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岁首祈年惊鸿现（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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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首祈年宴向来是仙界每年的重头戏，每到这个时候，仙人二界同乐，早几天开始，平时在仙都根本面都见不到的一些仙官也纷纷都赶了回来。
顾辰风忙着四处送礼应酬，顾不上墨子时这头，他也终于是偷得几日的清闲。
无名殿已经重修完毕，按照墨子时的要求，一切从简。除了元戈时不时地要抱怨一番之外，墨子时对现在的生活还是相当满意的。
鬼君就如同墨子时之前想的那样，没事便来他这里串个门，墨子时也已经习惯了，日子过得也算随心恣意。
终于是到了岁末这天，也就是人间所说的除夕，按照仙界规矩，这岁首祈年宴是要从这岁末的日落之时一直摆到岁首的日出。宴上众仙齐聚，迈入新岁之时，帝君要率众仙参天道，抚民心。
所谓参天道，就是以天道准则衡量一年来众仙官的功过，施以奖惩，该提的提，该贬的贬；而抚民心，则是由一众仙官一齐释放法力，降下人间，以洗去一年来的凡间尘秽，让人间更好的迎接新岁。
通常这么强大的法力降下去，一般那些喜欢作乱的小妖小怪就都直接魂飞魄散了，人间也可安安生生的过一个新年。
此时墨子时正在整理衣冠，准备出门赴宴，然而鬼君还窝在他那张新榻上玩头发，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墨子时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投过去，有些调侃道：“我知你已设下结界，帝君也察觉不到你在此逗留，但你今天莫不是真要留在我这空殿里不走了？”
鬼君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帖子递给墨子时道：“仙尊看看这个？”
墨子时接过帖子，翻开一看，上面是一排烫金大字，分明是东晟殿的手笔。
墨子时顿时觉得心情有些诡异：“帝君请你来这岁首祈年宴？”
鬼君长眉一挑，那神情仿佛在说：“怎么，仙家大宴我还来不得了？”
想来方晟也是为了表达谢意才邀了鬼君，但是他似乎没有考虑到，鬼君一来，这宴上怕是不得安生了。
墨子时没再说什么，两人并肩离开了无名殿，一起走在了仙都大街上。
此时的仙都大街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皆是从各处赶来赴宴的仙官。墨子时低着头穿梭其中，还顺手帮鬼君将那出门时就被他扣上的斗篷帽压的更低了。
本来他这么低调，也算是万无一失的，毕竟这么多人都忙着互相奉承套近乎，没人会注意他们匆匆走过，然而他忘了还有个顾辰风。
只见远处一个身着大红衣袍，活像个新郎官儿似的身影三步并两步的冲他跑了过来，边跑还边喊道：“墨兄！鬼君阁下！可找到你们了！”
这队友，真好……
墨子时想去捂他的嘴，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周围本来熙熙攘攘喧闹不已，各自忙得不亦乐乎的身影纷纷停下了手头的“工作”，不约而同的齐齐转向这边行起了注目礼。
墨子时气的头晕眼花，对着周围讪讪笑了笑，一手拉起鬼君，一手抓住顾辰风的领子，转身就跑。
还没出几步，便听见身后议论声炸起。
“是鬼君！”
“鬼君怎么会在仙都？”
“真的是鬼君！活了这么多年我终于见到本尊了！也是死而无憾了……”
“可他怎么跟无名殿那个扫把星在一块？”
“……”
一溜烟跑到东晟殿外的角落里，墨子时这才停下来，他一把甩下气都喘不匀的顾辰风，差点没一掌拍过去。
身旁的鬼君解下斗篷披到墨子时身上，冷冷道：“刚才口无遮拦的那帮人我都记下了。”
他话一出，墨子时顿时想到在京州城的破庙里，鬼君一掌将业唯镶进墙里的场景，他忙拉住他道：“算了算了，也不是头一回了，我早习惯了。”
鬼君却道：“不要，仙尊这习惯不好，我帮你改回来。”
好吧，他上来这股子倔劲儿墨子时跟他是说不清楚的。但心知他是在维护自己，他不免也心里一暖。
整理了一下跑的乱七八糟的衣服头发，墨子时不再去管身后的顾辰风和鬼君，做贼一样的悄悄摸进了东晟殿，又大步流星远远甩开跟上来的二人，偷偷挑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总之他就是来凑数的，越不起眼越好。
他想了那么多天，那惊鸿剑他还是不能要，今天的一切行事还是要低调低调再低调，一把年纪了还要做风暴中心的感觉，可真的不怎么样。
可鬼君和顾辰风二人却是偏偏不让他如愿。他们一前一后，在万众瞩目中分别挤走了墨子时左右两边席位上的仙官直接坐了下来。鬼君似乎还不满意，直接拖着面前的几案和墨子时的并到了一起。
