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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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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陆维揣摩着廖云的心思,却不知道他猜的两个原因都不对。
实际上,这位廖云博士面上捋胡含笑、一副云淡风轻的高人模样,心中却在骂娘。
“沈瑜这小混蛋,这回总该是满意了吧。”
一想到当时杜燕递过来的威胁之语,直到现在,廖云犹自气愤不已。
“廖大人,如果您不想自己的风流韵事传遍整个京都,就稍等片刻,听我说上几句。”
今日一大早,杜燕拦在他来国子监的路上,大放厥词。当时,廖云心中凛然,面上却不漏声色,第一时间否认了杜燕的指控。
他本以为,这人或许是从哪里听了点消息,上门敲诈他。
令他心生不妙的是,见他否认后,对面之人只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小声凑到他耳边,提到了一个关键词——“济源寺”。
听到这里,廖云当时手心潮湿、心跳如鼓。
济源寺,那是他偷情的地点!
廖云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慌乱惊慌。但他到底是个颇有城府之人。明知道把柄被人捏在手里,依然很快稳住了心神。
他上下打量杜燕,猜测着对方来意。
杜燕一身青色生员衫,手中拿着一把做工精致、价值不菲的锦绸折扇。看得出来,这人不是一个缺钱的市井小徒。
廖云心中略有惊异,猜不透杜燕到底来历如何。
“廖博士不必费心打听我的来历。学生杜燕,见过廖博士。”见他一脸疑惑,杜燕主动上报名号。
反正,他也没打算隐藏自己的身份。
沈瑜交代过,主动告诉廖云更好。以他国子监学生的正经身份,谅廖云也不敢起别的念头。
见杜燕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廖云自然不敢轻易流露出什么心思,沉声问道:“你想做什么?或者说,你想让我做什么事?”
杜燕面露惊讶,笑道:“廖博士真是爽快人!有点意思。既然廖博士如此直爽,学生就开门见山了,一件事——今日务必让沈瑜复学。”
“沈瑜?!”
作为今日重议沈瑜是否作弊的主考官之一,廖云自然是知道沈瑜这人的。
虽然对沈瑜与杜燕之间的关系不了解,但廖云稍稍一琢磨,就猜到了杜燕找上他的理由。
这个杜燕,估摸着是沈瑜的狐朋狗友之一。
廖云原本吊得老高的心顿时一松。
被人抓到致命把柄,廖云本以为要狠狠挨上一刀,心里早已做好了准备。哪知道杜燕煞有其事而来,其实却是为了这不入流的小事。
也是,如同他们这种纨绔子弟,聪明程度有限,见识也有限,不可能知晓自己和荣亲王之间的关系,更不可能以此事做出什么大文章。
廖云心中有了计较,面上依然表现得很为难。
他不想让杜燕觉得自己答应得太容易。
“这事我做不了主,有祭酒大人在场,如果沈瑜的学问不过关,我一个博士,人微言轻,岂能做主让他复学?!”
“这个就无需廖博士操心,只要你在其他人反对的时候,明确表达自己支持沈瑜复学的意愿即可。”
“这么简单?!如果仅仅是这个要求,倒是不难,廖某现在就可以答应。但是,万一其他人不同意,最终结果不如你意,到时候你该不会迁怒于我吧?”
杜燕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笑了起来。
“不可能!廖博士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其他就不劳费心了。”
当时,廖云对杜燕的笃定态度是不信加不屑。
沈瑜这人,虽不是他班里的学生,但每每监内月考,万年倒数第三的称号廖云总是略有耳闻。
这种程度的差生居然敢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是作弊?!还要当众自辩?!
呵呵,也是胆子大得很啊。
当然,廖云是聪明人,他没在杜燕面前表现出来自己的不信。
毕竟,人家手里正抓着他的小辫子,激怒对方,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而现在,看过沈一南方才的表现,廖云终于明白,原来对方并非盲目自信。
敢当众自辩,嗯,这个沈瑜,没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不管沈瑜是故意藏拙还是厚积薄发,都让廖云对沈瑜的评价,从无关紧要的小角色迅速提升为值得重点关注之人。
国子监高层中,由王禄主动将责任揽了下来,又有廖云暗里的推波助澜,沈瑜之事很快有了定论。
出了议事厅,国子监当众宣布收回将沈瑜除名的决定,并由王禄博士当众向沈瑜道歉。
扶起准备躬身道歉的王禄,沈瑜肃然道:“博士何至于此,这叫学生如何受得?自从进入国子监,学生就一直深受博士教诲,如山师恩无以为报。之前这些,不过是误会一场。若博士执意道歉,反倒令学生为难,再说,博士这样做,无疑是将学生当成外人啊……”
沈瑜这一番义正言辞的话说下来,让王禄是想道歉都不能。
随后,祭酒陆维出面,当众勉励了沈瑜几句。一时间,满堂皆欢。
廖云眯了眯眼睛,望着远处长袖善舞的英俊青年,突然间,心中有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木秀于林,如此风采人物,为何他先前从没注意到?
