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终点》没梗的樱桃

2、第2章

　　韦家巷7号，万圣节前夜，晚九点三十五分。

　　一栋古怪的巨大建筑物，在微凉的夜风中，被荒芜蔓草簇拥着，静静地矗立在那里。林凌张着嘴吃惊了好一会儿，才开始细细打量起眼前的楼宇。

　　这栋大楼——也不是什么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顶多只有7、8层高。微幽的月光下，可以看到建筑外观陈旧斑驳，显然是遭受过多年的风雨侵蚀，表面的水泥墙体已经布满了细小的裂缝，藤科植物在那些缝隙中疯长，蜿蜒重叠地包裹着整栋大楼。而所有的门窗位置，不是被糊满了旧报纸，就是从外面严严实实地钉上木条，根本没有办法往内一窥究竟。

　　大楼外面看不到什么标识，连个导视牌都没有。

　　除了夜空中的冷月，和周围草丛中偶有的虫鸣，整栋大楼没有半点动静和任何可见的光源，黑漆漆，静悄悄的。

　　如果在光照充足的白天，这大概只是栋无人问津的烂尾建筑，但在周围缺乏照明，只有月色替它修饰的夜晚，让人平添了几分森然。连自认胆大的林凌都有点起鸡皮疙瘩。

　　然而最怪异的是它的形状！

　　虽然明显是水泥浇筑而成，但这栋楼从正面的视角看并不是那种四四方方形状规整的建筑，而是更像一座塔楼。尽管别的地方都符合现代建筑的特征，没有什么明显的仿古造型，但仔细看屋顶还有向外延伸的飞檐，整个外形看起来不如说是……林凌带着疑惑试探地往侧面的走去，进一步印证了她心中的猜想。

　　没错，这是一栋六边形的大楼，外形和请柬信封上那个火漆的六角形如出一辙。

　　这就有意思了，林凌突然觉得组织这个派对的人言之凿凿地保证地点特殊，看样子倒是真的花了点心思。

　　“不过，入口在哪里呢？”

　　稍作迟疑，她选择了先往东侧走。林凌边走边左顾右盼，她过来的方向底层的大门门把手上挂着生锈的大锁，林凌去拉了拉就放弃了，明显不是可以直接进入的地方。正这么想着，她就踢到一个了瘪瘪的易拉罐，那罐子咕噜噜往前滚去，在寂静凄清的环境里发出足以打草惊蛇的响动。

　　林凌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向脚边，竟然看到地面上有些许不同寻常的光亮。定睛一看，那是某种微微发蓝的荧光涂料，点点滴滴地在地上散发着幽幽的痕迹。

　　这些痕迹随着她往前走去越来越密集，直到在地面上汇聚成一道荧光色的巨大箭头标记。

　　从标记的清晰程度来判断，说不定是派对入口的引导标记。眼下也没有别的选择，于是林凌沿着荧光色箭头的指向继续往前走，果不其然又看到了下一个荧光箭头。

　　越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林凌兴奋地加快了脚步，不管怎么样，先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再说。

　　待她拐过一个弯，来到正对大楼的另一侧，终于看到不远处有扇半掩住的木门。有温暖的光线从门缝投射出来，照亮了地上的标记。

　　那扇门之后会有什么呢？狂欢的人群？绚丽的舞池？还是自己没见识过的新奇玩意儿？林凌发现自己对于即将面临的未知竟然没有丁点迟疑和恐惧。

　　林凌缓缓深呼吸做好了心理建设，然后才推开门。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温暖澄明的光线如同带有天然的屏障，一下子隔离了外界的冷清和黑暗，让人瞬间放松了戒备。

　　林凌松口气的同时，又觉得似乎和想象中不太一样。她一踏进室内，就感觉到地上铺着厚厚的、触感充满弹性的地毯，蓝边香槟色底；周围深棕的墙面贴纸绘有繁复的大马士革团花纹样；头顶的水晶灯垂曳着，在澄黄的室内光线里显得剔透而璀璨。整个空间内部装饰是那种复古典雅的欧式风格，称得上开阔，但看着并不像适合狂欢的场所。