墨子时无奈扶额，伸手不露痕迹的将那几案又推了回去。
结果鬼君虽是没再推给它回来，但却是一手托腮，面向墨子时的方向，眼睛一瞬不移的盯着他。
墨子时只觉得身上被戳出了千百个窟窿，两个来自鬼君，剩下的就是整个大殿上那些意味不明的赴宴仙官了。
顾辰风十分没眼力的冒出一句道:“有鬼君大人在就是不一样，墨兄你看他们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墨子时恨不得一桌子飞过去，他瞪了顾辰风一眼咬牙切齿道：“你闭嘴！”
这阵由鬼君引起的骚动终于是在方晟出现时停了下来，然而虽然众仙官迫于方晟的威严闭上了嘴，但眼神却是没有停下来。
其实墨子时早就习惯作为众矢之的了，但是同鬼君一起，这还是头一回，所以他稍微花了点时间适应，才又回到了从前那般镇定自若，对周围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不闻不问，该吃吃该喝喝。
方晟在前面讲了一大堆，多是在说这一年仙界的发展和诸位仙官的功绩，墨子时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先是吃完了面前的方糖糕，又悄悄挥手召来殿上的随侍小官，给他添了茶。
鬼君见他面前的盘子空了，便拿起自己桌上的那盘，给他递了过来，笑眯眯地说：“仙尊若是喜欢就多吃点，这种糕点我鬼界有个师傅做的最好，下次我带仙尊去尝尝。”
墨子时点头接过盘子，应了声好。
毫不意外的，这互动又是引来了周围人的一片唏嘘。
方晟终于是被这边吸引过来，看了好几眼，把墨子时看的生出了些许尴尬，这才开口介绍道：“仙鬼两界虽向来没什么交集，但自鬼君设立冥府殿以来，人间因厉鬼作祟致使民不聊生的情况便逐渐得到了控制，我们的仙官下界办事，鬼君又屡次出手相助，所以值此普天同庆之际，邀鬼君前来一聚，望仙鬼两界能由此交好，也是天下大幸。”
方晟这一连串话一出，底下立马爆出了一阵议论。
关于自尽案与夺舍案各种版本的流言早在仙都传开了，如今方晟这边又做出了官方答复，看来新一年的发展方向差不多已经有数了。
见方晟举杯，一众仙官也纷纷跟风，冲着鬼君道：“鬼君大人神武，愿新岁能有幸与鬼君大人共事，仙鬼两界联手共赴太平盛世。”
墨子时听他们这意思，怎么听怎么像鬼君连带着整个鬼界都被仙界收编了呢？
鬼君倒是毫不在意，执杯的手虚虚一拂，只道了句：“好说。”
墨子时看众人都举了杯，自己也不便特立独行，只能硬着头皮拿起了酒杯，想着一会趁没人看见赶紧把酒扬出去，可鬼君却眼疾手快，白袍衣袖一飞，便将他这杯酒换成了茶。
墨子时感激的冲他点了点头，鬼君挑眉饮下杯中酒，脸上还是一贯面对他的笑意。
旁边的顾辰风有些看不下去了，伸手戳了戳墨子时的腰，低声道：“墨兄，鬼君这眼睛从坐下起就一直在你身上，刚刚帝君同他说话他也只是瞟了一眼，这样可不太好吧？”
墨子时回了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说道：“换做是我，我也不太想看这大殿上这么多张让人脸盲的面孔，尤其不想看你。”
顾辰风心知自己多了嘴，便不再说话，乖乖缩回去跟另一边的仙官喝酒套交情去了。
墨子时听东晟殿这边岁末总结了半天，这一年为仙都贡献最大的依然是金长凌的金镶宫，他除了掌管仙都财政大权，还将在凡间修行时的门派优势到仙界来发扬光大了，他这金镶宫取得就是凡间门派的名字。
凡间的金镶宫发展自断剑盟的一个分支，断剑盟走人剑双修之道，所以对法器的要求自是极高的，而金镶宫就源自断剑盟的炼器师一脉。
这些消息墨子时也都是从顾辰风那里听说的，金镶宫的发展壮大是在他入九重塔以后，由于断剑盟的修行对天赋和机缘的要求极高，所以越来越多的人转而拜入金镶宫炼器师门下。
金长凌便是金镶宫最鼎盛时期那一代宫主的次子，后来他的飞升更是为诸多上品仙器的炼制提供了中坚力量。
知道了这些之后，墨子时便更加清楚金镶宫那边为什么对他那般看不惯了。修补九重塔的事，他们不光要出钱，还要配合仙都祈安殿出力，如此这般，他没过来劈了墨子时已经算客气的了。
上台后，金长凌接了东晟殿的褒奖册子，简单说了几句话套话，便匆匆离去。临走时还瞟了墨子时好几眼，可见他心中对他的怨念。
顾辰风看那身着紫金长袍，行色匆匆，有些心不在焉的身影，在一旁小声嘀咕道：“奇了怪了，这金长凌平时最爱出风头，每回这个时候都是好一番作态，非要等殿上所有仙官都对他奉承个遍才满意，今天怎么这般低调，这宴还没过半就走了？”
不光是他，墨子时也注意到了，上次见面时那金长凌虽是冷傲刻薄，但看着也是神采奕奕，如今他的眉目间却是暗淡了许多，还带上了些许疲态。
墨子时道：“他这是修补九重塔耗神了？”
顾辰风道：“怎么可能？这金长凌对自身修为容貌爱惜得很，别人的事，即便是帝君亲自下旨，也别想把他折腾到这个程度。修补九重塔的事他多半都交给了手底下的小官，自己也就是偶尔过去点个卯，他的心思大半都扑在自己的修为上了。”
