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儿女》星河在底

4、第 4 章

　　新年到了。

　　一家子都是黑灰色的棉布鞋，只有青桃儿的鞋面上缀了两朵红布小花。

　　青桃儿站在大人旁边，小鞋子跟他们的并在一起，看只有自己才有的两朵小花，美滋滋的。

　　“哥哥，看！”青桃儿翘着小脚给小哥哥张旭看自己的鞋子。

　　“我有花！”
　　显摆的意思就很明显了，她有，但是哥哥没有。

　　小花对张旭这样的男孩子并没有什么吸引力，他淡淡地‘哦’了一声就转开了眼。

　　他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风车，给大人磕过头以后就快活地去找自己的小伙伴玩去了。

　　风车是用贴对联剩余的红纸剪的，用酸枣枝上拔下来的木头刺订在高粱杆上，手拿着高粱杆跑起来，风把风车吹得呼啦啦转。

　　小青庄里半大的孩子几乎人手一个。

　　一群孩子拿着红色的风车在处处萧条的村庄里欢呼着跑来跑去，是这个冬天里唯一快活的景色。

　　青桃儿的风车小小的，张大牛帮她把风车插在窗棂里，从窗户漏进的风吹着它，缓缓转动。

　　嫌风车转得不够快，青桃儿鼓着腮帮子“呼呼”地给它加风。

　　在跟泥哨哨较量了几天以后，她终于领悟到了“呼一口气”和“吸一口气”之间的区别，现在，她也能把泥哨哨吹响了，就是气息不够足，只能短短地响那么一下。

　　“嘘！”青桃儿拿起手边的泥哨哨吹了一下。

　　哨音短促清亮，青桃儿得意，又反复憋气吹了几下。

　　“青桃儿，不要在屋里吹哨子，会招蝎子。”阿李在旁边听见了，说她。

　　乡下人老是有各种各样奇怪的禁忌，比如，不许在屋里吹哨子，不然会招蝎子；不要把刀放进面盆，否则会惹横灾；不要在屋里撑伞，否则会有不干净的东西……

　　“蝎子是什么？”青桃儿问。

　　“大虫子，会咬人。”阿李婆婆跟她解释。

　　“哦——”青桃儿点点头，好像她都懂。

　　“咬人可疼了，比蛇咬人都疼，是吧？”她一本正经地，寻求大人认同。

　　夏天她在菜园子里见了一条菜花蛇，就蹬蹬蹬跑到厨房里跟阿李说：“菜里有蛇。”

　　阿李当时忙着做饭，想她小小一个人能认识什么蛇。天天由着张大牛和张旭跟她浑说，估计是把菜上的青虫当蛇了。

　　因此，她当时只顾敷衍小女儿：“离它远点。”

　　青桃儿当时嗯了一声就又跑出去玩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跑回厨房跟阿李说：“蛇爬到井边了。”

　　阿李这才生出警觉，到院子里一看，一条两尺长的菜花蛇在井边的空地上爬行，小女儿就在旁边不到一丈的地方一动不动地盯着它看。

　　她不禁一阵后怕。

　　为防下次小女儿见到这类动物还往跟前凑，她因此说了不少蛇虫可怕的话，青桃儿倒是记得牢牢的，这会儿听到蝎子也咬人，还能把蛇也提出来做对比。

　　“嗯。蛇咬人和蝎子咬人都疼。”阿李婆婆附和青桃儿的话。

　　“那我不吹了。”青桃儿懂事地把泥哨哨收到了自己的枕头底下。

　　张大牛出门拜年去了，阿李留在家里招待上门的村里人。

　　八仙桌上放着一碟炒瓜子，一叠炒黄豆和一盘苹果。

　　苹果是秋天时院子里那棵歪脖子果树结的，又硬又酸，在地窖里放了一个冬天，外皮已经有些皱了。
　　年景好的时候，桌上还会多一盘炒面豆，瓜子也会放些盐一起炒沾个咸味儿。

　　今年年景不好，家家户户都过得紧巴巴的。上门来跟张老头儿和阿李婆婆拜年的晚辈，坐在旁边聊天时也是喝水居多，少有一个劲儿吃这些零嘴的。

　　日子过得不好，过年串门请吃请喝一下子没了。一到了饭点儿，上门的客人都各自找理由回家，免得主人家因粮食不足生出尴尬。

　　天快搭黑时，张大牛领着张旭回来了。

　　过年这几天，分量最重的一顿饭被移到了晚上。

　　因为冬天烧炕，做饭的地点从厨房移到了东屋里。厨房不再生火，就用来存放粮食。

　　阿李端着一盖帘冻得发硬的饺子从厨房走进了东屋。

　　饺子皮是自家磨的麦粉做的，麦粉磨得粗，揉出的面颜色发黑。馅儿是荠菜混豆腐，里面放了一点野鸡肉末提了下腥。

　　一个个黑胖的饺子从高粱杆编的盖帘上排着队下到锅里。

　　炕头的青桃儿四肢着地撑着小身子，在袅袅升起的水汽里，伸出小鼻子，使劲儿嗅了嗅，说：“好香啊！”

作者有话说

　　原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