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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第八十七章 ...

  •   87

      手指没有如预期般的偏离,鞭子却如期而至。从眼角到下巴,皮开肉绽。

      “阿陆!”傅疏竹惊叫,小公子哇的一声吐出鲜血,头向旁歪倒昏了过去。

      场面一度混乱,杜仲像被人定住,一动不动。李相月抽剑挡在他身前,拦住小公子的人马。

      看热闹的,愤慨的,亦或是坚定不移站在杜仲身旁的人将大厅闹个人仰马翻。

      “够了!”襄王从这场混乱中清醒,下令让厅外护卫进来。他慈眉善目,言语中自有威严,让人不由臣服:“傅姑娘,商公子他受了伤,不如先带他下去疗伤,至于这儿我会给姑娘一个答复。”

      闻言,傅疏竹狠狠地盯着杜仲。恨不得自己就是条鞭子,缠上他的脖子,慢慢的收紧一点点儿看他死去。

      “你杀我父亲,伤我爱人。但凡我有点气息,就会盼着你死。总有一天,我要拿你项上人头祭奠!”她红着眼,眼底一片荒凉,空泛着没有一物。不屈而倔强的仰着头,她就是要讨个说法。

      小公子被人推走,傅疏竹抱起傅天佑,一摇一摆的走出大厅。

      “疼不疼?”李相月用手帕捂住他脸上的伤口。见他一脸漠然,眼神呆滞,心里一紧,剩下安慰的话再说不出口。

      骄傲的人,最怕被人打入尘埃。棋差一招,他与小公子的博弈,输的干干净净。

      襄王未想事态发展演变成这样,在众目睽睽下。哪怕他再相信杜仲的为人,也无法替他辩驳。

      “杜仲当众伤人,其罪不可恕。但念他洪城有功,又是倚月楼家事。压他下去,未查明事情真相前,不得出院半步。”

      李相月吊起的心落下,感激地看向襄王。他仍是留了点情面,没将他的骄傲夺去。

      她扶着杜仲,弯腰道谢,跟在护卫后走进院子。一把大锁落下,门口护卫林立,他们的天黑了一半。

      远处,傅疏竹看着白布,不知该怎么办。她从小与母亲一道生活,对父亲的概念很模糊。

      是偶尔回家的身影,是母亲眼泪里的期盼,是她小时候心中的英雄。

      这样伟岸的背影在几年后被打破,她的父亲变得如孩童,最初甚至不如她高。母亲被刺激到发病,挨不过半年就一命呜呼,她不愿跟着他,留在倚月楼,对他再没有好脸色。

      现在想来,是有后悔的。他对不住母亲,与自己却是没有亏欠,每年送到楼内的衣物财宝不胜枚举。凡到一处,就要寻来当地的玩意美食,连夜打包送至她手上。

      记得有不倒翁,北面的小糖人,南边的三不沾。这些她或是置之不理,或是随手丢弃,细细想来竟然没有一物可以怀念。

      傅疏竹很想大哭,心里头堵,眼睛干干涩涩酸胀的可怕,就是哭不出。她闭上眼,告诉自己也许就是一个梦。

      她不是做过许多傅天佑不见的梦么?这不过是众多噩梦中的一个,他只是像从前一样撇下她与母亲,追求武学奥义罢了。

      头一回,她不厌恶他的离开。甚至隐约着希望他仅仅是一次离开,这样在未来的某一天,仍会有相遇时刻。

      睁开眼,闭上。再睁开,再闭上。

      白布像正午太阳般刺眼,一下接着一下扎疼她的眼睛。好酸,好累,不愿屈服的睁着。

      “小竹。”小公子昏迷刚醒,受了重伤气若游丝,坚持要来找她。“我在,不会走。”

      泪倾泻而下,她站不稳,摇摇晃晃跪在地上。像是不给糖吃的孩子,哭得异常大声,喉咙被吼的嘶哑,仅能发出嗡嗡的悲鸣。

      原来,她是在乎的。哪怕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仍然在意,只可惜懂得太晚,无济于事。

      小公子见她哭得伤心,半躺在轮椅上,想伸手去安抚。回想自己如今还得做出羸弱模样,讪讪的收手,仰卧看天上蓝天白云。

      今儿的风很温暖而不燥热,漂泊的云每一处就不尽相同。清新亮丽的景色,一洗他心中的阴霾。埋葬心里深处来自对杜仲的恐惧,被他那手足无措的表情消散。

      若不是碍着傅疏竹尚在,他恨不得抱起傅天佑的尸体转上几圈。真真是他的好帮手,杀了个措手不及。

      至于来自傅疏竹不能克制的悲伤,他有些心疼。但更多的是漠然,一个上位者或者说要成为上位者的人,是不能有太多同理心的,登上至尊之位的道路是血腥与战争。注定有人会牺牲,只要不是他在意之人牺牲,那再多的鲜血又何妨?

