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十里香雪》鹓凰

49、间奏（二）

　　“……蓝染……队长……”
　　生平第一次，雏森感谢过去的磨砺，越处于危险环境，身体反倒越放松，因为经验证明紧要关头时的僵硬是致命的。
　　“毕业后来五番队吧。”
　　他，口吻是诱哄，眼神却是命令。
　　“我想您似乎忘记了一件事。”
　　她，尽量保持平稳，克制手指的蜷缩。
　　“哦？”
　　饶有兴趣地反问，但她的异议完全不影响他的决定。
　　“毕业生分配是根据十三番各队原有人数加以补充，而不是个人意志。”
　　反驳令蓝染笑出声，稍微紧了紧手臂，雏森甚至能感觉到对方传给自己身体的震动。
　　“牙尖嘴利。”被娱乐到的男人逗弄似的夸奖。
　　“……”雏森没做声，因为她清楚规则是给会遵守它的人制定，像蓝染这种人，只要他想便会找出其中漏洞，甚至毫无顾忌地打破。
　　退一步讲，即便她没法子，以队长的权利，蓝染想把某个真央毕业生收到自己的队里也并不困难。
　　“这个问题，以后再谈吧。”蓝染放手，因为远处传来救援队的呼声。

　　回忆结束的雏森扶着镜子，看着里面的倒影。
　　【该庆幸吗，从丢弃的棋子上升到惯用的棋子。】
　　那男人之所以露出真实的面貌，一是为坦诚，上司理应让下属知道所效忠之人的内在，作为获得忠诚的代价。
　　同时也是警告，如果拒绝，必不会让你投奔到其他人的地盘，所谓得不到的人才，干脆毁掉，很小气，也很没度量的做法，最合适即将到来的战争年代。
　　“其实也没什么。”
　　无奈地低语。
　　“跟随的对象，对我来说哪边都一样。”
　　卑微的屈从。

　　同一时间，五番队队长的卧房内，也有人夜难成眠。
　　［不知道小桃有没有被吓到。］
　　想起白日里，市丸银的旁敲侧击，蓝染眯了眯眼，少女瞳孔一点点缩小的画面再次晃过眼前。
　　废话，她肯定被吓到，不是因为虚，而是我……叹息着抹了把脸，只有独自一人时，蓝染才容许自己出现的挫败、无奈、疲累等等情绪。
　　“她确是很出色。”
　　从入学论文，到之前的接触都证明雏森桃属于不轻易被他人意志所影响，习惯于自己分析思考的理智型。
　　从某个角度来说，她的某些特质和我很相似，只是略显稚嫩，假以时日必定……灵力、头脑、性格，不是最好，却刚好合乎我选择的标准，想要招揽也是人之常情。
　　问题是为何要急着把她纳入自己的掌握，甚至不惜为此混乱惯有步调。
　　雏森不像东仙要，失望于腐败的世事，可以轻易拉上极端。又或市丸银，天性没有对错观念，只愿服从强者，就算我不找他，自己也会找上门。
　　这类人需要慢火细熬似的软化，或许再加上些情感的砝码，而我今天的做法太过急进。
　　“我到底…………”
　　答案一直摆在那里，等着被念出来，
　　“好吧。”
　　从不欺骗自己，是蓝染保持至今的好习惯。
　　我承认我想要她，或许不是作为部下存在，而是………………什么呢……总不会是……身体？哎呀～，哎呀～，难道我还隐藏着恋童倾向不成。
　　男人在心底自嘲，顺手推开床边的窗户，带着樱花残香的风灌入室内，天空的颜色和心一样暗沉。
　　［我是从…………敌人那里……］
　　忆起少女的垂目轻语，藏在身体里的神经总会不受控制的抽动。
　　“明明不存在了。”
　　手指随着声音抵在心口，把所有柔软情绪和妻女一起埋入坟墓，亲手做到这点的蓝染只是忘记了殉葬品也有出土的一天。
　　从第一见面起，所有的都开始紊乱，雏森桃给蓝染带来的冲击，绝不是因为与妻子的相似。
　　作为成熟的男人，蓝染对男女之间的吸引并不陌生，很清楚那种悸动，不是欲念。
　　管它是什么，被吸引这点，毋庸置疑。
　　不仅在现在，更早之前，一旦看到她暗藏的寂寞，身体就先理智一步展开行动。
　　不喜欢。
　　蓝染非常不喜欢自己现在的非理性状态，大概正因为不喜欢，才导致今日混乱无章的做派。
　　“不可以再继续下去。”
　　这个男人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阻止，哪怕是他自己也一样。

