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圣诞节番外 涛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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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
你推开大门的时候大朵的雪花扑面而来，瞬间似乎错觉是自己回到那时的晚上，推开的是孩子们的房间，大朵大朵的鹅毛就这样吹了过来，漫天飞舞，穿着长长睡衣的艾露恩和缪拉抱着枕头停下来看你，脸颊因玩闹而红扑扑的，眼睛忽闪忽闪，露出小小的酒窝和小小的虎牙笑着，他们的小妹妹安静的扑在床上睡着了，羽毛落了一身，像一个可爱的天使……那时他们都是圆滚滚糯米团子的样子呢，你笑了起来……
白天冗长的仪式已经结束，夜幕降临，从窗台上望去，远远的灯火连成了一片，如魂之大河，或者这其实就是魂之河的本身呢，幸福而坚强的活着的人们，生存着的证明……提前回家的男人们和孩子一起追逐喧哗，女人们煮着大餐，布置得精致的桌子和圣诞树，偷偷藏在房间深处的礼物，门口各种各样的雪人……看着他们，你的心底也有一种幸福的感觉……
关好孩子们的房间的门窗，想起缪拉的小木屋里的花束明天也该换了，你每天做着这样的事情，今后，也会继续做下去。也会担心和挂念，但是，没有什么疑问，坚定地相信着……坐在壁炉边，老查理已经呼呼的打着鼾，房间里偶尔响起火中木块裂开的轻响，还有雪花落在窗台上的声音，细碎而轻灵。窗外传来了风吹过森林的声音……宛如涛声……
你闭上眼睛，温柔的笑起来。
“你在看着那些孩子吗……克蕾丝？”
你总以为自己可能已经忘了，但是回忆起来，有些东西还是那么鲜明。西面海边的小镇，每天听到的大海的涛声，医学书的笔迹，草药的气息，夕阳下长长的影子和可口的银鱼，还有那些会唱优美的歌谣的女孩……每次第一个开始唱，白色的纱裙旋转起来，如月下妖精的那一个：“What are little boys made of ?Frogs and snails. And puppy-dogs' tails……”在雪地里向自己挥手的那一个，“What are little girls made of ?Sugar and spice. And all that's nice.”
“雷明顿你是青蛙、蜗牛还是小狗尾巴？”她笑着推开你的医学书问。
你那时不知道呢，但是你却清晰地知道她是什么……all that's nice……
你可爱的克蕾丝……你一直一直这么认为着……
那时的你是如此感谢上天，那时真的认为什么都不会改变，就会这么永远的持续下去，你看书，她在身边轻轻哼唱……天真的你，真的那么想着……
直到你去镇上买订婚的礼物，直到你跌跌撞撞的冲进她的房间，直到来不及找出药方，直到自责痛苦的砸碎了多少药碗……直到……只能在她床前微笑着说：“春天的时候，就会好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你想去的妖精的森林……”
她牵起你的手，她的手柔软却冰冷：“雷明顿，今天是星期五了……”
所罗门•格朗迪
星期一出生
星期二受洗
星期三结婚
星期四生病
星期五病危
星期六死亡
星期天掩埋
这就是
所罗门•格朗迪的结束
你当时的脸色，一定很苍白吧，她用尽全力吻上你的唇，想让它温暖起来：“别为所罗门遗留下的妻子伤心，她已经是所罗门一生里的唯一……雷明顿……”