      这几天襄王来见过小公子好几次,杜仲算他半个手下,自然要来安抚一番。

      傅疏竹咽不下气,屡次求襄王下令杀了杜仲。望见襄王眼中的犹豫,她意识到这条路子不通。

      “都怪我没能号令倚月楼,让傅堂主死的不明不白。”小公子喝药时愧疚的说,因他情绪激烈,左胸上的伤口裂开,红艳的血淌了半臂。“对不起,小竹,我没能帮你。”

      他的愧疚愈发加深傅疏竹的愤怒。襄王想将杜仲伤了小公子的事划为倚月楼家事,大事化小。偏生倚月楼差不多杜仲与小公子各占一半,是谁也不服谁,根本没法处理。

      傅疏竹打心眼里愤怒,怎会随了襄王的愿。她没再缠着襄王讲理,而是头戴白话,胳膊上绑了根白布袋子,披麻戴孝跪在洪城塔楼下。

      整整三日滴水未进,颗米未食。昏倒后被人送进府内,稍好些便又去跪着。

      洪城内谣言四起,多数和襄王有关。弱女子跪地不起,无言的为自己发声。有读过一两年书的酸腐秀才,愤慨而起说要帮她,大有上书圣上的意味。

      声势愈发浩大,于襄王名声有损。遥望门口跪坐一排的谋士,襄王已是无路可走。

      杜仲被罚杖责三十,虽不伤及性命,但三十大板下去他脸色白如薄纸,豆大的汗浸湿整件衣裳。

      “襄王还是顾忌你的。”李相月用帕子沾了水,将血痂一点点擦去。“板子打的是你伤人,至于...傅堂主的事,他仍是相信你。”

      厅内公然伤人,李相月也没料到。但见他意志消沉,便能理解了。傅天佑于他毕竟不是小猫小狗,溘然长逝要他保持理智太难了。

      “让子衿给我备点酒。”杜仲忍着疼,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还得麻烦你照顾你,真有点像以前呢。”

      “你别这样......难过的伤心的憋着太难受。”

      “给我一壶酒吧。”

      李相月不动,下手颇重地撕开被血污粘合的衣裳,引得他疼的抽搐,才软下心斥责:“伤成这样还喝酒,你想找死,别拖着我做寡妇!”

      放在往常,杜仲听到这话能开心地从床上弹起。现在他却只是笑笑,手上的汗在床上擦擦后,握住她:“子衿会酿药酒,去找她罢。”

      无法,她拿来酒水,看他一杯杯往肚中灌,不觉眉头紧皱。想劝,没法劝住。

      “我很后悔,是我害了傅天佑。”杜仲喝下一杯,酒从腹中过,绞痛阵阵。“我是真的想杀了小公子,下了狠手。可你瞧,他压根没事,因为早在我点上他大穴前,就挪了穴位。”

      “短短刹那间,他应付自如,将我所有的招式看了个清楚。那羊皮卷上的功夫有多厉害?傅天佑武功尚不如我,如何能从他手上逃脱?”杜仲眼角泛红,额头冒汗。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喝了酒浑身发热。

      “我专挑了傅疏竹刺激他,想让他帮我,为什么我不多想一分。以他的性子,傅疏竹有危险,他是豁出性命也要一搏的。”杜仲微微抬起下巴,眼泪随着下一杯酒而落。“为什么不多想想,硬生生让他去送死!”

      李相月几乎未见杜仲哭过,他常年一副蔑视的疏离表情,偶尔调笑两句露出不怀好意的坏笑。被人误解被人设计也仅仅是落寞两分,而不能控制的哭,仿佛夏日里的雪出乎意料。

      “我听过这样一句,走在大街上假若你遇见一人与你擦身而过,你会拉住他不让他离开么?”

      杜仲摇头。

      “然而他随后却犯下弥天大错,你会后悔当时没有拉住他么?”

      摇头接着点头,或许他拉住就能改变一切。

      “但我们当时没法预料到之后发生的事,谁也不会在大街上拉住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每一个人。”李相月抱住他,头阖在他的肩膀,不敢用力怕压到他的伤口。“后悔是无用的,再多懊恼与自责也换不回已经发生的事。咱们要打起精神,后头不知道多少明枪暗箭等着我们。”

      杜仲痛饮一壶,喃喃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的。只是还是会难过罢了,就让我今天喝醉一回,太累了我也想休息休息。”

      身上的担子太沉重,他好像放下来。背脊被压的直不起来,他早就不是从前的他。

      似乎看出他眼神中的深意,李相月轻轻用唇碰了碰他的脸颊:“无论何时,你都是我心目中的大侠。”

  • 作者有话要说:  杜仲憋屈好久了,快了再过个几章开始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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