　　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正对她的一个红棕色橡木柜台，台面上搁着一枚小小的黄铜手摇铃，两边除了几盆叫不出名字的蔷薇科植物之外，没有多余的摆设。还可以看到柜台后靠墙一方小小的壁柜正中间摆了一个林凌叫不出名字的动物雕像，那是个像牛又像羊的物体，身上的毛发雕刻得栩栩如生，额前还有一枚尖角。

　　柜台右侧则贴墙放着一台雕花落地钟，此刻钟摆正在有规律地摆动着，准确无误地指示了时间。

　　与其说这里是派对大厅，不如说像个迎接旅客的酒店大堂。然而眼下柜台后空荡荡的，倒不用担心会有谁突然冒出来要帮你办入住手续。也许这里只是个等候室，派对的主场别有洞天？林凌走到柜台前,伸手轻轻拨了一下那枚摇铃,铃铛叮咚叮咚发出清脆的响声,却也没有召唤出任何人。

　　每次到了陌生环境，林凌都会首先观察逃生路线，熟悉一下周围环境，这是她向来的习惯。虽然总被朋友吐槽她这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行为，但她不以为然，谨慎一点总不会有坏处不是吗。

　　就像现在她一边在脑海中描绘着整个大厅的格局与布置，一边已经感觉到有数道好奇的视线自她踏进这扇门起，就从左手边方向投射了过来，她也没有立刻打破僵局。

　　转向大厅的左侧，那边像是休憩区，摆着几张茶几和长条的丝绒沙发，周围也放着一些绿植做点缀。客人们或坐或站，除了一两个玩着手机，大都对她的到来表示了关注。

　　“HI,我没迟到吧？这里真难找，我在外边转了好久，差点以为走错了。”林凌主动扬了扬手中的信封，尽量让自己显得不像个一无所知的不速之客。她暗暗数了数，在座有男有女，加上自己大约有七个人。

　　一个带着眼镜的男青年站在茶几旁，亲切地招呼：“你好你好，我叫李倾。”

　　他个子不算太高，但长得文质彬彬，笑容可掬，一来就先自报家门，有种平易近人的气质。

　　“嗨，我来的时候也以为自己找错了，这周围怎么看都不像有人的样子。”李倾说完，坐了下来。

　　坐他旁边的另一个染了黄发的年轻男子朝这边瞟了眼，他没骨头似地抱臂枕在沙发靠背上，不耐烦地抱怨：“等半天就这么几个人，到底怎么玩啊？”。他穿的印花衬衫一直快开到胸口，脖子上套着根粗犷的锁链形状的银链，露出的皮肤显得异常的白。长得也算帅气，就是眼下的青黑挡不住骨子里透出的一股颓靡。林凌眼尖地看出那条项链是某个奢侈品牌的限量版，定制款起码六位数起。

　　“这是你朋友？”觉得黄发男看人的眼神带着点让人不舒服的冰冷黏腻感，林凌没有接茬，而是转头问李倾，李倾摆摆手：“没有没有，也就是刚刚认识。”

　　看到在座的男性都穿得很随意，林凌微哂，赶紧找了张面朝门口的单人沙发坐下，这才把所有的人看清楚。

　　除了刚刚主动跟她搭话的李倾和旁边看着不好惹的黄发帅哥，还有三女一男。其中坐在她正对面的那个女生看起来是在场年纪最小的，穿得也最隆重，从林凌进来起眼睛就没离开过自己的手机。

　　在座的各位彼此间明显并未熟稔，集聚客套的寒暄之后现场就陷入了沉默，这时候华服少女的喋喋不休就格外的显眼。

　　“夏梨酱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派对，不知道会不会是鬼屋啊，有一点点害怕呢~”自称夏梨酱的女孩子长得白白嫩嫩，带着巧克力色的美瞳显得眼睛特别大。她梳了微卷的双马尾，穿着一件酒红色带裙撑的洛丽塔连身洋装，上面层叠的花边和蕾丝让人目眩。脚上是一双红色的漆皮玛丽珍鞋，还戴了同风格的手套和头饰，旁若无人地对着手机屏幕撒娇卖萌。

