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登吸血鬼》黑月BlackMoon

4、家（下）

　　这楼道里新近粉刷过，墙特别白，也没什么乱贴的小广告之类的，倒是挺干净的。但如果看看附近其他人家的门口，就会发现，其实只有他家的门口重新粉刷过。

　　半年多前，催债的找上门，他们在姜银城那儿抓不到空子，就想了馊主意，其实也是这类人的常规操作，拿他父母开刀，这些人欺软怕硬，但路子还不少，不知从哪找到了他父母的住址。

　　这种老小区绿化好，生活方便，但就一个毛病，安保不好。大门一开，门卫就跟摆设一样，也就收收停车费，什么人都能随便进。

　　虽说不是什么好人，但这伙人也不敢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毕竟天子脚下，总不能没王法。就是成天的堵门骚扰，吓唬你，不让你过安生日子，再不成就是电话威胁，找人在门口辱骂。

　　姜银城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岁数大了，脸皮儿也薄，周围都是十几年的老邻居了，哪受得了这个。

　　老两口商量了一下，去外地旅游躲了几天，想着他们见不着人，可能就不费这个劲了，谁成想回来之后，发现防盗门被砸出了好几处凹陷，还泼了红漆，旁边的墙上用油漆歪歪扭扭的写了几行不堪入目的话。

　　老两口儿也想过报警，但还是觉得自家理亏在先，事情说不清楚，又证明不了是那伙人干的，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油漆也擦也擦不下去，洗也洗不干净。只得从新漆了墙，门也是后来换的。

　　姜银城虽然聪明，但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到底是涉世未深，对这些地痞流氓的市井肮脏手段缺乏想象力，没想到会搞得这么严重。虽然新闻里也听过一些事，但他总想着这是皇城根底下，总不至于搞那些个□□的勾当。

　　知道了这事以后，他无比内疚，后来他爸妈没了，外人压根没法去想象他有多悔恨多痛苦。

　　楼道里，新墙漆的味道已经散的差不多了，顾言也没敢提这茬，怕姜银城想起这事难过。

　　一边跟着姜银城进了门，顾言一边偷偷打量他的脸色，见他没什么异常，这才放下心来。

　　这套房子是个三居室，格局不错，三阳开泰，南北通透，就是有点旧了，但屋子重新装修了也没几年，家具也换过了，他妈妈那架钢琴是他们留下为数不多的老物件了。

　　这里有阵子没人住过了，后来也没出租过，屋子里家具上都盖着白布防灰，姜银城的房间倒没什么变化，自他出国以后也很久没人住了，书柜里还有他小时候看过的书。

　　姜银城走到阳台上，这阳台挺大的，采光好，以前他母亲在这养了好多花，后来两口子身体都不好，顾不上了，那些养了好多年的花儿死了不少，现在只剩一些空花盆堆在那儿，有些还带着枯枝败叶，都黑了，没来得及扔。

　　上次他来这的时候，看到这些就觉得鼻酸，现在，却好像想哭也哭不出来了。

　　有两盆没死透的月季，后来让姜银城带回去了，悉心照料了几天，倒是又缓过来了，只不过很久都没怎么开花，直到最近，可能是天暖和了，肥料下的够足，又开始开花了。

　　“这儿就这么空着，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虽然这房子有很多回忆，但也没人住了，要说卖了吧，姜银城挺舍不得的，但他也知道，人都没了，徒留个房子，也没什么意义。

　　“现在还没想好。”

　　“那就慢慢想，不着急。”

　　顾言还挺庆幸自己关键时刻没掉链子，为姜银城保住了一点财产，事情敲定之后，他一颗悬着的心也落回肚子里，万一姜银城真的从此一蹶不振，也还不至于饿死。

　　“学校那边儿怎么样了？”

　　“差不多定了，下午我想去看看周老师。”

　　周老师是他爸以前的同事，这回姜银城再回学校念书，他也帮了点忙，不过并没有特殊照顾什么的，姜银城是有这个实力的。

　　“你自己的车呢？”

　　“好久不开了，卖了。”

　　“那你回头上学多不方便。”

　　“没事儿，我那离学校也不远。”

　　“那一会儿我送你吧，以后我要是有时间也可以接送你。”

　　姜银城笑了。

　　“我这么大人了还用你送吗？你还是去接送女朋友吧。”

　　“我这不是怕你来回跑辛苦吗，离开学还有一阵吧？”

　　“是啊，早着呢。”

　　俩人并排望着窗外熟悉的风景。

　　“你能接着念书也挺好，趁这段时间，还能有空谈谈恋爱什么的。”

　　“谈什么恋爱？”

　　“从小到大我也没听你说你喜欢过哪个姑娘，就知道学习和玩游戏。”

