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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章一 ...

  •   “娘子,为夫从今日起就是太监了。”

      我刚从睡梦中醒来,还没来得及起床穿衣洗漱,就听见我的夫君在床边羞涩地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的视线往下移了移,时谈生衣着干净整齐,看不出什么异状。我又抬头瞅了他一眼,他面色红润,一点也没有那种经受了生命不可承受之痛的惨白。我寻思着昨晚我还和他你侬我侬地行了一场鱼水之欢,没道理啊。于是我柔声说道:“大早上你发什么癫?滚开,让我下床。”

      “哦。”

      我的夫君乖乖地站到了一边去,扶我下床。我洗了脸穿好衣服,正坐在梳妆台前涂抹脂粉时,从镜面上瞥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无声地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胭脂,转过身,
      “剑宗的第一节课即将开始,你不去授课,还在这里做什么?”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在我耐心用尽之际把话说出了口。

      “娘子,我真的成了太监。”

      “修道之人也会分不清梦与现实?”我断定他还没从噩梦中醒过来。

      “是真的。”

      时谈生一脸委屈巴巴,我双手交叉放到胸前,冷漠道:“脱裤子。”掌门夫人前几天邀了我参加她于今日举办的赏花会,可赴约之时将至,我却连妆都没化好,甚至还要帮助时谈生分辨梦与现实。我的心情着实烦闷。

      时谈生照着我的话做了,慢条斯理地脱了裤子。修仙的不愧是修仙的,不管做什么都有一股仙气在。

      “脱好了,娘子。”

      “……”

      我想我那一刻的表情一定扭曲到了极点,事实上,在他将亵裤脱到一半时,我就已经无法维持我的面部表情。

      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时谈生一脸无辜。

      我失去了思考能力,感觉周围一切都是朦胧胧的,看不真切,仿佛置身于一片白芒之中。时谈生有开口说些什么吗?我不知道,我听不清。

      赏花会怕是已经开始了,可惜我注定与它无缘。掌门夫人派来的信使在门外喊了数十声我的名字,我才清醒过来。我又看了一眼他的下半身,时谈生已将裤子穿好,安静地立在原地,看着我,不言不语。

      我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才好。总之,先开了门,跟掌门夫人派来的人交谈了一番,麻烦他回去告知掌门夫人我有事,不能参加赏花会了。谈话完毕,我目送他离开,直到身影再也见不到为止,我方才转身,心情复杂地回了房。

      时谈生就跟木头桩子一样,站的位置就没变过。

      “夫君。”我盯了他半晌,冷静地说道,“和离书准备了吗?”

      #

      山海界是个修真界,修真门派八万四千。

      剑、术、药、符、毒。

      弓、刀、枪、鞭、拳。

      林林总总,数不胜数。

      我的夫君时谈生使得是剑,来自在剑术方面最出名的剑宗,掌门首徒,首席大弟子,修得是眼冷心冷、绝情断义的无情道。

      然后他方才对我说,他成了一名太监。

      更准确一点的说法是,他为了修无情道,把自己的■■断了。

      我觉得这个发展不太对,又跟不上他的脑回路。

      “按理来说,难道不应是你拿着你的剑把我捅了吗?”

      修无情道者,杀亲杀妻杀友,绝情绝爱绝义,这就跟腐烂的水果不能吃一样,是修真界人人都知道的常识。教科书上无情道那一页更是写满了血泪。

      我跟时谈生成亲那年就把自己墓碑的颜色样式碑铭都选好了,近几年来则忙着研究风水,思考死后下葬在哪比较合适。

      但我万万没想到,我夫君竟然不走寻常路。

      “若夺取他人性命方能证道,那我不如不修。”

      我戳了戳他:“可你修的是无情道。”

      “无情道,非杀人不可吗?”

      “我不是修士,怎有可能懂这些。你修的无情道,你最了解。”

      “嗯,所以我断了自己的■■。”

      我很不解。

      “时谈生,为何你可以如此淡定的说出这话?”

      “情,是七情六欲的情。情/欲,源自我本身。既如此,杀害旁人来斩断自身的欲望,这种做法,岂不可笑?■■,是我之欲望最根本的体现。修无情道,走无情路。何为无情?绝情断情。若我连自身的欲望无法斩断,又如何踏出证道的下一步。”

      他说得正气凛然,我甚至都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为他叫好。“所以……”我问道,“■■,可以接回去吗?”

      我自觉希望渺茫,时谈生没有辜负我的感觉。

      “我烧了。”

      看,这就是修无情道的人。

      我微笑,“那,和离书,你准备好了吗?”

      “娘子……”

      “嗯?”

