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新杰]破晓之前》此木柴

2、第 2 章

　　03

　　他们约在一个网吧见面。

　　本来张新杰应该去高铁站接她的，不过下午训练的时间实在不好走开。

　　傍晚开始起风，张新杰路过一间包子摊，看了看就在对街的目的地，要了两个馒头，站在路边就着矿泉水吃了起来。

　　这个点下班的人很多，匆匆忙忙的。很少人会因为他站在路边吃东西看起来很怪异而分给他几秒的注意。不过这样也好，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值得被注意的事情。

　　馒头是刚出锅的，热乎乎的，而矿泉水却冰凉凉的，这样的组合让张新杰皱起了眉头，但吞咽东西的动作倒是没停。等他三下五除二解决了两个拳头大的馒头，这才继续走向对面的网吧。

　　就在这会儿忘记一些烦心事，放松一下也不坏。

　　今天是个特例，就不再去想叶秋嘉世这些干扰气氛的东西好了。

　　张新杰走上了天桥，就和那些下课了的高中生一样，步履之间，轻快异常。

　　04

　　这里与其说是网吧，不如说是一个环境不错的网咖。

　　不过这是自然，虽然收费贵了些，但是张新杰自己无法容忍烟雾缭绕的环境，更不忍心将她丢在那样一个地方吸二手烟。

　　他之前就打好了招呼，出钱留了一个小包间。

　　武艺璇是先到这儿的。

　　等张新杰拉开包厢的门，就看见了一身看上起不合年纪的西服包在她的身上。

　　“这衣服半大不小的穿你身上真诡异，”张新杰忍不住笑，“你们自主招生都穿这个？”

　　“是的呀，说是要穿正装。”武艺璇往旁边挪了挪，招呼道，“来来来快坐。”

　　张新杰在狭小的包间里找到一席之地，坐在了她面前的电脑座边上。

　　虽说是坐了下来，却还是忍不住打量这一身衣服。学生虽然都是渴望成熟的，可是弱小的身板和不甚完全的理智，都不足以支撑他们为真正的成人，即便穿上这样的衣服，看起来却像是偷了爸爸妈妈的服装。

　　“怎么，还是看着别扭？”武艺璇瞅着张新杰，忽而站起道：“我脱了换一身。”

　　“诶你！”张新杰来不及多说，这货已经开始解衣服了，他只好脱去了外套罩住高处的摄像头，等到对方将T恤和牛仔裤穿好，这才放下手来：“你怎么说脱就脱，这要是被拍下来流出去怎么办！”

　　“那我就告他们侵犯肖像权和隐私权。”穿着普通白色T恤和浅蓝牛仔裤的武艺璇笑着，拉着张新杰重新坐下道，“好久不见，你就忙着说我，一点也没有男朋友的自觉。”

　　张新杰却是没有反驳，而是道：“说起来，你来这儿自主招生，应该是住酒店？”

　　“是呀。”

　　张新杰点头道：“住酒店舒服一些，一晚上呆在网咖像什么话。我就今晚就陪你玩到十点，你住哪，我送你去。”

　　“别呀，我都退房了。”

　　“为什么退房。”张新杰道：“这里这么挤，你哪儿有办法睡。”

　　“可是来酒店，我怕你不好意思呀~”武艺璇俏皮地凑近，盯着张新杰好看的眼眸，“还是说，你其实也想和我睡酒店吗？”

　　“……并没有。”张新杰推了推眼镜，却并没有拉开距离，“我又不留在那里。”

　　“所以呀，就这么点时间，我不舍得不和你在一起嘛。”

　　突如其来的直球让张新杰面上发烧，随即而来的拥抱更是加深了这份手足无措。

　　武艺璇忽然抱住了他。

　　“你瘦了。”

　　张新杰听到女孩沉闷在肩头的声音，有些僵硬地抚了抚对方像狗啃一般的短发：“可能是锻炼的比较多，所以瘦了。”

　　“你骗人。”女孩的声音发闷，“……你一定很辛苦。”

　　辛苦吗？

　　或许是的吧。

　　毕竟整日的枯燥训练已经到了眼眶酸涩的地步，他还记得第一天来的时候，完成一天的训练甚至就让他晚饭拿不稳食堂里不锈钢的筷子。

　　捧不起装到四分之三满的紫菜汤。

　　一沾到床铺就想睡觉，而一闭上眼就满目都是训练程序的光影。

　　又或是同类竞争的压力，和被冷嘲热讽之时竭力拉长的呼吸。

　　可是，又有谁不是如此煎熬的呢。

　　“大家都是的。”张新杰慢慢地摩挲着女孩的背脊，谁料衣服的单薄让他敏锐的指尖能够触摸到胸衣的轮廓。

　　“可你原来就是大学霸，本来就不用到这种地方来受虐啊！随便考个985可不是大家都捧着你。又不是读不了书了无路可走——”

　　他慢慢将女孩支起，给她套上了方才脱下用于遮摄像的外套。

　　“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惨啊。”他的声音温和，可是她的眼眶却红了一圈。

　　“没事的。”张新杰吻上了面前人的嘴角，拍拍对方的脸：“我在青训营挺好。”

