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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   那个人朝着来福看了一眼,又低低的道了一声公子。这一叫来福以一种神经病晚期的眼神看着那人。

      屋子内冷的骇人,秋去冬来,过几日便要落雪了。

      薛厌辞记得他走的时候说过,要走一整天,屋子里不会随便进来人。可看屋子内的温度,薛厌辞就知道,这人绝对没敢在暖炉里填过炭火,就连桌子上的糕饼,也是堆了一盘又一盘,甚至连茶壶里的水,薛厌辞看过,似乎依旧是没被人动过。

      也就是说,他叫这个人对着墙站着,这个人就真的对着墙,不吃不喝不动的站了一天。

      他是要了一个傻子回来吗?

      “你站了一天?”

      乌黑的夜空隐隐约约透出月亮的轮廓,稀稀点点的星光在天空微微荡漾,月光荡在薛厌辞的脸上,薛厌辞微微皱起眉毛,白皙的面容笼罩了一层如夜一般深沉的寒意。

      “是,少爷。”

      二十七吞过炭的嗓子里说出的每一字都像是一把锐利的刀在柔软的声带中细细碎碎的划过,二十七低着头却依旧能感觉到薛厌辞身上散发出的不快,而且好像这不快,是因为他。

      二十七低头盯着地面,秋意渐凉,薛厌辞的房里铺上了厚厚一层毯子,柔软的毯子踩在脚上总有种不真切的感觉,能够一直站着,在某种程度上来讲,对于二十七已经是一种休息,所以当薛厌辞带着微微怒意问他时,二十七便意识到便是在为难自己了。

      可是他如此卑贱要打要骂又何需在找个理由?

      二十七便默默的跪在薛厌辞身下,微冷的空气在屋内凝结,薛厌辞不说话,来福愣愣的站在旁边,过了半响,二十七听见薛厌辞微微的叹了口气,二十七听见薛厌辞开口

      “冷吗?”

      冷,冷到牙齿都在上下的磕碰,可是他不能说冷,暗侍擅忍。不擅忍的暗侍是不配活着的。

      可是他不能对未来的主人说谎。

      二十七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眼睛盯着地面手指死死抠住袖口之时,薛厌辞忽然去叫来福掌灯,薛厌辞又和来福一起往暖炉内填炭火,二十七听见炭火轱辘轱辘滚地的声音,二十七听见来福絮絮叨叨的抱怨

      “我的小少爷,您就别帮倒忙了行不行?”

      薛厌辞瞪了来福一眼,转身便不再理会来福。

      “去动一动,然后吃点东西去睡觉。”

      二十七刚刚放松的身体瞬间绷紧,身体一寸一寸的肌肉都紧张到了顶点,预想中的突然发难是叫他......吃点东西......然后去睡觉吗?

      二十七清明的眼睛流露出些许的困惑,却还是依言膝行着倒退慢慢的退到房门口,在房门口,薛厌辞奇怪的看着二十七

      “你去哪?”

      “少爷,奴下去睡觉。”

      二十七嗓音沙哑的厉害,每说一个字都显得有些吃力,身为暗侍,自然是没有资格睡在主子房的隔间内,那是给主子身旁的随身小厮住的地方,暗侍是要睡在暗处的,树上,房檐上,不起眼的角落里,能第一时间守护主子的安全,却又能最大限度的隐藏自己。牲口不配活在阳光下。

      “那你往那边去做什么?”

      薛厌辞依旧奇怪道。

      二十七依旧是不曾抬头,眼前模糊成一片,得罪了上一位主子,上一位主子对他禁食,期限是五天,今天是第三天,长时间的断食加上身上的刑伤消耗了二十七身上大部分的精力,二十七已经猜出,小少爷年轻,对他们这些人了解的少,便对他温和些,等过些日子,有人告诉了小少爷他们这些人的来历,小少爷便不会再如此了。

      “你不认路吗?来福,你带他去睡觉。”

      薛厌辞唤了一声,来福便有些扭捏,薛厌辞瞪了来福一眼。来福才颇为不情愿的将指了指二十七

      “跟着我走吧。”

      来福将二十七领到了自己住的隔间,薛厌辞住的是双进双出的房子,内间是薛厌辞住,小的隔间便一直是来福自己住着。

      二十七被来福领进来的时便看见了两张小小的卧榻,被远远的隔开,一个在东头,一个在西头,卧榻上摆着两个橘黄色的绣花枕头,塌上整整齐齐的铺着一床厚厚的棉被,来福将炭火夹进暖炉,紧张兮兮的望着二十七,吞了吞唾沫

      “那个,那个,你晚上睡觉,还老实吧?你要是.....还老实,就住在这里......”