难道说,真正知晓他秘密,并敢来要挟自己的人,不是杜燕,而是面前这个沈瑜?!
虽然对方的纨绔之名人尽皆知,但说到底,他是那个素来精明的沈克之子。廖云觉得,自己或许是看走眼了。
一想到被荣亲王视为心腹大患的沈克,廖云多疑的性子又犯了。
正如小七所说,廖云是下任皇帝荣亲王的心腹之一。他曾为荣亲王出谋划策,立下了不少功劳。
廖云清楚地知道,沈克是荣亲王在朝中重点拉拢的对象之一。只是,虽然荣亲王欣赏沈克,但沈克却三番两次不肯上套,态度暧昧,颇令荣亲王感到不安。
今日沈瑜来要挟自己,究竟是自己的主意,还是背后有沈克指点?
喜欢谋定而后动的廖云开始了自己的反复纠结心路。
一会儿,他觉得是沈瑜那小子无意间撞破了自己的私密,一会儿,又怀疑沈瑜是从沈克那得来的消息。
毕竟,他行事素来隐秘,更何况是这种要命之事,哪会随随便便就泄露了出来。除非是如沈克一般,长期关注自己,才有可能发现他的隐秘。
换个角度想,沈瑜的要挟之举,却是间接提醒了自己,行事还需更谨慎。
廖云的眸色渐渐转深。
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或许,他也该换口味了。
至于为什么不干脆杀了威胁他之人,反而要除掉自己喜欢的、且身心俱依赖于他的柔弱女子,自然是廖云权衡利弊后的无奈之举。
无论马前卒的杜燕还是扮猪吃老虎的沈瑜,廖云都是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马上除之而后快。
奈何,实际操作起来,除掉这两人的难度要远远大于封氏。
首先,这两人都是国子监学生,正经的良家子身份,随便死一个就可能引起不小的波澜。其次,两人都是官宦子弟,身边必然跟着不少的仆人护卫,想要对他们动手,一般的护院家丁绝对不够。而封氏,一个京城小吏的妻子,手无缚鸡之力的深闺女子,容易下手得多,且死了就是死了,翻不起一点浪花。
两相比较,选择哪个,一目了然。
事情已了,等在场地位最高的祭酒陆维离开之后,其余博士也很快随之散去。
沈瑜的两名忠心小弟——杜燕与小胖子,迫不及待地拥到沈瑜面前,一脸兴奋地跟他道喜。
至于其余当听众的那十几名同窗,心胸宽的几人,过来主动恭喜沈瑜复学,而一些不能接受事实的,则表情淡漠,矜持而去。
沈一南没在意那些,只笑嘻嘻地走到了一脸惨白的宁宇身侧。
“宁兄,今日之事,真是多谢你啦!幸亏有你鼎力相助,我才能安然度过此关。”
沈一南的这番话,说的也算真心实意。
没有昨日从宁宇家强借来的书和笔记,想安然度过这一关,肯定会大费周折。
但是,宁宇又怎肯相信沈一南的道谢。
他脸色难看得厉害,冷冷道:“不用挖苦我,沈瑜!不得不说,你隐藏得真是好!连祭酒大人都夸你学问扎实,哼!平日里却总是装作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真是虚伪之极。只是,我真是想不明白,凭沈兄的实力,考进月考前十不是易如反掌之事么?!为何要多此一举,让关皓找我帮你偷试题?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嘘!”沈一南将手指比在唇边,左右看了看,笑嘻嘻地说道,“宁兄,还需慎言……”
宁宇冷哼一声,虽不服气,却也不敢再多言。
见他没彻底丧失理智,沈一南点了点头,才道:“宁兄是个明白人,所以呢,也不用在下多费口舌叮嘱你了,什么事情能说,什么事情不能说,宁兄比在下明白得多。只是啊,宁兄,你是忧思过甚,在下过来,只是单纯地跟你道谢而已,何必如此激动?”