墨子时听了这话也想起来，早先他便听顾辰风提起过，金长凌一听不得别人翻他弑父杀兄的旧账，二听不得别人说他资历浅，修为低。
想来他飞升不到三百年，这资历在一众殿主里确实算浅的，修为自不必说了，仙官在天上的每一个年头那可都不是白熬的。
想到这，墨子时有些疑惑道：“莫不是他修炼时出了什么岔子？”
顾辰风摇了摇头道：“谁知道呢，他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修行之事也从不与人结伴。”
墨子时也跟着摇了摇头，这种事人家自己不说，别人自是无法插手。此刻殿上的众仙官恐怕也多多少少看出了金长凌的不对，然而他风评向来不佳，恐怕众仙僚此刻多是在等着看他的笑话。
见他们这边说了许久，鬼君插嘴道：“仙尊，这金长凌不是个省油的灯，他的事你还是别管为妙。”
墨子时点点头，笑道：“我也不过是说说罢了，人家的事我有什么好插手的。”
鬼君看了他一眼，也没再说什么。
这边刚说完金长凌，墨子时突然就想起了今天这么个大日子却没见萧韩，他还欠他好几剑没捅呢……
想着，他又拉过顾辰风问道：“十三，西华仙君他们还没回来吗？”
顾辰风嘴里叼着个小笼包，含糊不清的冲他道：“九重塔里有多少妖魔鬼怪你不清楚？哪是那么快抓得完的？你没看今天宴上演武兵场就派了个磨刀的来道了几句贺词就走了。”
墨子时：“……”
磨刀的……
“不过萧韩先前倒是跟我通了灵。”
“哦？”墨子时疑道，“你们说了什么？”
顾辰风道：“他说他一时半会回不来，让你等他的时候抽空多洗两遍澡……”
墨子时：“……”
他这话说的并没有刻意避人，所以鬼君肯定也听到了，墨子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下意识的就回过了头，果然，鬼君正在挑眉看他。
“那个……他说的就是字面意思。”
鬼君眉毛挑的更高了……
墨子时顿时想一掌拍死自己，他解释个什么劲儿啊！妥妥的越描越黑！
见他扶额不语，鬼君微微一笑道：“仙尊说的这个萧韩我见过。”
哦？见过？
鬼君又道：“有一次七月半，我跟明华打的时候他突然冲出来，我挡了一下，他的剑就断了。”
“……”
这……可真惨呐……这应该就是宁玉说的那回吧？
墨子时直拍胸口顺了顺气，还好萧韩没回来，不然这俩人不得在这宴上打起来？
这边聊着的功夫，方晟已经讲完了正事，他大手一挥，示意大家各自用膳，一时间宴上觥筹交错，墨子时只觉得身边鬼君那个座位被包围的水泄不通，害得他直拉着桌子往顾辰风那边躲。
一开始鬼君还是来者不拒，酒一杯接一杯的下肚，可他见墨子时躲远，便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他这一皱眉，可吓坏了前来敬酒的一众仙官，一群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分外尴尬。
这个时候顾辰风突然出现，在中间和稀泥道：“诸位仙僚有所不知，这鬼君大人向来不喜人多，所以诸位还是暂且放过他，不如来我这边乐呵乐呵，我听说风花雪月最近又上来一个小蛇精，那身段儿……”
眼看他说的天花乱坠，墨子时忍不住的眼皮抽了抽，又想起了上次被他带去风花雪月的场景。
不过他这一招倒是格外好用，那些本来还围在鬼君这边的仙官纷纷都被他吸引了过去。
看那边说的热闹，鬼君一把将墨子时的小桌子拉回自己跟前问道：“风花雪月……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仙尊可去过？”
他眼中三分不屑，七分调笑，墨子时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鬼君又道：“仙尊不答，那便是去过了。怎样，仙尊可有中意的小妖修？”
看他越说越离谱，墨子时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道：“我倒是跟十三去过一次，不过许是年纪大了，实在受不了那气氛，所以后来再没去过，如果鬼君感兴趣，我倒是可以同十三说说，让他改日带你去看看。”
鬼君不屑一笑道：“仙尊这是让一个仙官请一个鬼去嫖？仙界的礼数果真不一样。”
被他这么一说，墨子时顿时有种吃了沙子一般的难受，他索性不在开口，乖乖吃糕喝茶水。
可鬼君却不放过他，主动凑过来说道：“仙尊，我鬼界前段时间来了一个唱小曲儿的，那叫一绝，仙尊要不要同我去看看？”
墨子时觉得自己被糕噎了一口……
他横眉瞪过去，这事儿今天还过不去了？
见他这副模样，鬼君无辜的撇撇嘴，终于不再调侃他。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岁首祈年惊鸿现（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