      “准备好了……我做出这个决定时就签好了名。”他语调凄凉,声音微弱,宛若刚出生的奶猫一样没有力气。“你真的要……”

      我看着他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夫君,烧了它。”

      “……娘子?!”

      “千万、千万、千万不要被你的师父发现。毕竟,我还想活下去。”

      我对时谈生自断■■这件事,没什么太大想法。我想得很开,这个不行,换一个就是了。虽然我和他一同生活了七年,但有些事,没法啊。时谈生本人也没什么问题,他一向尊重对方的想法与决定,尤其在对方的决定是由于他的行为引起的情况下。但是他的师父不行,他的师父是个问题,一个严重、严峻、严苛的问题。

      时谈生的师父,时不孤,是剑宗颇有资历与实力的长老,现任掌门见了他都要朝他弯腰鞠躬问好。同时,他也是个传统、固执、脑袋时常转不过弯的一个人。想当初,时谈生不过连续一个多月在我屋前放花啊糖啊灵药啊小玩具啊诸如此类的玩意,他发现后,就在某天我回家时拦住了我,要求我与时谈生成亲。

      我很迷茫,不清楚他是哪里跑来的神经病,给了他一个怜悯的眼神,走掉了。我当时不认识时谈生,也不知道每天给我送东西的傻……咳好心人是他,只觉得莫名其妙。然而我走了几步,就走不动了。因为时不孤这个死老……咳剑道的大能,直接把我定在了原地。然后开始朝我喷口水,扯了一大堆有的没的道理,我整个人都被他讲迷糊了,而他接连不断朝我脸上喷的口水更是让我不断丧失理智。最终我看他讲得差不多了,才弱弱地开口,“那您好歹让我和他见一面啊?”

      就算交往都要先了解清楚人品,更不用说成亲了。于是第二天时谈生就被他师父丢在了我家门口。

      我对时谈生的第一印象很糟糕。因为他直接导致了他师父喷我一脸口水,我回家差点把我的脸都洗烂了。而第二印象并没有挽回他在我心中的糟糕印象,一句“姑娘”,他在“姑”上卡了七八遍才超小声地说出“娘”。后来相处久了,他才没了在我接近他时、与他谈话时、给他礼物时,动不动就脸红心跳的毛病。发展到现在,已经可以一脸正气地对我撒娇耍流氓了。

      我当时并不是特别想与时谈生成亲,虽然我挺喜欢他的。但一来,我娘就是在没成亲的情况下生了我和我妹妹,并且顺顺利利地养大了我们。成亲这个概念于我而言很是模糊。二来我没有修炼的天赋,而他却是剑宗的天才人物,有朝一日,我容颜老去,他容颜不变,我深感这实在是太糟心了。三来,他修得是无情道。修无情道的人是什么模样,大家都清楚。我想活着,不想英年早逝。

      时谈生估计也清楚这点,他从未开口提过这方面相关的事。事实上,就连交往,都是我率先提出来的。他当时脸上的表情,时隔数年,我至今尚未忘记,想起来就会笑。

      我之所以在七年前与时谈生成亲,与他的师父脱不了干系。

      “修无情道者,注定断情才能证道。”

      “有理。我这就与他分手。”

      “站住!辞镜花,吾要你嫁与他。”

      “两年了,您依然如初见时一样神经。”

      “你的胞妹,中妖毒了吧。”

      “然后?”

      “妖毒,寻常大夫解不了。你有足够的金钱与人脉找能力更强的大夫吗?”

      “这是威胁?”

      “这是交易。”

      “为何?”

      “谈生要成为最强的剑修。”

      “无聊,不要随便把你的期望加诸他人身上。”

      “同意或不同意?”

      “……阿月病好后,我会跟他提出。”

      其实后来我想,剑宗总部周围的领地,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妖物呢。但好在,阿月的妖毒解了,后来还加入了药宗,现在正活蹦乱跳的和她的师父绝赞周游山海界中。那就很好。

      成亲一年后,时不孤开始旁敲侧击小孩的事。我始终装作没听见,后来懒得演了,一句“您又要残害一条无辜的性命了吗?”丢过去。他嘴里念叨着“头发长见识短,女人就是不懂道”,很少提起小孩的事——至少在我面前,很少提起,且也没给我什么好脸色。我不知道他在时谈生那边是什么面孔,不过时谈生从没提起过这方面的事,让我少了一个夫妻反目的理由。

      所以今日今时,时谈生向我证明他断了自己的■■后,我的第一反应是:千万绝对彻底不能让他的师父知道这件事。否则……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会被他师父开刀。

      没有死在修无情道的夫君手下,却死在了他素有好评的师父手下,这也太好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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