　　×的，昨天做的心理建设全是白费……站在四番队门前的五番队队长保持着天字第一号的和蔼形象，心里却在骂街。
　　这时他万分庆幸自己每次做顶级坏事时，都有把副手甩开的习惯，不然照市丸银的脾性，肯定会把眼睛嘴巴笑到弯成一个圈，外加用最诡异的腔调说什么“春天来了”。
　　其实照蓝染厚脸皮的程度，不管市丸银说什么，都不会在乎，可是眼下的状况，真是让他觉得该死的尴尬。
　　晃神中的五番队队长没发现他在四番队门前似乎站得太久了点，久到来来往往的四番队员开始用奇怪眼神偷偷瞥他。
　　既然人都来了，干脆进去看看……某人掩饰性地轻咳一声，从善如流地把尴尬丢进断界，溜达进了四番队。
　　眼看快到雏森桃的单人病房，蓝染非常不幸地与卯之花队长狭路相逢。
　　“真——难得，您竟然会来这儿。”
　　“因为我很担心雏森同学，所以才会特——地来打扰你。”
　　气场相似又相异的双方，每回见面总要不自觉地对抗一番，究其原因全是医生和病人之间的猫鼠关系，至于谁是猫，谁是鼠，咱就不多加论证了。
　　听蓝染说到雏森，卯之花眼底闪过怜惜，站在她面前的男人自然没错过刹那间的情绪。
　　“我刚给她做完检查，崩点的效力还没退，所以……”似乎想到什么，卯之花的眉毛难得皱起。
　　受到危及生命的重伤后痊愈的死神，出院前都会接受卯之花的检测，必须由四番队队长亲自上场，是其斩魄刀“肉雫唼”的初解能力，全方位探测灵子体现有状况，以及预测未来的变化情况。
　　虽然“肉雫唼”的检测比瀞灵庭现有仪器都精确，难免有点小缺憾，斩魄刀放出的探索灵子波动会给被检测者造成强烈痛感。顺便补充点，卍解的伤口快速治愈能力也一样很疼，不过“肉雫唼”的卍解能释放有麻醉效果的液体，而初解不具备此项功能，唯有借助麻醉剂进行。
　　没受过重伤，但总看别人受重伤的蓝染队长并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
　　“哦，我只是看一眼就走。”
　　本以为蓝染会就此打道回府，卯之花真没想到他会坚持必须见到人，当然出乎意料的回答仅让四番队队长略微诧异，然后归结于蓝染身为真央特邀讲师的职责。
　　“探视时请保持安静。”面对瀞灵庭内做事最稳妥的蓝染，基于医生的职业习惯，卯之花仍然出口叮咛。
　　“当然。”蓝染点点头，举步前行。
　　四番队的病房都没有门扇——除了单人病房的浴室——而且站在门口就能清楚地看到病床，大概是四番队为方便队员照顾伤患，外加节省开支。
　　今天阳光很暖，单人病房的窗户大敞着，外面的光线穿过它，和被子一起盖在雏森身上，看到这幕的蓝染忽然觉得四番队的病床似乎大了点，要不就是她的身形太过娇小。
　　看了眼床边摆着矮凳，他迟疑半晌，最终舍弃它坐上床侧。随着床铺震动，本应陷入昏睡的雏森嘤咛了一声，睁开眼。
　　崩点的药效退得还真快……蓝染倾过身。
　　黑亮圆眼的焦距没有集中，显得雏森有点迷迷糊糊。
　　“……谁？”略微麻痹的喉咙发出幼猫般的声音。
　　由雏森的现况，蓝染意识到崩点对她无效，或者说部分有效。
