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西蒙斯弗谖

13、番外一

　　这是两人见面协商以后的第五天了，还有十几日便可以到达王都。柏落因为水土不服和晕车，吐得不成样子。塔达要为她找那随行的医生，柏落拒绝了，说她自己就是医生，不需要再麻烦旁人。因为手边没有什么药，而且这种情况是需要时间的，柏落只忍耐着。这是她最擅长的事情。

　　塔达对她很客气，因为同盟关系，两人相处自然很多。自然了之后，塔达便开玩笑说，本以为这世间没有能难得住柏落的事情，现在可是终于找到了。起初，柏落没有争辩，后来次数多了，柏落出声打断塔达：“你们是马背上的人，不重视繁文缛节的，对吧？”塔达自豪地讲：“那是当然，这些礼仪规矩都不适合雄鹰，鹰击长空，靠得就是没有束缚的双翅。”柏落深以为然地点头，下一秒便飞身而出，夺过了一位侍从的马。“暂时征用了。”柏落将那大红的鎏金外袍丢给碧仔，那鲜红的盖头也被撕开做成小块的面巾围在脸上。

　　本来，面巾也是要丢的，结果不在乎繁文缛节的塔达在看到柏落不甚在意地与周围汉子畅谈调笑之后，责备她不懂规矩、不守礼节。柏落睨一眼，没讲多余的，用剑挑出面巾的样子。坐上马背，柏落才从灰白的脸恢复到红润，大漠的风，充满自由的味道。

　　“你为何愿意远嫁？只因为皇命难违吗？”柏落唏笑：“不，是因为你英明神武，我一见倾心。”塔达知道她在调侃，也不理会这奚落。“我真的挺好奇的，你可以分享一下啊，我说不定还会赞同你几句。”柏落盯着队伍的最前端，那里马脖子上有一个黄铜铃铛，那响动不是清脆的，却很悠远，是这沙漠草原独有的颂歌。“因为眼前的。”柏落眼睛放空：“眼前的自由啊。”塔达没有打断，也没有说她没见识。柏落梦呓：“反正，我是迟早要出嫁的，我会为书儿解决掉她所有麻烦，包括远嫁。而且，你们这里，可比嫁给什么权臣要好。至少，我能骑马射箭和人聊天，还能吃肉喝酒，好痛快。”

　　塔达默默然听完，然后柏落回神：“说了你也不懂，你我不是一条路的人。”塔达见柏落这么随性地摆手，完全就是没把他的想法放在心上，她不关心他想法，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来人，王妃这几日水土不服，不能吃肉不能喝酒不能骑快马，而且不能说话，所有人都不要和她说话。”那将领莫名其妙地接受了命令，柏落一听立马不乐意了：“感情你是报复我呗，报复我威胁你呗，还冠冕堂皇我身体不适。”塔达认真将目光放在她身上：“看来，这大名鼎鼎的柏落也有迟钝的时候嘛。”说完，他打马快跑，那扬起的沙尘拍在柏落脸上，眼睛被迷住了。柏落暗骂不是东西，刚想加快速度，手里的缰绳便被抽走了。“请让属下为王妃控制速度。”柏落施施然：“有劳了。”

　　塔达在三天之后晚上，行伍在一片红杨中扎寨，篝火点起来的时候，想去看看柏落在做什么，可是帐中没有找到，碧仔也说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柏落。塔达心一慌，想莫不是这丫头走丢了吧？人生地不熟的，还敢乱跑！塔达不想惊动别人，因为如果这队伍之中有人别有用心，真的对柏落下手，那可是会出大事的。于是他派几个心腹四下找找，他自己也在营地中到处转悠，看那柏落到底躲哪里去了。

　　正着急着，看到一点红色衣角飘过，塔达几步跟上，在那做饭帐子的后面柴火堆上，柏落正捧着偷来的羊腿吃得正欢。这几日，她因为上次对塔达的失礼，导致几日都只能吃一些蔬菜，一点肉末子都没沾。可是委屈得不行，而她又拉不下脸去求塔达，也知道那些大汉是不会违背他们的王给她拿肉来的。她只好趁着今天，听见那些人说塔达提前回去休息，想到机会来了，跑出来找吃食。塔达看到，一下不知道该是笑还是气，正想着走出去嘲弄几声，看她一个郡主，大门派副掌门，竟然落魄到偷吃这个地步。

　　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就这样，塔达站在那里，看着柏落吃完羊腿收拾后事，他也悄无声息地准备走。可是也是巧，柏落刚转过帐子就和塔达撞了个满怀。而兜里的肉包子骨碌骨碌滚出来一个，柏落先是着急去捡包子，这是她要给碧仔带的，结果发现面前的人不但没有离开，反而还站住了。两人就这么面面相觑，气氛凝结。“这不是柏落王妃嘛，怎么深夜不睡觉，出来啦？”塔达佯装吃惊地看向地面的包子：“诶呦，这是偷吃来啦？你早说啊，早说身体好了，我不就给你吃肉了吗嘛。”

　　柏落镇静地收回包子，端庄站起来：“我本来以为塔达王是个心怀天下的宽容之人，结果发现只不过是个喜爱恶作剧还拼命找存在的可怜之人罢了。这包子，你如果要，便拿走吧。我不想吃了。”塔达怒极反笑：“想不到柏落王妃偷东西吃的时候也这么光明正大地理直气壮着，真让我这心胸狭隘之人看眼界。这包子被你碰过了，谁还愿意吃，拿着快走吧。”柏落眉目淡然地收起包子，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般走掉了。而帐子中的厨师听见外面有人争执，出来了。

　　“王上，怎么了？”塔达将眼神从柏落背影上转开：“无事。”他无事，可是厨师有事：“王上，你这些日子都把大部分蔬菜给王妃熬粥喝了。咱们都吃不上菜了，这还得赶十几日路程，我看王妃精神已经恢复了，就让王妃吃肉吧。”塔达转头，厨师一惊立马下跪。“将我份上的菜给王妃拨过去，你们其他人的就不用挪用了。以后，也给王妃少吃点肉，不要太多，弄得软些好消化。”厨师领命退下。

　　后来，柏落回想起来，追悔莫及。那人为了盯住她不让她吃肉，将床铺都搬到她帐子了。又因为沙地晚上凉，睡了几日那人竟然感冒了，可怜巴巴地，连说句话都费劲。然后在众位将领请求之下，只好让他上了自己的床。皇朝这边的礼仪官说这不妥，还未到王都大婚，怎么可以同床共枕？塔达当着他们的面呵斥他们，说这是他王妃，容不得他人置喙。难不成，不和他睡还和别的人睡吗？

　　咄咄逼人，让那礼仪官再也不敢管这档子事了。柏落丧失了最有力的盟军，阵地被轻而易举地攻陷了。果然，寄人篱下，就得看人脸色，憋屈，太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