沈一南说完,似乎还嫌宁宇不够生气,悠悠然又加了一句,“宁兄如此表现,只会让在下误会,以为宁兄心胸狭隘,看不得在下出风头,这样可不太好,有伤我们之间的感情——”
宁宇气到极点,本是苍白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一旁的关皓看得乐得不行,直拍大腿。
“你?!谁跟你有感情了?!沈瑜,我只问你,你究竟为何要让关皓来找我?”气到了极点,宁宇反而突然冷静了下来,虽是含怒发问,音量却是压得极低。
沈一南右手成拳,击中左手心,如同恍然大悟一般,道:“宁兄说得有理。对呀,除了昨日的借书之谊,咱俩之间确实没什么交情。不过,既然如此,在下如何做、如何想,好像也没必要跟宁兄解释得一清二楚呀。”
“你你你?!”
沈一南接二连三的戏谑行为,成功地打消了宁宇满心的疑问,让他羞恼之极,拂袖而去。
“哈哈哈哈!”
见宁宇吃瘪,一旁的关皓,早已笑得前仰后合,几乎直不起腰来。好不容易等他平复,又开始止不住地夸耀起沈瑜。
“沈兄沈兄!你今天真是太帅了,太厉害了!咱们的那些博士们,居然没一个能问倒你,真是太厉害了……我觉得啊,你比咱们监内那什么李瑟、还有黄谬厉害多了!总而言之,沈兄,以后,你就是我关皓的亲大哥!”
“是啊,沈兄,你这一手藏得可是够深的,完全真人不露相!厉害呀……”杜燕一边摇头一边叹服。
“对了,沈兄,那你跟我说个实话呗,是不是自己在家偷偷用功了?还是说,你爹给你请了个厉害的夫子?”
沈一南打了个哈哈,随意搪塞了过去。
关皓倒也没穷追不舍地问个究竟。其实,他本来就不关心这个。
对他来说,出风头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而兄弟出风头,就等于是他出风头。
“挂不得沈兄,你今天这一手,可真是出人意料,怪不得让我们两人安心看戏呢,原来是早有准备。哈哈哈,今日真是痛快,刚才你在堂上,没看见那些同窗的脸色,他们一个个嘴巴张得老大,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是啊!是啊!简直都快疯了呢,我听他们有人小声议论,以你的实力,这回院试都没问题。”
“小侯爷此言差矣,院试算什么,以我们沈兄的实力,那都不算什么,等再过三年,金榜题名应该也是手到擒来的功夫。”
“杜兄说得有理,哎呀,这么一说,我以后就有了一个状元大哥了,哈哈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言下之意,仿佛状元之名就是街边唾手可得的便宜货,听得周围那些学生连连皱眉。
沈瑜笑得含蓄,却毫不谦虚地收了两人的过度夸赞。
谦虚?!呵,谦虚值几钱?!
再说,做人不能那么虚伪,关皓说得一点没错!以他现在记忆力满点的能力,不说状元,随便混个进士,自然是易如反掌之事!
沈瑜虽笑得含蓄,却毫不谦虚地收了两人的夸赞。
谦虚?!呵,谦虚值几钱?!再说,做人不能那么虚伪,关皓说得一点没错,以他如今记忆力满点的能力,不说状元,随便混个进士,那还不是易如反掌之事?!
沈一南摇头暗叹自己明珠暗投、锦衣夜行。
“唉,可惜小七这家伙不在,无人知晓呀。如我这般一夜成才的神级操作,古今中外,都未必能找出第二个。”
想到无缘无故消失的小七,沈一南的眉毛又不禁皱了起来。
说也奇怪,那家伙消失前一点征兆也没有,不知是究竟出了什么事……
“沈兄,不如我们今日去宁仙阁,小弟我请客,给你开个庆功宴,咱们兄弟几个好好喝上几杯。”杜燕在一旁提议。
“杜兄好主意!对了,记得把上回沈兄惦记的那位嫣然姑娘也叫上,咱们来个夜游靖江,好好得乐上一乐。”
宁仙阁?!
这名字一听就知道不是正经地方,他们口中的嫣然,十有八九是原主之前的相好……
之前没得病,那是他运气好,现在要是再去作死,那才是正儿八经的傻子呢。沈一南没好气地想,直接开口推辞。
“不,我急着回去跟家里人交代呢,你们去吧。”
“啊?沈兄,这多没意思呀,要不,咱们先去宁仙阁喝两杯,然后你再回家?!”
沈一南懒得再跟他们啰嗦,直接摆手走人,留下的纳闷不已的两人。
望着沈一南远去的背影,关小胖子挠了挠脑袋,目露疑惑,说:“哎,燕子,你说,沈兄是不是和以前有点不太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