　　“学习使我进步，恋爱有游戏好玩吗？”

　　顾言摸了摸鼻子，道：“没有。”

　　“那你还让我恋爱？”

　　“那你一个人过，多让人放心不下啊。”

　　“怕我老了没人管我啊？”

　　顾言笑了笑，默认了。

　　“我觉得这件事你还是先操心自己比较好，你都没找，我着什么急。”
　　顾言觉得自己大好年华，不拘这一时，也一直没遇到合适的，自然不着急。

　　“话不能这么说啊，万一哪天，我立马就给你找了一嫂子呢？”

　　“有嫂子了，那不挺好吗？对我有什么不好的吗，有嫂子你就不理我了？”

　　顾言笑着锤了他肩膀一下。

　　“你少让我操点心。”

　　姜银城一愣，他知道顾言不缺女朋友，但也好久没聊过这些了。

　　“什么意思？你真有了？”

　　“瞎说呢，没有的事儿，”顾言又往窗户边走了两步，接着说：“雯雯还跟我问你好呢，你们挺久没见了吧？”

　　雯雯是顾言的表妹，大名叫顾雯，小时候也一块玩过，但说不上多熟，顾雯虽说念书一般，但模样可人，也有点特长，早早被送出国学音乐去了，说起来是有挺久没见了。

　　“是啊。”

　　姜银城自打回国创业，就是日以继夜的忙，一年到头连顾言都见不上几回，就别提偶尔才回国的顾雯了。

　　“她下礼拜回来，你们见见？”说着顾言就掏出手机，点了几下，递给姜银城。

　　姜银城接过来一看，是张女孩的照片，还真是顾雯，但是人变瘦了也白了，女大十八变还真不是吹的。

　　兴许是基因好，顾雯小时候就和顾言一样，腿长，就是皮肤有点黑，顾言还给人起个外号叫大蚊子，一个当哥哥的，也是挺皮的。

　　顾雯五官长得本来就好，这皮肤一白，整个人显得水灵极了。

　　“怎么样？”顾言献宝一般，急着要评价。

　　“挺漂亮的。”

　　姜银城实话实说。

　　“那要是你觉得行…”

　　姜银城一听话头不对，马上打断他：“等等，你不会是想撮合我俩吧？”

　　顾言哑然，这点小心思居然被发现了。

　　停了一会儿才说：“你不乐意算了。”

　　“什么就乐意不乐意了，这是你能决定的吗，都这么多年没见了，你还扯这没影儿的事。”

　　顾言讪讪的把手机揣了回去。

　　“你和顾雯也有阵子没见了吧？她有没有男朋友？现在喜欢男的还是女的？这你都不知道吧。”

　　这一串话问的顾言哑口无言。

　　“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你看我现在，要什么没什么，一事无成，还得做几年苦学生，前途未卜的，谁看得上我呀。”

　　他自嘲的笑了笑，又说：“行了，你就别给我俩瞎操心了，等她回来，咱一块吃饭，你就赶紧解决自己的事儿吧，给我找个嫂子。”

　　顾言听了这话，脸色柔和了下来，却有一丝黯然从眼底闪过，稍纵即逝。

　　房子里有很多灰尘，现在看也看完了，坐也没个地方坐，姜银城转身往外走，准备撤了。

　　姜银城刚走到门口，就听身后顾言说道：“你说不知道雯雯喜欢男的还是女的？这是什么意思？”

　　姜银城一愣，回过头：“这还不明白？”

　　“你意思是，她取向可能变了？这还能随便就变的吗？”

　　“能吧，没爱上同性之前，都以为自己是异性恋，这就跟没倒过大霉，都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一样。”

　　顾言虽然没回话，但嘴撇出好远。

　　姜银城乐了：“怎么你还恐同啊？”

　　“不是！”他顿了顿又说：“就是我没想过，自己身边会有这种事。”

　　“不管性别是什么，喜欢一个人，总不是一件坏事。”姜银城拨了下头发，准备出门了。

　　姜银城在美国待了几年，对这些事再熟悉不过了，也没什么偏见，就觉得很正常一件事。

　　顾言却不这么想，他紧追两步，从后面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你不会是？”

　　姜银城转过头：“你这么激动干嘛？”

　　顾言察觉自己的动作太突然，怕抓疼了他，马上松了手。

　　“不是，我就问问，从小到大，也没听说你搞过对象，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啊？”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同性恋？”

　　不等顾言回答，他又摸着下巴说：“是不是呢？我也不知道，毕竟我没有谈过，这个重要吗？”

　　“暗恋都没有过？心动也没有过？”

　　姜银城锁了门，边走边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心动的话，有过那么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