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行录》云海流心

5、嫁衣之四

　　“你不是说，要静观事情的发展么？”暗风把手中的青瓷杯递给云心，紫色的眼眸如一潭温柔的水波。
　　“暗风，你错了，我说的是，我们只能静观其变，而不是要看着他自己发展。”
　　云心美丽的唇畔挂着几分苦涩的笑容，这别有深意的话语，也只有千百年来，一直陪伴着“云海流心”这个家族的暗风能够明白。家族的世代传人，虽然有特殊的能力，才能够记录着一段段的故事，但是也仅仅是记录而已，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事情的发生、发展，直至各种形式的终结，看着一个个故事的起起落落，感受着一个个灵魂的爱恨悲喜，却没有权利改变什么。但中发自内心的深沉无力感，是常人所体会不到的。
　　“是啊，如果当初——”暗风话刚起头，却似想到了什么，嘎然而止。
　　云心疑惑地看着他：“当初怎么？”
　　“没什么。”
　　暗风如有所思的目光在云心脸上凝视了一会，随即转向了被一片黑暗笼罩的窗外。如果当初，能够改变一切，或许现在，就会不同了吧？可惜过去种种，是没办法假设的，更无法从新来过。
　　云心的视线重又回到手中的《妖行录》上，但神思却有些无法集中，有什么东西似乎在心底被渐渐唤醒，却又总是笼罩在一层浓雾之下，难以捕捉。
　　那各自心中的，忽明忽暗的心事，在这静夜里沉浮。

　　眼看年底的婚纱发布会越来越临近，整个工作室的气氛也变得紧张而忙碌起来。就在方奕忙得团团转的时候，紫茵主动提出来给他帮忙。方奕自然求之不得，一来，自从停电那一晚之后，实习的助理就一直没有来上班，请假在家休了病假，他也正需要帮手，二来，紫茵又做得一手好针线，可以帮他做很多修改的活儿。
　　台灯的光线打在方奕的脸上，带着一丝温暖。伏案画着设计图的他，目光不自觉地又落在资料板的照片上。那抹鲜艳的红，在光与影的交错中，愈发清晰起来。助理的话又跃入他的脑海，是满怀幸福的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望着这件嫁衣，他却感受不到那膨胀而出的幸福心意，留在心底的，只有说不出的沉闷，几乎让人窒息。
　　“这样可以了吗？”
　　紫茵温柔的声音传入方奕的耳朵里。方奕回过头，紫茵正举着手中刚缝好的裙边，冲着他盈盈浅笑。
　　“嗯，可以了。”
　　“在看什么这样出神？”紫茵微微偏头，露出疑惑的神情，“我刚才叫你都没有听见。”
　　方奕抬手示意资料板上的照片：“看这个。”
　　紫茵的目光落在照片上，便仿佛生了根般，眉头紧皱，手中也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紧紧地攥着那婚纱的裙摆。
　　“你能从中感受到即将嫁人的幸福么？”
　　方奕问道，但半晌没得到回答。他转过头望向紫茵，发现她的脸色，比手中的白纱还要更加的白上几分，脸上不见了刚才的安静温柔，目光变得空洞而虚无，仿佛一句没有生命的木偶，甚至连针不知何时刺入了手指，都好像没有感觉一般，任由一抹血色，染红了白纱裙。
　　“紫茵？”方奕试探地叫着她的名字走向她。紫茵的脸忽然有些扭曲起来，右手紧紧地捂住胸口，痛苦地缩成一团。
　　“紫茵你怎么了？”方奕已经走到她的身边，蹲下来将紫茵有些冰冷的身体拥入自己的怀抱。
　　“心口，好疼。”
　　听到怀中传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方奕心疼地更加用力地紧紧抱住紫茵。这让他想起，这种情况好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好像每次看到这张照片，紫茵心口疼的毛病就会发作？
　　紫茵颤抖的身体在方奕的怀中渐渐安静下来，她轻轻探出头，神色也柔和了许多。她重新坐正身子，拿起针线，冲方奕笑笑，就像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
　　“那我继续往下缝了。”
　　紫茵说完，继续低头专注地做起事来。方奕的目光停留在紫茵的身上。紫茵坐在灯下，右手执针线，左手小心翼翼地捏着裙子，一针一线的缝着。一脸安静的样子，缝一会偶尔会停下来，举着裙子看一看，或因缝得不顺利而轻轻皱眉，或满意而露出会心的微笑。
　　方奕看得有些入神，也忘记了刚才的一切。这样的一个女子，不知道来自什么地方，但却深深地吸引住他，无法自拔。而且，也许是因为没有记忆而却乏安全感吧，紫茵对他仿佛也有着一种依赖，方奕似乎能听到心在靠近的声音，他需要的，只是找个适当的时机表白，然后把紫茵永远地留在身边。
　　望着紫茵那柔和美丽的侧脸，设计的灵感如火花般闪现。方奕再次将目光扫向资料板，然后露出会心的笑容，飞快走回桌子旁，低头伏案，笔尖在纸上自如地跃动起来。

　　“看来他已经决定了。”
　　工作室里，云心和暗风站在展示台前，他们面前，一件洁白的婚纱静静地笼罩在月光下，宛如安静而美丽的女子。
　　“这就是方奕的设计吧？”暗风看着云心询问。
　　云心点头，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眼前的婚纱，“天泪”的印记也随着她的动作，在月光下闪动。虽是白纱，确中式的立领，修长的腰身，渐宽的袖口处，几缕丝线的刺绣，胸前几颗金色的盘扣，在月光的照耀下灿灿生辉。能看得出，方奕的设计里，带有浓厚的古典气息，但却把它和西式的白纱融合得恰到好处。
　　“暗风，看到这个，你想到了什么？”
　　“你是说，这是为她而做的？”
　　“是给她的礼物。”云心淡然的笑，但唇边却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可惜，也是故事该结束的时候了。”
　　云心的心思，又怎会逃过暗风的眼睛？只可惜，像每一次一样，他们什么也无法改变。他也不再接话，一双紫眸默默望着云心。无尽的沉默，扩散在这月夜里。
　　忽然，暗风侧耳倾听，然后拉着云心，闪身躲到了幕帘后面。
　　“你要带我看什么？”紫茵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
　　“一会你就知道了。”方奕拉着她走到婚纱前，放下一直蒙着紫茵眼睛的手，“这是为你做的，看看喜欢吗？”
　　看到婚纱的一刹那，说不清的情绪从紫茵的眼底闪过，她转过脸不看方奕，只是定定的望着眼前的婚纱，没有任何反应。
　　“不喜欢吗？”方奕心中有些忐忑，试探着问。
　　紫茵摇摇头，仍是没有转头面对方奕：“这是干什么？”
　　方奕取下婚纱塞到紫茵的怀里：“去试试看。”
　　紫茵仍像任由摆布的木偶般，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走进试衣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