　　“什么同伴啊？净是些不认识的地球人，谁知道他们能不能保护夏梨酱……哎呀，谢谢holic送的魔法棒！”她说完略微刻意地噘起涂了粉色啫喱的嘴唇，扶了下耳机话筒，大眼睛夸张地看了一圈周围。

　　“她这是……在直播？”林凌突然福至心灵，看到lo装美少女手上的自拍杆，小声地问另一边的李倾。作为在互联网公司工作多年的加班狗，她知道现在网络直播的种类已经发展到了千奇百怪的程度，无论在哪个场合碰到这些所谓的主播都不意外了。不过万圣节还一个人出来做直播，也是够拼的。

　　黄发男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李倾点点头，表示已经大家已经提前领教过了：“好像还是个挺出名的网红，不知道怎么也来这了。”

　　还没等林凌接话，旁边插进来一把不太友好的女声：“网红？那怎么没人认识？什么人啊，礼貌都不懂，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林凌望向声音的主人，那是个穿着紧身包臀裙和细高跟的美艳少妇，看样子应该不算太年轻，如果不是因为妆容过分浓艳，粘着太厚的俗气假睫毛让气质打了折扣，长得也算赏心悦目。

　　可惜现在愿意欣赏她美貌的大概只有坐她旁边那个满脸殷勤，似乎很想找她要电话号码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其貌不扬，一对稀疏的粗眉配着酒糟鼻，还有点轻微的谢顶，整张脸看着有点不自然地发红。他像个蹩脚的捧哏一样情绪略微激动地附和美艳女子：“我就说这种荒郊野岭能有什么好玩，还不如我上次去的那家酒吧。”

　　林凌好奇地问：“所以你们都是收到请柬才来的对吗？到底是谁邀请我们的呀？”她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

　　李倾道：“本来我想带着女朋友一起来的，结果她临时有事没来得了。”

　　黄发男啧了一声：“我朋友跟我拍胸脯保证这里玩的绝对刺激，给我搞了张入场券，他自己都没有。说得还挺稀罕。”

　　美艳少妇挑剔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小声咕哝：“闺蜜跟我讲说这是高端派对，我反正是没看出来。”她坐立不安，感觉随时都想起身走人。

　　话音刚落，旁边的人妻控中年男就跟着讨好地说：“谁说不是呢，这里不是黄毛丫头就是小白脸，也就美女你像个体面人。”

　　美艳少妇脸色一僵，显然对他的称赞不太买账，哼一声就偏过了头。还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挪了挪，像是生怕碰到了什么脏东西。看得出来她有点想换位置，但不幸的是林凌一来就抢走了最后的那张单人沙发。

　　中年男子厚脸皮地嘿嘿笑：“我这个人呢，就是爱凑热闹，哪里有美女看有酒喝我就去哪。哪管谁叫的呀。”

　　派对这种活动，就是有可能到了才发现邀请你的人没来，全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齐聚一堂，极有可能没半个是你认识的。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也没拼凑出什么完整的信息，夏梨酱还在兴致勃勃地跟手机那端的粉丝互动，对外界置若罔闻。

　　看样子这群陌生人也不知道来这里究竟是干嘛的，大家稀里糊涂地就做了个伴儿。林凌失望的同时好奇心反而更浓了，但还有个人没说话呢。

　　那个看上去和她年纪相仿的短发女生一直神情严肃，也不跟人搭话，只偶尔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对方见林凌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有点不情不愿地开口：“我就是有点无聊才来的。”

　　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林凌故意夸张地锤了下大腿：“好巧，我也是。”然后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黄发男无语：“说半天还是不知道来这到底能干嘛。”，他猛地拍了一下沙发扶手，“等这么久连杯水都没人端，这不是耍人吗？哎，我说你，第一个来，有没碰到什么工作人员啊。”

　　他不客气地冲墙角扬了扬下巴。

　　林凌错愕地往旁边看去，她竟然没有留意到还有一个人——那人倚靠在墙边，和沙发上的众人保持了不近不远的距离，因为被家具旁的绿植遮住了半个身子，半张脸隐没在错落的阴影中，一直沉默不语到几乎没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