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血见丹心步生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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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好了打算，墨子时便直奔主题，他先是回到冥府殿，留了张字条，而后又找到顾辰风交代了几句，一面让他稳住仙界，一面让他重新查一下业北城的死。
趁着夜色，他匆匆去往人间，他要去趟百草门，会会这个世人皆说她脾气古怪的医圣——秦落英。
百草门在南疆腹地，是这世间唯一一个不计人妖之别的修仙大派，其中出身于此的毒圣，也就是如今仙都四君之一的聂星芜，便是有一半蛇妖血统。
此去山高路远，墨子时使了个缩地术，到了附近的一座山上，又是御剑飞飞停停，这才终于赶到南疆。
世人皆以为南疆是蛮荒之地，却不知这里其实是世外桃源，一路所见皆是绿水青山，翠竹遍地，繁花似锦。
几番辗转，墨子时终于是找到了秦落英的隐世之所——位于百草门峡谷后深山之中的若莲湖。
据说这秦落英修为深不可测，但却一直未得降下天劫，这种情况在五雷降劫术布下后还是闻所未闻。听说她后来便一心炼药，避世不出。
仙门各派中知道她名号的人实然不少，那些想要向她求医问药之人自是心机费尽，所以这若莲湖的所在后来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了。
然而想要到这若莲湖容易，想见到秦落英本尊，却是难如登天。
这若莲湖地脉灵气强盛，所以秦落英在此设下的结界几乎无人可破。
墨子时从前便听说过，此结界非蛮力可破，其关键是八个字：“丹心一片，步步生莲。”
虽然这八个字在仙门各派中早有流传，但是能参透其意的是少之又少，而参透了又做到的，更是屈指可数。
墨子时看了看眼前一望无际的湖面，定心凝神，在手指上割了一个小口，将一滴血缓缓滴入了湖中。
这便是临行前顾辰风告诉他的方法，所谓的“丹心一片，步步生莲”，指的就是滴血入湖，若前来之人当真是一片赤诚丹心，那湖中便会生出莲花，指明去路。
此时墨子时的心情也是带着三分忐忑，他此来并非为了求药，他不过是想问明一些事情的真相，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这血滴下去会是什么反应。
静静等了一会，就在墨子时觉得自己就要白跑一趟了的时候，湖里突然盛开出千朵白莲，一直向着湖心延伸而去。
墨子时大喜，连忙飞身跳了上去。
他每走一步，身后的莲花便瓣瓣飞离，舞于空中，那场面当真是极美。
当他最后迈上一级木质台阶，离开了水面，再回头看过去，身后漫天飞舞的莲花瓣已经化作点点星光，落回湖中了。
他一阵摇头感叹，秦落英这地方果然是不错，有她的风格。
记得几百年前的时候，他跟秦落英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那时墨清宵下山历练，途经百草门的地盘，收拾了几只扰他清静的小蛇妖，却因此被极为护短的聂星芜盯上了。
一开始墨清宵是想着跟他切磋一下也不错，可聂星芜却是只想要他的命。
后来他也发现了不对，便开始一路打一路逃，把南疆偌大的地盘都快踏便了，直到聂星芜打着打着突然一个呵欠栽倒在地上，墨清宵才终于脱离了苦海。
他一番纠结打量，决定把聂星芜随便找个山洞扔下就跑，却在这时候碰上来过来回收他的秦落英。
经她一说，墨清宵才知道，聂星芜身上有一半蛇妖血统，现在他的修炼还不到家，如今正是到了冬眠期，所以秦落英才出来寻她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师弟。
墨清宵从善如流的帮她把已经露出半截蛇尾巴的聂星芜拖回了百草门，秦落英为了向他聊表谢意，还送了他一堆瓶瓶罐罐的丹药，让他回去跟方晟显摆了好久。
心里想着这些旧事，墨子时已经踏上了这个被结界隐于湖中的木质楼阁，只见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正站在前面，像是等他多时了。
墨子时怔了片刻，忙上前打了个招呼道：“落英师姐。”
秦落英在仙门各派中的辈分比方晟还要高一些，所以他们虽不是同门，但多用师姐来称呼她。
秦落英上下打量了一下来人，其实早在湖中步生白莲之时，她便注意到了墨子时，几百年来，来这若莲湖找她的人不少，但真的能踏着莲花来到这的却不多。而且湖中竟生的是白莲，这是头一回。
起初布这结界她多半也是想着有趣，她只不过是在湖中撒下验心莲的种子，只要心诚，则验心莲必会开花指路，她便会对这人救上一救。
因世人之血皆为红色，所以这验心莲开除的花也只会是红色。可这几百年来她却是有幸第二次看到这验心莲生出异色花朵。
秦落英笑了笑，到桌前为墨子时倒了一杯药茶，说道：“喝了吧。”
