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佛》yutong

4、章三

　　“花满楼，你伤哪了？”这一惊可非同小可，陆小凤立刻把心中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放到一边，小心的扶着花满楼到床边坐下。
　　其实，他更希望能直接把他抱到床上的。这样既快又可以减轻他不少痛苦。
　　但是他不能那样做。
　　花满楼虽然自七岁就眼盲，但他却从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眼睛而给周围的任何人增添麻烦。
　　这个“任何人”，甚至包括他的父亲和六个兄长。
　　还是那句话，这是他的坚持，他的骄傲。
　　无论是学文习武，练琴赋诗，听声辩位，都是他自己付出了多少旁人都无法想象的努力才得到的今日的辉煌，只不过他从来都不说而已。
　　陆小凤是知道的。虽然花满楼从来不说，但他就是知道他流过的那些血，汗，甚至泪。
　　花满楼所有的朋友都会时常忘记他双眼已盲的事实；他们常会奇怪为什么花满楼从不会在椅子上坐空，为什么他倒茶时总能恰到好处的八分满，他们甚至会认为那是花满楼有什么天赋异能。
　　但是陆小凤知道，虽然有时他自己也会奇怪，但他是知道的，不是天赋，更不是异能。
　　这些，都是花满楼的坚强，坚持，骄傲。是他自己付出的努力，得到天下人的尊重。
　　包括他陆小凤的尊敬。
　　所以在他觉得他还没到无法坚持之前，他不会那么轻率的去抱花满楼。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方才不慎，大概扭伤了脚踝。”
　　“吓死我了。”陆小凤叹了口气，悬着的心放下了三分之一。
　　他却是不开心的。
　　因为花满楼会扭伤脚，都是因为他没分寸的玩笑，所以可以认为，是他弄伤了他。
　　陆小凤郁郁不乐，却还是小心的腿下花满楼扭伤那只脚的鞋袜，轻得不能再轻，大概也不比蝴蝶拂过更重，他实在是怕再弄疼花满楼。
　　然后，他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花满楼的小腿，修长匀称，因为习武而没有一丝赘肉却又柔韧，他的脚趾，也是圆润整齐。
　　再没见过比这更好看的了。
　　陆小凤心中感叹，却仍揪得疼。
　　花满楼的皮肤只怕全身都那么的白晰柔软吧，就如同婴儿般纯净无瑕。
　　“小花，你这身白白嫩嫩的皮肤，真是！就像剥了壳的熟鸡蛋。”他努力的说笑，让自己忘记揪心。
　　因为，那同样白白嫩嫩形状优美的脚踝，此刻却又红又肿，就这么短短的片刻工夫，已经像涂了一层胭脂的北方大馒头。
　　显然是扭得不轻。
　　而这都是因为自己的放肆……
　　陆小凤一面用药酒为花满楼舒筋活血，一面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小凤，是我自己不小心，不是你的缘故。”花满楼温和的声音适时的响起，他的手也轻轻覆上陆小凤的手。
　　他的手柔软依旧，有些凉，有些潮。
　　一定很疼的！
　　陆小凤想着。他的手心出了冷汗，他的额头也有，说不定身上也是，等下还是为他烧些热水沐浴，换件干爽衣服，若是出了一身冷汗再被风吹得受了凉就不好了。
　　“花满楼，你今早有些焦虑，发生了什么事？”陆小凤无限的想着，边问着，边按揉着。
　　想来想去，与其费尽心思去向花满楼套话，还不如直接问，他们两人之间，没什么不可互相告知的。
　　“若你肯告诉我你为何迟到一夜，我便告诉你我的事情，如何？”
　　“那事凶险，我不想你……”话到嘴边，陆小凤却明白了花满楼的心意。“你怕连累我招惹麻烦，正如我也怕一样。”
　　花满楼点点头，没说话是因为他正咬着下唇，怕一出声连笑容都保持不住。
　　药酒性子虽烈，却效果很好，三五日内便会消肿恢复行动自如。
　　所以这一刻的灼烧痛苦，是必要的。
　　不过很多时候，两人心意相通，自然是无需言语也能互相理解。
　　“好吧。”陆小凤妥协了。“那我告诉你我做了什么，你也要告诉我你发生了什么。”
　　反正，他已经解决了那危险，花满楼便是知道了也无妨。
　　花满楼却是笑笑。
　　那笑容明明白白的告诉了陆小凤：你在打什么主意，我已经一清二楚。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说。”陆小凤急急的说，仿佛怕花满楼会反对一般。“我前些日子和西门吹雪一起去了开封，江湖传闻有两把上古名剑出世。”
　　是不是好剑，那爱剑如狂的西门吹雪一眼便能认出。
　　而这等宝剑出世，自然和阴谋血腥分不开。
　　所以他和西门，一则是去鉴别宝剑，一则是受托避免阴谋。
　　不过索性，传言只是传言，是假的。
　　“两把上古名剑？”花满楼忽然神色一变，紧张起来。“小凤，你可知这几日中江南有一件传闻。”
　　“什么？”陆小凤也神色一变，“莫非花家出事与这两把剑有关？”
　　“这几日有这样一则传闻。花家一座石头佛像中有份藏宝图。”花满楼说。
　　“石头佛像？不会是那座吧？”陆小凤问。
　　“就是那个。”花满楼答。
　　“看来，江湖传闻果然不可相信！”陆小凤叹。
　　这石头佛像，陆小凤是知道的。
　　佛像，虽然是宋代的，但只是普通的石头雕的，没什么出奇的，就连手艺也不是顶好。放在满是珍宝的花家，实在是不起眼的。
　　那佛像，陆小凤当初也曾好奇过究竟有什么价值会收藏在花家。
　　但他反复看过，研究过，甚至朱停也来看过，最终的结论，也不过就是一座，实心的，不怎么出色的再普通不过的石头佛像而已。
　　“还有关于藏宝图的内容。”花满楼继续说。
　　“除了两把名剑还有别的？”陆小凤继续问。
　　“有的。传言那宝藏，是北宋仁宗年间，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陷空岛五义之一的锦毛鼠白玉堂埋下的。其中包括了他和御猫展昭的武功秘籍，他们的两把宝剑巨阙和画影，还有白玉堂那些富可敌国的财产。”花满楼笑。
　　药酒已经开始生效，他的脚踝也不那么疼了。
　　“若是真的，那这藏宝图倒是价值不菲。”
　　南侠御猫展昭和锦毛鼠白玉堂，都是那时武功顶尖几乎难觅敌手的剑侠，他们的武功剑谱，对江湖中人而言，当然是无价之宝，更何况还有他们那对剑。
　　相比之下，财富倒是有些轻微了。
　　但这三样加起来，只怕无论江湖，商场，朝廷，都不会安静了。
　　又是一场血雨腥风的杀戮争抢。
　　而花家，偏偏在风口浪尖。
　　“三天前，花家招了贼。”花满楼仍在说。
　　事情，或者更准确的说是麻烦，并没有到传言就结束了，还有后续。
　　“就是我迟到那天晚上？”陆小凤问。
　　“没错。”花满楼答。
　　“丢了什么？”陆小凤问。
　　“一座佛像，和一个人。”花满楼答，“那个石头佛像，和我四哥花扶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