后来的记忆模糊得有时几乎开始怀疑它是否真的发生过，那时正是夕阳，她捧着什么对着阳光灿烂的笑着举到你面前：“雷明顿，你看……”你怎么看得见呢，那时眼里的泪水和耳边自己的痛哭遮住了一切……后来你一直也在想，那时她捧着的是什么？但怎么想也就只想起那如血的残阳，和她映得娇艳的笑脸，美得灿烂晶莹不顾一切，却是马上就要凋谢……
怎么能不伤心呢，这是怎样的不公平……你是她短暂的时间里的唯一，但是在你还可能漫长的时间里，她却抛下你成为了你的过去，甚至就像你生命里的众多过客一般，不再多留……神啊，为什么要如此快的让星期六提前到来，你还没有来得及实现那让她成为你一生里的唯一的誓言……
“……你想让我看什么呢，克蕾丝？”后来的很多年，你一直在想着。
你离开那个小镇……是星期天。
你找不出答案，生命就是如此的不公平，只开一夜的花朵，甜美一季的果实，数百年游弋的海龟，还有那永远涛声不息的大海……可是头上的神明静默得让人疑惑，你到底要相信些什么？年老的牧师也没有给你回答，仅仅微笑着，让你自己去找到答案；严厉得有些残酷呢，就如同那些不曾辩解不曾犹豫的命运……
游历与路过，你就像没有锚的小舟。来到区里，受到帮助的人们向你打招呼；穿过街道，成为小偷的孩子盯着路人；走过田野，善良的大叔顺路载了你一程；经过战场，乌鸦飞过不祥绝望的红黑色土地；简朴的小村子，人们跳起庆祝丰收的舞蹈，火光映红了笑容……
心里慢慢的平静了，但似乎，也没有了波澜……
世界……不过就是这样的吧……终是在转动的，不管悲欢，但是……你抚过自己的心，听到空落落的回音……
你终于看到了森林，青翠的绵延的树木望不到边际，教堂的钟声响起，又渐渐消融于这片绿色之中，了无痕迹……猜想你是否能看到妖精呢……
刚好外调的牧师错过了即将开始的庆祝典礼，你便留下来帮忙，一帮就是好久……久到知道那边木屋的小男孩能听得到花开的声音，知道木器店新出生了一个红头发的孩子，知道骑士团喜欢的葡萄酒是用后面的农场里南边的葡萄酿出来的……
但是……每当看到空中飞过的鸟，看着远远的灯火，心里又开始空荡荡的……她走后你心里的那个空洞，该怎么去面对呢……直达心里的空旷，在连神也没有办法看到的地方……
在你计划着是否该开始新的旅程的时候，天上下起了大雨，木屋里的小亚伦斯特冲了进来……雨地里的孩子，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握着十字架安静睡着的婴儿，她拿着匕首全身颤抖着，不安却倔强的盯着你们……酒红色的眸子，就像最后的夕阳照在易碎的琉璃之上，深深地不甘和恐惧，却依旧晶莹耀眼得没有阴影……
你向她微笑，温柔的说：“没事了，亲爱的……”
轻轻掰过她的匕首，你抱起她们时，感觉到那孩子轻轻地，几乎察觉不到的，拉住了你的衣角……心底的风呼啸而过，那瞬间那些空虚忽然不再冷冽，而是慢慢膨胀、温暖起来，包裹着周身……
“好孩子，我们回去吧……”
那晚，你守着孩子们时做梦了，梦到那天的夕阳，照在她温柔娇艳的笑脸上，她捧起什么举到你的面前……这回清晰的看到了，是琉璃，怀表上的琉璃，夕阳的光线穿过时折射出七彩晶莹得光芒，清澈的柔光流转着，还有细小清脆的声音：“嘀嗒—嘀嗒—”……一切在她纤细的指尖流动飞舞……她笑得灿烂晶莹，没有一丝阴影与尘埃……
“雷明顿，你看……有你在我身边的时间，是最漂亮的哦……我真是个幸福的人呢……”
脸上传来真实而温柔的触感，睁开眼，那孩子皱着眉轻轻摸着你的脸，她小小的手心沾染了潮湿的泪水，却暖暖的：“你……哪里痛么？”她身边的婴儿扯着你的头发，露出大大的笑容，还有那教堂顶上初生的小鸽子般甜软的笑声……清晨的阳光中，你似乎听到了那丢失已久的船锚被深深抛下的声音……