墨子时上前拿起那茶杯，想了想又放了下来说道：“落英师姐，我此次前来并非是为了求药。”
“哦？”秦落英挑眉一笑，又重新打量了他一番，“那你是为了什么？既然你能让验心莲生出异色花朵，我便给你个机会，你说说吧。”
听她这么说，墨子时有些好奇道：“师姐你说验心莲生出异色花朵是怎么回事？”
秦落英随便的坐了下来，看着他道：“你刚刚踏过来的便是验心莲，以血为食，以验丹心，这花从来只会开红色花朵，但刚刚你也看到了，几百年来你是第二个，你这人很有趣。”
“那第一个呢？”墨子时直觉这里面有故事。
秦落英又是看了他一眼，微微皱起眉道：“你千里迢迢寻过来，就是为了与我闲话家常？”
见她似有不悦，墨子时忙解释道：“我此行前来就是想向落英师姐求证一些事情，既然落英师姐觉得我是个有趣的人，那不妨给我个机会。”
秦落英道：“机会我给过了，问题你也问过了，不是吗？既然不是来求药的，那你便走吧。”
见她起手掐诀，已经下了逐客令，墨子时忙冲他喊道：“青苍山下，师姐曾与我说过，他日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你定会尽力为之！”
青苍山下？
秦落英念了一半的咒顿时停了下来，她有些不可置信的回头看了墨子时一眼，喃喃道：“是你……”
墨子时点了点头道：“正是。”
当年墨清宵拖着聂星芜，在青苍山下同秦落英道别，秦落英感他一路护航送聂星芜回来，使他免于在虚弱之时遭人毒手，所以除了送他一些丹药，还向他做出了一个承诺，他日墨清宵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她必尽力为之。
秦落英还是有些疑惑，她上前来抄起墨子时的手，探了一番脉息，又手指抵在他眉心查看了许久，终于摇着头道：“看来他说的是真的……”
墨子时不解道：“他？”
秦落英道：“我与人有言在先，所以不能同你说太多，不过我既然答应了你，便不会让你空手而归，我姑且跟你讲个故事，能不能破这局，就看你自己了。”
本来墨子时也是抱着一试的心态，他本就对秦落英敬重有加，再加上来硬的谁也不能在她这里讨到半分好处，所以她一松口，他赶紧应下了。
秦落英拉着他到一旁坐下，又强行灌了他一杯药茶，这才说道：“凤凰涅槃，死亦重生，没想到我有生之年居然还会看到这种奇闻，他说的时候我还不信……”
墨子时揉了揉苦的发麻的腮帮子，皱着眉头问道：“师姐这下能跟我说说那人的事了吧？”
秦落英笑了笑，点头道：“那也是几百年前了，我久居山中，对时间也没什么太大概念，我只记得那日，那人站在我若莲湖边，对着自己割了一刀又一刀，可验心莲终究是没有任何反应……”
彼时正值冬日，即便是在南疆，山中也萦绕着散不去的阴寒之气。
秦落英站在小楼的窗口，看着外面那个男人又在自己的身上换了个位置，一刀割了下去。他的血汩汩流入湖中，可验心莲依旧是没有任何反应。
她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这人已经在她的地盘上自残了四个时辰，再这么下去他非得死在这湖里不可，她见过钻牛角尖的，却没见过这么钻牛角尖的。
终于是忍不住了，秦落英千里传音道：“你走吧，验心莲已经给出了答案，我是不会见你的！”
岸上的男子着一身黑袍，看起来十分清瘦，本就白皙的皮肤因为失血过多显得更加苍白。
其实这人看上去真的是世无其二的绝世公子，秦落英看了这么久，也得出了个“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答案，然而她再是动了恻隐之心，但自己定下的规矩不可破。
听她这么说，那黑衣男子牵起嘴角，狠绝一笑：“验心莲……所以你是说我这颗心禁不起考验？”
他一步步迈入湖中，越走越深，秦落英不禁摇了摇头，反正这湖水也淹不死人，他再走的深一点便会被结界打回岸上。
想着多说无益，秦落英起身不再看他，准备去睡下了。
然而那男子走到湖水没过胸口的位置却突然停了下来。
“你说我的真心经不起考验，我不服！”说着，他一刀插进了自己的胸口，“这样……如何？”
随着他拔刀的动作，大片鲜血在湖中弥漫开来，将他周围的湖水都染成了红色。
秦落英吓了一跳，这人是不要命了？
只见那鲜血飘过的地方，湖中隐隐有流光浮动，终于，千百朵黑色莲花竞相绽放，转瞬之间开遍了整个湖面。
那男子抹了抹嘴角的血，看着这满湖莲花，终于是笑了。
“这下……你该出来见我了……”
月光映照湖面，朵朵黑莲之中，那男子的笑容美过千朵莲花，他脸上还带着泪，那副神情秦落英这辈子也没法再忘记。
她终究是将那人带了回来，把他放在药台上，正准备回身去找药，可那人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不用管我，我来又不是为我自己求药的。”
秦落英有些惊道：“不管你？不管你你就死了！”
其实秦落英心里也纠结了许久，血生黑莲，她这次碰上的注定是冤孽。然而黑莲已生，不论她救与不救，结果已经无法改变。
黑衣男子按下了她给自己包扎的手，敛目沉声道：“我有一心爱之人，他承锥心之痛，如今就要灰飞烟灭了，你可否赐我灵药，保他性命？”