　　四番队的三种强效麻醉剂：震点、穿点、崩点。
　　根据患者的灵力大小，与之对应的级别是下级死神、席官级别、队长级别。
　　按照理论，震点对席官无效，穿点对队长无效，崩点可以放倒任何人。但那只是理论，遇到实力超强的队长，也会出现崩点无效的情形，比如：山本总队长，以及被蓝染陷害而导致虚化的几位前队长。
　　对瀞灵庭来说，有这样的人出现是件大好事，增加战力嘛。对本人来说却是个极坏的消息，因为一旦受伤，将没有能生效的麻醉剂应用于治疗。
　　想想看，不打麻醉就缝合伤口，或者麻醉不完全就进行后遗症检测，会痛死人的。
　　蓝染终于明白卯之花为何会又怜惜，又皱眉了。
　　一般情况下，有天赋的死神即便拥有超强灵压，也要经过学习才能驾驭，在这之前，身体会将灵力暂时封存，然后一点点解封，这是天正的自我保护本能。
　　那些成为队长的死神，在他们还是席官的时候，因为灵力封存的缘故，穿点或者崩点还对他们有效，待灵力解封后，即便崩点无效，也会因为实力增强而变得不轻易受伤。
　　而雏森的情况完全推翻了这一法则，莫怪卯之花队长皱眉，毕竟她不了解雏森的实际情况。
　　看来她的实力比我原先预想的要强……蓝染将手贴在雏森脸上，触到的皮肤温度超低，一般做过后遗症检测的人都会呈现这种状态。
　　“放松，睡一觉就好了。”
　　“……”听到安抚的雏森一言不发，沉默的时间久到让蓝染想她是不是晕过去了。
　　正想收回手掌，雏森却突然做出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举动。
　　抓住羽织的小手，磨蹭手掌的眷恋表情，本以为会被雏森畏惧的五番队队长对眼前的状况有点……不知所措。
　　她在干什么？
　　“不准……”
　　“？”因为她的声音实在太低，蓝染不得不凑近倾听，浑然不觉他的动作超过了正常尺度。
　　“不准……再离开……”霸道地命令，小女生像抱着布娃娃一样抓住男人的手臂。
　　猛然被扯了一下，身体前倾的蓝染险些趴倒在床上，忙用手臂撑住床头，哭笑不得地看着雏森，将她的举动理解为麻药造成的意识不清。
　　“放手好不好。”蓝染迅速瞥了眼门外，幸好没人经过。
　　“ＹＡＤＡ～……”
　　“乖，雏森。”为摆脱僵局，蓝染打断了她的话，继续哄人。
　　似乎还想说什么的雏森猛然僵硬。
　　因为超低体温，蓝染瞬间产生她化作岩石的错觉。
　　缓慢地松手，她使劲地眨眨眼，似乎想拼命看清眼前。
　　“……原来……不是梦……”
　　带着失望到极点的悲伤，深吸一口气，就在蓝染以为雏森快哭出来的时候，她回归到什么事都没发生的状态。
　　“……抱歉……我认错……人了……”
　　可能是麻药的缘故，原本应止于此的话语仍在继续。
　　“……也对……现实嘛……否则怎么可能……”
　　眼帘缓缓阖上，呼吸渐沉。
　　低唤几声未得到响应，蓝染确定对方昏睡过去。
　　之后，五番队队长在床边坐了很久，直到有人巡房，才察觉整整一个下午都在他的凝视下飞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