      来福最开始就知道新来的暗侍要和自己住到一起,害怕的不得了,当时来福都快吓破胆了,薛厌辞就笑,来福你当时抱着人家胳膊可是抱的欢,当时怎么没想害怕?

      但是薛厌辞拒绝了来福要在薛厌辞的房间给二十七搭个地铺的提议。

      因为薛厌辞担心二十七睡觉会不老实。

      “是......的,公子。”

      二十七有些茫然,有些无措,身上密密麻麻的细痛开始如虫蚁搬家般暴躁,二十七从没想过,墙外居然有人愿意同他睡在一处,居然容许他睡在屋子里,在寒冷吹风的夜里,睡在暖和和的房间里,还有一床棉被。
      来福本来也觉得奇怪,眼看着那人一声不吭的闷头倒在塌子上,似乎是累极了,来福也不敢上前,便熄了蜡烛,拉上被子,来福睡的不踏实,一想到睡在自己对面的人可以随时取走自己的性命,来福就感到一阵恶寒。

      所以当听到几声悉悉索索的的响动,来福猛然惊醒,下意识的便想去找薛厌辞。

      来福走了几步,被地上不知名的东西绊倒。

      “我的天,喂,喂,你怎么了?”

      来福哆哆嗦嗦的去掌灯,借着蜡烛的光芒,来福看见二十七蜷缩在地上,身体缩成一团,蜡烛柔和的黄色橘黄倾泻在二十七的身上,二十七面色如雪,眼角那颗泪痣秫秫的抖动,来福没见过这种场面,吓得手上的蜡烛都拿不稳,一声叠着一声的叫着小少爷。

      二十七几乎已经听不清来福再说什么了,身上密密麻麻虫噬蚁咬的痛苦如海浪般绵延不绝的袭来,一浪盖过一浪。

      只是凭着本能,二十七抓住了来福的裤脚。

      “......出去.....不......”

      来福弯下腰才勉强听清二十七想要表达的意图,来福不由得有点愤怒,痛成这个样子,这人居然想出去,外面天寒地冻,怕是会冻死个人。

      当时月亮的薄光笼罩着大地,笼罩着每一座城池,每一座府邸,还有府邸的每一棵老树,二十七眼前一片模糊,只是感觉到被人扶着拖上了床,两个人拉着他的手臂将他轻柔的放回到卧榻上,二十七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孔,只能看清当中有一人披着焰红色的衣衫,那个人手慢慢的贴上了他的额头。

      额头上传来的丝丝缕缕的暖意却叫二十七悚然一惊,混沌的思绪也渐渐的从虚空中抽离回到大脑,正在试探他额头温度的人是小少爷,他尚未认主的小少爷。

      “二十七?”

      薛厌辞坐在二十七的卧榻旁边,靠着二十七的左手侧,薛厌辞眼神浮现出真真切切的关切,应和着跳动阑珊的橘黄色烛光,二十七额头一片潮湿,身上的衣衫汗津津的贴在皮肤上,汗水糊着发丝贴在鬓角额头,二十七浑身佝偻成一团,眼睛无泪无光的看着薛厌辞

      “少爷,求您,赐奴下一死吧。”

      二十七说完便闭上了双眼,若是换做旁人,他断然是不敢开口要这样的恩典,可是若是薛厌辞,或许会许了他这个恩典,他是薛厌辞的第一个暗侍,从前听人说过,像他们这样的人,是很难活的太久,但是凡事总有例外。

      听人说,主子总是会对一个暗侍温柔一些,因为是第一个,所以要比其他都珍贵一些。

      他是小少爷的第一个暗侍,他又得知小少爷似乎是较他人都要温和些的。所以才大着胆子,求了这一次。

      可是小少爷不是他的第一个主子,一个认过主子的暗侍,可客栈泔水桶里的泔水一般没用到令人作呕。

      他这便是在欺主了。

      “你到底......怎么了......”

      薛厌辞微微发抖,这是薛厌辞第一次见到有人想要求死,薛厌辞能感受到那个人的生命如溪流一般的缓缓流逝,就像溪流最终向江河一般无可避免,那个人认命般的不再做任何挣扎,他这个年轻的带点寂寥的男子是要准备赴死的,一想到这,薛厌辞心里就堵的厉害,一如他年幼时目睹自己那只心爱的白犬的死亡一般。薛厌辞甚至慌到忘记叫一个大夫来瞧一瞧。

      还是来福想起来

      “少爷,大夫!我去叫大夫,我去叫个大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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