　　“挺好吗……”武艺璇套上了外套，无不担忧的说，“可我听说，治疗这样的辅助职业，怎么也出不了头的，你看叶秋、王杰希、还有你们队长韩文清，那个不是单挑能力卓越的职业？”

　　“不错，现在还知道职业圈的情况了。”张新杰点点头，看样子十分满意。

　　武艺璇叹了口气，转回头去，深知张新杰的性子。反正是木已成舟的事情，多说无益，何必给短暂的相会添堵。

　　“你饿不饿，要不要我给你叫个饭。”张新杰虽然只是发问，却已经站起了身，一副要出去买饭的架势，“我在训练营吃过了，你要吃什么？”

　　“啊？”武艺璇愣了一下，随即摆手“不要啦，网吧的饭菜又贵又不好吃。”

　　“不吃饭怎么成。”张新杰十分严肃，“而且他们的意面做的也还行，你等一会儿，我去给你叫一份儿。”

　　“回来回来。”武艺璇伸手扯着张新杰的衣角，一手拉开了双肩包，里面全是炸鸡零食，串烤卤味，“这儿有吃的呢，你就回来坐着吧大爷！”

　　“卤鸭，邓记的！”她从包里拿出一次性的手套，塞到张新杰手里，“你最爱吃的，上午我好说歹说想吃才让家里去城北买了，说是带在车上当零食，怎么样给你留了半只，够好吧。”

　　张新杰愣愣地接过手套，望着塑料盒里油亮的卤鸭，竟觉得方才咽下肚的馒头堵着自己的心一阵一阵的热。

　　05

　　已经冷掉的炸鸡被她鬼鬼祟祟地揣着拿去网吧前台的微波炉加热。

　　说起来都是学生的他们，身上也没什么钱，KFC和麦当劳算是不错的口粮，而就连这一点带着油水的挥霍，恐怕也源于她早一天退房的房费。

　　——很明显她没有告诉她的家人，参加自主招生考试之后的这个夜晚，会来见他。

　　她很快回来，像一阵轻巧的旋风。怀里纸盒上，有炸鸡沁出来的油渍。

　　“还很酥。薯条也很棒。”

　　她兴冲冲地坐下，把一大盒将要满溢出来的油炸食品塞到了他的手里。而后扯下没什么用的复习草稿，三下五除二，折出了一个方形的小垃圾盒。纸盒上还有着圆珠笔画出的物理电路图。

　　张新杰再也无法开口。

　　什么不健康的饮食，什么过高的油盐摄入，这样的话语，他没有办法在她兴奋的注视下哪怕说出半个字。

　　张新杰只能讷讷的咽下嘴里还在咀嚼的卤鸭，说出一句：“你也吃呀。”

　　饮食所给人的满足感，无非就是从肠胃中散出绵密的热度，顺着血液传向四肢百骸。

　　哪怕是冷到知觉僵硬的身体，也会被简简单单的带热，然后在心窝里撩起热气。

　　哪怕是早已习惯孤单地坚持，哪怕是事情多到来不及感受寂寞，那像被揣在怀中的滚烫的温度，也足够熏得人眼尾泛红。

　　张新杰总感觉自己的心，像被反复加热得将要化掉。

　　“啊，对了。”武艺璇记起了什么一般，往纸盒子里吐出一枚鸡骨头，两手往餐巾纸上抹了抹，从双肩包的最底处，掏出了一个纸盒。

　　张新杰只远远一看，便知是是一对蓝牙耳机。她没有在外头费心思的包装，只是原原本本电子产品的盒子。那不是什么有名的牌子，不过也无所谓，他对这些，也没有太多的讲究。

　　“礼物~”

　　张新杰苦思冥想，着实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生日？

　　“这是……”什么个由头？

　　“蓝牙耳机呀？”她说，“每次看你都在忙，我平常都不好意思和你聊天了，就你去健身的时候，咱们说说话呗。”

　　“……”

　　“……新杰？”

　　武艺璇被紧紧地收拢进一个湿润的怀抱。

　　耳畔仿佛安宁，只有网咖里面性能较差的空调，像是喘气的老年人呼呼的吹风声。

　　“怎、怎么突然……啦。”

　　张新杰就这样抱着她。其实在她的印象里，张新杰鲜少和她有亲密的接触。就连以前放学同路，也很少在黄昏粘腻的夏日空气里牵起手来。

　　所以有的时候，连她自己也不是很确定，所谓情侣，究竟该是怎样的模式。

　　可是直到张新杰忽然消失在了她的视线，她才从慌张和担心中确信，她确实并不如自以为的那样，不那么珍视这个人的存在。

　　他和她日渐无话可说，而以后的话题，也只会越来越少。

　　或许终有一天，她会完完全全的失去他。

　　或许有一天，她不进则退，平平无奇毫无寸进，如同站在原地，失去这个闪着无限光芒的、耀眼的、绝非池中之物的少年，只能目送他渐行渐远，遥遥望见他的背影——或者连背影都不见，只能眺望他无数的功勋。

　　或许有一天，她会因为无从涉足那未知的领域，从而被遗忘在尘封的旧事里。

　　可是即便如此，听到他的声音也足够令人欣喜若狂到忘记当下的不安。

　　武艺璇慢慢地阖上眼，环住少年单薄的腰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