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行录》云海流心

23、残影之一

　　分列两侧的铁门整齐地依次排列，从门上的方格小窗里透出几近惨白的灯光，投射在楼道里。尽管她已经很小心地放轻脚步，那有节奏的回音，还是清晰地在这空旷的走廊里飘散开来，一声声敲打在心尖上。水泥特有的冰冷，弥漫在空气中，竟带着刺骨的寒意。两旁的房间里死寂一片，微弱的灯光掩不住黑暗的剪影。忽然，一道铁门在她身后毫无预兆的打开，在快到还来不及回头的刹那，只觉得一阵凉风拂过脖颈……
　　安然在惊恐中翻坐起身，手扶额头，已是冷汗一片。睁大眼向四周望去，还是自己的房间。搬到新家不觉间也已经一月有余了，但是自从来了这里，几乎每晚都做着同样的梦，陌生的楼道，死一般的寂静，然后，在一片惊恐中醒来。
　　看看窗外已经大亮的天色，安然再次闭了闭眼，在黑暗中平复自己紊乱的心跳，然后跳下床，迅速换好衣服出门上班。
　　下班的路上，安然接到青青的电话，说今晚订好了城市探险，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安然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下来。反正她一个人生活在这陌生的城市，回去也是独自面对一室的寂寞，倒不如约了朋友去玩。
　　今晚十点，康和医院。安然审视着手中的便签纸，思绪变得飘忽起来。城市探险，也是最近在朋友们中流行起来的，目标是城市中那些隐秘的角落。安然其实胆子很小，但她又享受那种隔着厚厚的尘土，在心跳中揣测一切不可知的发生。今晚的这个地点，竟然只离她住的这里一条街的距离，看来她对这新住处，还真是需要再熟悉。
　　装好便携的手电和步话机，安然整装出门，根据青青描述的路线，绕过住所后面的街道，一条幽深的胡同就展现在眼前。安然不自觉地在胡同口停下了脚步，望着没有任何灯光的前方。没想到褪去了白天大杂院里的嘈杂，夜幕下的这里竟然寂静得可怕。
　　一个修长的身影，踏着月光从胡同的深处缓缓向着安然走来。悄无声息的脚步，飘忽的恍若错觉。安然摒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道逆光的影子，直到那人走到安然的面前，她才看清，是个女子。一袭暗青的旗袍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躯，殷红的唇畔，似有若无的笑容。她向安然点头示意，然后便走过安然的身边，踏着一双布鞋的脚，轻的听不到一点声音。
　　安然心理有些犹豫，带着一股莫名的惶恐。她打开手电，一缕光线照进漆黑的胡同。一只手，突然间轻拍安然的肩膀，她心中一震，拿着电筒的手哆嗦了一下。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一声熟悉的轻笑从身后传来，青青熟悉的身影便转到她的面前。
　　“青青姐。”
　　看到来人，安然的心才踏实下来。眼前束着马尾，总是活力十足的女子，便是安然姐姐生前最好的朋友。印象里姐姐安心和青青总是在一起，也是一起来到这个城市，俩人从野外探险，到城市探险，屡玩不厌。在姐姐因意外死后的第二年，安然也来到这个城市，投靠青青。
　　“你先来了不进去，站在这里想什么？”青青拉着安然，“今晚活动的人都到齐啦，赶紧走吧。”
　　安然这才看清，除了青青和她，还有3、4个同伴，再往大家的身后看去，刚才与她擦身而过的女子，已不见了踪影。
　　大家一起走进深巷，杂乱的脚步回荡，瞬间打破了这一片黑夜笼罩下的寂静。片刻，一行人便已站在一座3层的建筑前。借着朦胧的月光，那幢通体灰白的房子映入安然的眼帘。眼前这尖顶的四方建筑，看似毫不起眼，通身没有一点装饰，那暗灰色的楼体，也看不出究竟蒙染了多少尘土。在顶层的正中央，以跨细长的凹陷呈扁额形状，上面用阴文刻着“康和医院”四个正楷。
　　安然看向青青，她正静静地盯着紧闭的大门，神情有些奇怪，迟疑、期待，或者还有些更多的什么，安然无法解读。不给她询问的时间，青青忽然下定决心似的点点头，转身招呼大家。
　　“进去吧。”
　　大门上一把看似牢固，锈迹斑斑的锁。青青用力一扯一转，那锁便应声而开。推门而入，伴随着轻微的烟尘而来的，是一片漆黑。安然用力眨眨眼，才使眼睛略微适应了黑暗。一缕手电的光芒适时地照进室内，安然转过头，正对上青青的笑脸。
　　跟着手电光束的走向，大家环视屋内。没想到室内的空间比从外面看到的要大很多，一层空荡荡的，完全没有隔间，没有物品，除了到处厚厚的积土，可一览无余。唯一醒目的，就是正对着大门的墙下，两列细长的楼梯。
　　“这就是大厅。”青青的声音，回响在这空旷的屋里，格外的突兀。
　　安然对她肯定的语气有些意外：“青青姐为什么会知道？你以前来过这里？”
　　“嗯，以前和你姐姐曾一起来过这里。”
　　青青调转开视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在安然看来，也许是对好友的怀念吧，但还有些更深的情愫，她无法理解。安然莫名就有了种脊背发凉的感觉，即便在这夜晚也闷热的可以的季节，却周身泛起寒意。她甚至有些怀疑，今晚是否该来。无奈其他人已经向楼上移动，她也没有太多害怕的时间，只能也匆忙移动脚步跟了上去。
　　楼梯呈八字形直通两边，一行人站在楼梯口互相望了望，最终商定分头行动。因为曾经来过这里，略熟悉地形的青青自告奋勇带着安然，其他人则从另一方上去。
　　安然举着手电走在前面照明，青青拿着步话机跟在后面，两人沿着不宽的楼梯拾级而上，一路来到2层。2层被中间一间大屋分成了两半，紧贴着楼梯口的右侧，是厚厚的墙壁。安然手扶上去，那土灰的墙壁便留下清晰的手印。青青也随着敲击着墙壁，传来沉闷的声响，带着空洞的回音在阴冷的空气中飘散开来。

　　云心的手指，划过“康和医院”大门上厚厚的尘土，然后再默默地掸净。暗风站在身后看着她，紫色的眼眸似一潭平静无波的水。
　　“那个女孩，还什么都不知道吧。”
　　云心的语气中，没有疑问，倒像是在自说自话。刚才和安然擦身而过的瞬间，她看到了一张纯净的脸。
　　“可惜早晚要知道的，而且很快。”
　　听着暗风平静的语气，云心似一声轻叹：“陷入故事的人，更多的是身不由己。”
　　“故事一旦开始，以怎样的方式发展、结束，就不是每个人能够选择的。”
　　“是啊，谁都无法例外。”
　　“也包括我们。”
　　暗风低沉的声音回荡在静夜里，他抬头望向不甚明亮的月色，紫色的眼眸中回忆似水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