于是日子就这么重新开始了似的，圆滚滚的糯米团子般的孩子们，有着好听的名字，每天玩耍、喧闹，慢慢的成长着……
艾露恩有一天忽然点燃的火焰吓坏了众人，贝莉亚常常在做着酒时睡着，亚伦斯特很招动物们喜欢……一起踏遍森林和溪流，一起采集秋天的果实，后来那些糯米团子般的孩子成了术师和骑士；你知道的，总有一天她们会离开，去寻找她们想知道的答案，就像当初的你一样……
需要寻找的答案么？
艾露恩第一次完成任务回来后发起了高烧，你看顾了她整整一夜，贝莉亚也拉着她手，连睡着了都没有放开；清晨热度退了下去，你走出门，发现小亚伦斯特站在庭院里，眼睛通红，手掌磨出的鲜血早已染红了剑鞘，触目惊心……他竟然练了一夜的剑……有些疯狂有些无措的死命练了一夜……你把他抱过来，任他紧紧攥着你的衣襟，他闷闷的咬着牙忍住声音……
那是你最后一次看到小亚伦斯特流泪……他找到他的答案了，你明白的……
午夜快到了，你起身向钟楼走去。雪花落在你的头发上，钟楼的楼梯旋转而上，清晰的脚步声回荡着；塔楼下是灯火连绵，一直延伸到森林的边沿，而森林又连接到地平线尽头，再向天际铺展而去……“克蕾丝，”你轻轻说：“我不觉得空虚和孤单了呢……”
虽然……现在又是你一个人。
钟楼上的塔顶，风裹挟的雪花纷纷扬扬的散落，森林也成了银色的一片，传说中妖精出现的颜色可能就是这样的吧……
抬头……你曾和孩子们走在森林的小路上，抱着贝莉亚的艾露恩忽然欢快的叫起来：“牧师，牧师，快看哦，贝莉亚睁开眼睛了！”接过那软乎乎的小身子，那很少张开的眼睛正好奇的看着你，“是水绿色的！”艾露恩拉着小亚伦斯特说着，她踮起脚摸摸贝莉亚的头发。是水绿色的，那双清澈纯净的眼睛看着你的脸，甜甜的笑着，忽然她的目光离开你，专注的向上看去，你好奇地随着她的目光抬起头——
仿佛透过地牢的拱顶，看到了繁星密布的天空……
一阵风吹过，森林发出了巨大的响声，和大海的涛声一样，层层叠叠，无休无止——那是生命舞动的声音——不会停止流转的吟唱。
“好漂亮！”孩子们欢呼，你们就这么看着，站在无尽的涛声之中，看着深蓝的天空里广袤的光芒永恒闪烁。
“真是，漂亮呢……”你感叹着。收回目光，手抚上古老的钟：“今年也请多多指教了……”
“铛——铛——铛—— ”浑厚悠远的钟声响彻天际，传遍了整个北区，能传到星星那里去吗？答案已经不重要了……生命也可以是公平的，你依旧会用你的时间来思念她，你会替她微笑看着每天的朝阳和夕阳，会直到你们再次相遇，她自然也成了你的唯一……会寂寞，但不会孤单……
雪花落在脸上，如圣洁的亲吻，你坚定地相信着：那些孩子们也会看到很多很美好的东西吧，因为世界，不过就是这样呢……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再一边吃着卷心菜，一边听他们说那些美好的事情吧……
“圣诞快乐，可爱的孩子们……圣诞快乐，亲爱的……”你笑着，看向白雪飞舞的天空：“呵呵，还真的很像枕头里的鹅毛呢……”
雪花从窗前飘飞而过，无人的房间里，一个小小的翕动着银白色翅膀的光点轻盈无声的打着圈，它的光芒朦朦胧胧的照亮了桌上半开的怀表，镶嵌着细碎琉璃的表盖上刻着细小精致的花体字：“致吾爱——克蕾丝. 斯沃亚肯斯。”
“贝莉亚，我很好奇你们为什么不随那牧师姓‘雷明顿’？”
“我也不清楚，但牧师说，这是一个可以得到幸福的姓氏呢……”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圣诞节番外 涛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