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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日常想死第三天 ...

  •   陈桂枝拉着刘兰花的手,眼中含泪,“兰花啊,是我常家对你不住,让你受苦了。我今年六十有一,两只脚都踏进棺材板儿里的人了,多活一刻都是天老爷可怜我,手指缝里露出来的。可我却人事儿都不懂,没教好孙子,害了你,都是我老婆子的错,老婆子即便是即刻死了,也偿还不了对你的亏欠啊。但是我现在却要厚着脸皮求求你,帮一帮我,帮帮常家。”

      颖悟绝伦的常有银虽然听的半知半解,但也直觉不好,扯着老太太的袖子就哭着喊奶奶。胞兄常有金也跟着哇哇哭了起来。被常有财搂在怀里的常家宝,吓得憋着嘴,要哭不哭的小模样看得人心酸极了。

      “老太太,你不要这样想,咱们再想想别的法儿子。”刘兰花把陈桂枝的手拢在怀里,语带哽咽的说。

      嫁来常家快三年了,要不是有婆婆和太婆婆在,刘兰花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下去。父母离的远,怕他们担心又不能说,只靠着上头两位婆婆的开解,不然,她怕是早就想不开了。

      老太太摇了摇头,把手边的黑木盒子放到刘兰花手上,“我就是个乡下婆子,脑子笨,想不出来那么些办法,这就是顶顶好的一个。这盒子里装的是......”

      “老太太!少爷!少夫人!太太去了!”

      门外凄厉的一声喊叫吓得本就在走神的常有财一激灵回过神来,也不管被他摔下身去的常家宝疼是不疼,起身就往他娘亲的院子里跑过去了。已经没了爹爹,再没了娘亲,他常有财就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只是已经两天粒米未进的常有财此时虚弱的很,踉踉跄跄的几次差点把自己摔倒。终于,在一次踉跄摔倒之后,索性趴在地上大哭起来,号恸崩摧,连跟在他身后的铜子儿都哭的不能自己,没敢上前来扶。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的存在总是有那么一点点理论依据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没等常有财把自己内心所有的哀痛发泄出来,刘兰花身边的小喜,就抱着已经哭累了睡过去的常家宝追了过来。

      身为刘兰花的贴身丫鬟,小喜恨不得掐死这个不着调的姑爷。可如今看到这一向人模人样的常有财如此不顾形象的趴在地上,哭的肝肠寸断的模样,小喜的心里也跟着酸楚了起来,眼泪不自觉的就流了出来。天地不仁,造孽啊!

      “少爷,老夫人走了。您得振作起来,咱们常家还得靠您来主持大局啊。”

      常有财现在最怕听到的就是‘去了’、‘走了’这些词。两天之内,一连失去几位至亲的常有财,乍一听到这样一个噩耗,受不住打击,晕了过去,不省人事了。

      这一晕,常有财就晕了两天。可就当常有财醒来的时候,恨不得又立即晕死过去!

      彼时的常家宝,也如现在这般,乖乖巧巧的窝在常有财怀里,只不过她说出来的话却让常有财目眦尽裂。“哥哥,你总算是醒了。嫂嫂给你灌了那么多苦汤子你都没醒,家宝可害怕了。”

      说完,常家宝又坐起身来,用手揉了揉那已经肿成俩核桃的双眼,指了指桌子上放的四个坛子,“嫂嫂出门去了,等嫂嫂回来,咱们就能带着奶奶他们回老家了。哥哥,老家在哪呢?有爹娘吗?有奶奶和强叔吗?”

      刘兰花这恶妇!她怎么敢?!

      隐约中常有财好像是听刘兰花说过,要把爹娘、奶奶和强叔火葬了,带回东莱去的。但那时候常有财只以为自己是鬼压身了,可见了眼前这四个瓷坛子,常有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去他妈的鬼压身,刘兰花这毒妇实实在在这么干了!

      怒不可遏的常有财抄起多宝阁上的一个美人瓶就要去找刘兰花拼命。对不起她的人是他常有财,有本事冲他来啊,烧掉他亲人的尸身算怎么回事儿?人都去了,连个全尸都不能给留下吗?就不怕死了下十八层地狱吗?!

      只是还没等他找到刘兰花报了这大仇,就被他那匆匆赶来的大弟弟常有金,从背后一棍子给敲晕了。

      再次醒来,常有财就好像破布一般,被绑在装满行李的马车上,任他怎么叫骂,也没人再管。若是叫的刘兰花烦躁了,便会打发有金或是有银过来给他喂碗稀粥或是清水,骂累了的常有财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周而复始。

      常有财不知道他家的商号怎么样了,杂役仆从、掌柜长工们又怎么样了,只知道这身下的马车颠的他后背都生疼了。那段时间的常有财恐惧多过于伤心,他总有种感觉,刘兰花这是要对她下手了。

      处理好一切的刘兰花,片刻没有耽误,带着弟妹,拉着四座棺椁,在刘瑞和小喜的护送下,以回老家安葬父母的由头,在当天夜里,悄悄的从不其城出来了。

      至于老太太给的那一黑木匣子的银票交子,则全都喂给了那贪婪的不其城太守。反正那空了大半的棺材里,不是粮食衣物,就是摞得整整齐齐的银锭子。这世道要是真的乱起来,银票交子那可能连刀草纸的价值都不如。刘兰花是相信老太太和公爹的判断的,也容不得她不信,横在这中间的,可是她常家活生生的四条人命啊!