他说的珍重万分，秦落英手一抖，一堆瓶瓶罐罐终是掉了一地。
她颤着声音问道：“那你呢？”
黑衣男子答道：“我暂时还死不了，姑娘若是真的怜我真心，那你可否再送我几粒百相灵芝的种子？”
百相灵芝，乃是百草门圣物，需以自身灵力浇灌，精心呵护，百年后方可种出一具肉身。不过能把百相灵芝种出来实属机缘，而且机会只有一次，若一次不成，日后即便是寻来再多的种子，结果也不会改变。
秦落英想了想，拿出了两样东西交给他道：“这是丹心草，服下它经七七四十九日调息，便可保他暂时无碍，不过伤及元神的话即便是有百相灵芝也没有用，我能力有限，只能做到如此地步，其他的就要看你自己想办法了。”
黑衣男子从她手里接过那两样东西，刚想往怀里揣，看着一身的血污又犹豫起来。
见此情形，秦落英又把那药瓶替他包好，这才又交给他。
黑衣男子感激道：“姑娘大恩在下没齿难忘，他日姑娘若有任何事相求，在下必赴汤蹈火。”
见他这幅认真的样子，秦落英噗嗤一笑道：“我从来不求人的，长这么大也没什么人情债，唉……也不对，我算的上欠那南山派墨清宵一笔账，只不过我听说他已经死了，如今也不可能会来找我讨了。”
听她这么说，黑衣男子犹豫了一下道：“凤凰涅槃，死亦重生，姑娘有生之年应该还有机会见到他。”
这话秦落英没听明白，她也没去细想，只是拉住那黑衣男子道：“你若是真觉得欠了我的情，那日后有机会便来同我讲讲你的故事吧，验心莲头一次生出黑色花朵，我真的很好奇你都经历了什么。”
想着，她又道：“师父说我这个人作为医者，心怀大爱，却也无情，所以我才迟迟不得飞升。其实男男女女情情爱爱我真的不懂，若你能给我说通了，那这恩就算你报了。”
那黑衣男子先是一怔，看了看她有些天真的脸，不禁微微一笑道：“好，不过我可不保证我这故事姑娘会喜欢，至少直到如今，连我自己都不喜欢它。”
秦落英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墨子时忙追问道：“这人是谁？他后来又跟你说了什么？”
秦落英看了他一眼道：“我刚刚说了我同他有言在先，所以只能言尽于此了。”
墨子时又道：“那我用我的故事换你一个答案，这可还行？”
秦落英摇头笑道：“清宵师弟为何会步生白莲我大概也猜得到几分原因，所以讲故事就不必了，从那人同我说完他的故事之后，我便再也不想听故事了，关于他的事我只能说这么多，至于其他的，你若是想问，我答你倒也无妨。”
墨子时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虽是无奈，但也道是强求不得，所以想了想又问道：“师姐可知道顾念兮？还有她的那个儿子，业唯？他们当年到底遭遇了什么？”
其实这个问题墨子时早便想过，若说业唯是顾念兮的孩子，那他怎么说也该跟金长凌差不多大了，可如今看他不论是肉身或是心智和修为，都与年龄不符。加上他被交给了秦落英，那这孩子一定有什么问题。
听他这么问，秦落英停顿了一下，想了许久才答道：“顾念兮怀上这个孩子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这孩子受到了牵累，但她能找到我，我便答应了她帮她保住这个孩子。这个小业唯，为了能让他活下来，让他长大，我几乎是耗了半生修为，百年时间。不过好歹也是成了，我也算对得起自己的承诺。”
墨子时想了想又问道：“那师姐可知道是谁杀了业北城？”
秦落英听他这么问，神色一滞，沉默了许久，她才转身道：“我累了，就聊到这里吧，你也该走了。”
墨子时微微一皱眉，这问题她不答，难道说是跟那黑衣男子有关？
秦落英随便冲他挥了挥手作道别，她掐诀念咒，转眼之间墨子时便又回到了岸上。
站在岸边，墨子时对着一望无际的湖面施了个大礼道：“多谢师姐了，清宵就此拜别，日后怕是后会无期了。”
从他一见到秦落英时便发现了，她如今只怕是大限将至。
他初见秦落英时，她的样子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女子模样，而刚刚她形貌却像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百草门人的驻颜之术乃是天下一绝，辅以自家炼制的丹药，可保形貌百年不变。唯独有一种情况，他们的容貌才会发生变化，且不是变老，而是开始逆龄生长，那便是即将殒灭之时。
刚刚她说了，为保业唯，她耗了半生修为，恐怕这应该就是导致她末路的原因之一。
一番交谈下来他也发现了，秦落英跟她口中的黑衣男子交情匪浅，她有意替他隐瞒，那后来的那个问题她不答，究竟是另有隐情，还是真的与那黑衣男子有关？
墨子时在听她讲那个故事时便猜出了那黑衣男子的身份，思来想去，他还是更倾向于业北城的死是另有隐情，只不过如今他已经没有心思再去猜去想了。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血见丹心步生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