……

　　“王子，神官大人来了。”

　　一个肤色黝黑眼窝深陷的卫兵持铜剑立在殿外的台阶上，躬身对帷帐后刚刚午睡醒来的亚述帝国的王子伊安 ? 肖那辛禀报。

　　“好的，请神官大人进来。”

　　卫兵退去，不一会儿便领着持着手杖的蒙面神官进了殿中。

　　神官见了伊安王子欠了欠身，道：“伊安王子，伟大的月亮之神给我指示，您必须要在今夜带沙西姆王子去落星湖沐浴才能治好他的病。”

　　“真的么，神官大人？”

　　“按照月亮之神的指示，的确如此。这里是占卜的结果。”神官递给伊安王子一张羊皮手卷。

　　伊安王子打开一看：

　　东方坠落的星辰将唤醒昏睡的灵魂

　　月光和湖水连接千年的时空

　　天下的主人啊

　　一切将按照您的愿望——重生苏醒

　　“昏睡的灵魂，指的是沙西姆弟弟么？这么说他终于可以醒来了！太好了！”伊安王子惊喜不已，对随从吩咐道：“你们现在就去准备，我马上要和神官大人和沙西姆去落星湖！”

　　落星湖，沙漠中的蓝宝石，纯净如天空的眼睛，一个熟悉而美丽的名字。

　　伊安带着大病一场后昏睡了两年的弟弟坐在驼背上，迎着落日在金色的黄沙中朝东边的落星湖走去。

　　“太阳之神和月亮之神啊，请你保佑我亚述王国永远强大！”伊安看着这正在吞噬着草地的黄沙，心中惆怅。

　　一弯银钩挂在湖边的胡杨树梢，落星湖如静谧的镜子，折射着天的广阔高远。

　　神官大人站在岸边，轻轻地吟诵。伊安抱着弟弟走入湖水中。经过了一天的照射，湖水很温暖，人在水中格外舒适。

　　伊安轻轻地用湖水沾湿了沙西姆的脸，为他洗去脸上的尘土。在他不经意之间，两行眼泪从沙西姆的脸上流了下来。

　　“啊！沙西姆，神官大人，沙西姆他……”

　　神官好象没有听到伊安的话，仍旧立在岸边。

　　草依依，水蓝蓝，一阵凉爽的风吹来，伊安有些失神了。这一切仿佛似曾相识。

　　不知今夕是何时的风，也不知那时是何时的雨，这个世界仿佛一切都没发生，又仿佛已经经过千年……

　　咣——

　　就在伊安呆掉的时候，湖的另一边一个影子坠入湖中，吓了伊安一跳，忙抱着沙西姆爬上岸来，好奇地站在岸边盯着。

　　突然湖面探出一个人的侧影。伊安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人的侧脸，心中有些不安，凸凸直跳。

　　那人感受到伊安的目光，转过头来，恰巧和伊安四目相交。那人的眸子想晨星一样明亮，让人无法转开视线，仿佛早已与自己的双眸痴缠，成为解不开的缘。

　　伊安脑中突然一片空白，全世界仿佛都消失 ……

　　“你……是从悬崖上掉下来的？”伊安脑中一个声音在响。

　　“呃——失足而已……”另一个声音从那人的目光中传来。

　　时空一转 ……

　　“你怎么又忘记披着披风了，夜里寒，不当心就会冻着了！”从那人的眼神里传来一阵关怀与宠溺。

　　伊安的心一暖，突然有了种想落泪的感觉。

　　画面又迅速切换……

　　“你看，满天的红霞瞬间照亮了那片乌黑的云彩，但很快它将融于黑暗，难道不是如此短暂的吗？”

　　“你多虑了。”

　　更多的场景涌了过来 ……

　　“ 你这是做什么啊，好好日光浴都被打破了。”闲适地躺在太阳下的那个人撒娇说道。

　　“呃？日光浴？那是什么？”另一人满脸疑惑。

　　“飞扬，我想要你 …… ”那人喘息着说出这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儿。

　　“求大夫救他一命 …… ”另一人焦急地看着昏死的那人，焦急惊惶地祈求。

　　“飞扬，我们，还有溅雪，一起走吧。” 那人苍凉地说道。

　　“能把以前的事情都忘记也不错，也算是种解脱 …… ”

　　泪水充满了伊安的眼睛。

　　是啊，能忘记是一种解脱，可是，如果再也不能和你在一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所以，我愿意继续承受这一切的甘苦，只等着与你再次开始第一次的相遇……

　　伊安抬起泪眼看着那人。那人给了他一个温暖的笑容，让伊安的心彻底飞扬起来 ……

　　“洛枫，洛枫……”那人张开了双臂。

　　伊安跳下湖，朝那人奔去。“飞扬，终于见到你了！”

　　在这落星湖中，跨越了时空的二人相拥相吻。

　　“师兄，师兄 …… ”躺在岸边的沙西姆慢慢张开眼睛。

　　神官大人忙俯下身去，扶起他，喜极而泣：“溅雪，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青凛，你怎么这样打扮？”溅雪问道。

　　“这个一会儿再告诉你。”韩青凛道。

　　从落星湖回到伊安王子的宫殿，四人都才明白，原来在那次东渡中遇到风暴，四人穿越了时空，于这沙漠中的亚述王国再次相遇。季洛枫这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由于那本《天下》，《天下》原来有着如此威力可以教人跨越生死边界连接时间空间。

　　季洛枫将《天下》写在一张羊皮手卷上，交给了冷溅雪。

　　“溅雪，这个就是《天下》，你收好。还有，如果在这里生活累了倦了，就去落星湖吧，在那里隐居是个不错的地方。这里是落星湖的地图。” 季洛枫边说边把两个羊皮手卷交给冷溅雪。

　　“洛枫你说这些，难道你要离开我们？”冷溅雪道。

　　“溅雪，我和飞扬决定离开这里，去过无忧无虑的生活，远离宫廷，不再是什么王子，专心做自己。”季洛枫道。

　　“那这秘籍 …… ”

　　“秘籍你就收着吧，从此以后你也是‘自然门’的人了。只是，要参透这秘籍着实不容易，必定要经历千般痛苦，还要遇到真心爱自己的人。”季洛枫边说边看了看冷溅雪身边的韩青凛。

　　冷溅雪一惊，便和韩青凛一样双颊绯红。

　　“那你和飞扬师兄要去哪里呢？”冷箭需又问道。

　　“天下虽大，我们心中却只有彼此，去哪里都无所谓了。”风飞扬道。

　　第二日，季洛枫和风飞扬便悄悄离开了伊安王子的宫殿，再也不见踪迹。

　　于是，亚述王国从那便有了一个美丽的传说。国王的儿子伊安王子在落星湖遇到了月亮之神的使者。使者唤醒了伊安王子的弟弟沙西姆，带着伊安王子去了遥远神秘的东方。而沙西姆王子成为了亚述王国伟大的国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