      白巛商号出来这番事故,不其城的人无不唏嘘的。更有那心歪的,还私下了叨咕说着常家是亏心事儿做多了,老天爷惩罚呢,要不然怎么解释这短短几天天就死了四个人,连办两场丧事?

      其实老太太和白娇叶的想法是一样的,一个人的分量不足以你冒风险开次城门,那再加一个人又如何呢?只是俩人没商量过,都想要把生的希望留给对方,所以白娇叶回到自己的院子,给儿子留了封绝笔信,就用一根腰带把自己吊死在了房梁上。而乍然听到这个消息的老太太,本就想不开,交代了刘兰花后续的事儿也就一口气没上来,跟着去了。

      要不怎么说造化弄人呢?

      俩人都是后宅妇人,白娇叶虽识得几个字,却是当姑娘时候被爹娘娇宠,做了妇人之后又被丈夫爱重,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人情世故方面堪比一张白纸;那常老太太更是,从出生就一直长在东莱村,接触的都是一般乡邻,学会的都是柴米油盐,终于自家儿子发达了把她接来这不其城享福后,除了大孙子,也从未为别的事儿操心过,哪知道这贪官心中的这点弯弯绕?那太守怎么会管死的人多人少,只是觉得三万两银票的分量不够罢了。老太太眼中三万两已经是天大的数字了,可那贪官早就被养刁了的胃口,怎么能满足呢?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故,常有财那本就不甚强壮的心脏就更加脆弱了。他是极其伤心难过的,但这伤心之后还有无尽的担忧和恐惧。做一个无所事事的浪荡子做惯了,突然没有了能给自己遮风挡雨的父母,自己以后要怎么活?怎么养活弟弟妹妹呢?他奶奶都说了,这世道怕是要乱了,这要是真的乱了起来,他们还能活着吗?

      常有财突然想起他爹和强叔身上被刀砍的伤口,血肉外翻,看上去就巨疼无比。一想到这里,常有财的内心就更加恐惧了。

      而这一路上刘兰花和常有金兄弟为避免他开口而采取的手段过于‘狠辣’,更是在常有财心中的添了浓重的一笔,直让他觉得前途无望。也是这样,让他有了逃开的想法。他想过好的生活,衣食无忧,没有战乱的生活。此时的他早就忘了刚刚看到他娘绝笔信的触动,也忘了他奶奶拉着他的手要他立下照顾好弟妹的誓言,趁着自己清醒的时候,进了那原本就对他而言完全鸡肋的芥子空间,并如愿以偿的用一包杏仁酪换来了移星换斗丹。这才有了之后他人模狗样儿的询问常如是是否愿意交换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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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忆到这里,常如是对常有财那个自私的狗东西的鄙视更深了,甚至因为‘他’从现在开始也算是从前的自己而感觉到羞耻。

      即使常有财内心里十分抗拒去诋毁从前的‘自己’,然而这种情绪却像是被堵住的下水道一般,不断的上涌。作为一个肚子里一点东西都没有的草包,难道‘沉默是金’不是他唯一的出路吗?

      什么本事都没有,还要阻止刘兰花去做这些自救的准备工作。这一路虽然像个破布一般被绑在拉行李的马车上,但也没人挡住你的眼睛和耳朵啊?所见所闻还做得假吗?一共五辆马车,四辆拉的是棺椁,连两个还不满十岁的弟弟都要学着驾车,你一个大老爷们醒了就会在那破口大骂,不丢人吗?

      常有财现在都怀疑,那两次遇到歹人,大半的原因都是刘兰花没饿死那狗东西,以至于他中气太足导致的。假如是他来做这件事而,非得往那粥里掺鹤顶红这种毒药,以绝后患不可!

      两次遇险,第一次完全是当地的乡民想要抢些东西度日,但一见这马车上的棺椁,便退了。死者为大,这是深深刻在老百姓心里的东西。而第二次遇到的却是真真正正的马贼。

      在最前头驾车领路的是刘兰花和常有银。常有银肃着小脸,似模似样的拿着自己的画的地图引路。可刚进山谷,二十多个马贼从山坡上吆喝着冲下来的时候,这俩人便完全慌不择路了。也不知道是这俩人的运气不错,还是那马贼太蠢,一行人七拐八拐倒也逃了出来。除了伤了一匹马,再无别的损失。

      刘兰花虽只是个纸上谈兵的,但也称得上一句见多识广。眼见着这路程还没走一半,就遇上了两拨强盗,虽然都是有惊无险,但是也得未雨绸缪起来了。刘兰花思考一夜,还是决定要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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