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在这大海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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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最终迹部还是让司机开车带他们去了神奈川。
向来喜欢和自己拌嘴的星枝今天意外的很是安静，无论是迹部主动刺激或是偶尔触碰她，星枝都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直到车辆行驶到途中经过一条宽阔的海岸，少女的眼神才像是被重新点亮的烛火般闪耀灵动。
迹部听觉动静偏过脑袋，只见她连忙拉下了车窗，指着远处的那一片蔚蓝，止不住地惊喜道：“啊，是海。”
然而她的双眸又很快黯淡下去，星枝紧抿着嘴唇，神色复杂。
迹部还未来得及仔细品味这种异样的苦涩，就被星枝兴奋地拉了拉浴衣衣摆：“斋藤先生说不会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拍摄，而是找个好的角度偷偷拍呢，说是这样会自然一点，感觉好神秘哦。”
“你真是大惊小怪。”他的语气冷淡。
星枝忍不住诶了一声：“小景好像一点都不紧张呢，明明你也会被拍进去的，对吧。”
“根本就是毫无压力。”
“诶……是这样吗。”星枝半信半疑。
到达地点的时候星枝已经枕着迹部的肩膀睡了一觉，然而不等司机从驾驶座上下来，她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自己推开车门，精力十足地钻进寺庙前的繁华街道里，穿梭于形形色色的人群之间，像个未经世面的小孩儿般。
夜色逐渐从夕阳沉落的地方席卷至整片天空，大大小小的商铺陆续亮起灯火。迹部望着难抑激动的少女东奔西跑，木屐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由远及近，于是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星枝就几乎是扑到自己面前，手里攥着一根细长的红绳。
星枝的身形偏小，剧烈运动后浴衣的腰带已经变得松松垮垮。迹部实在看不过去这副十分不华丽的样子，一边嘲讽着这么大的人连衣服都不会穿，一边俯下身去帮气喘吁吁的小姑娘紧了紧腰带。
“快看。”星枝拿着红绳在迹部的眼前晃了晃。
“一根普通的绳子而已，有什么好看的。”迹部继续帮她整理衣领，漫不经心地应着。
“你这个人好不浪漫啊。”星枝不满地抱怨道，“把手给我。”
于是不等迹部反应过来，星枝就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腕，用那根红绳绕了好几圈再打上一个结扣，然后再将绳子的另一端绑在自己的胳膊上，形成了两人互相牵连的状况。
迹部仿佛是被逗乐了：“本大爷可以想出一百种浪漫的方式将你我连接，但绝对不会是这种迷信的东西。”
星枝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这才不是迷信呢，这只不过是把我和小景之间的羁绊实化了而已。”
“这种不华丽的东西证明不了什么。”迹部坚实的手掌握住少女冰凉的指尖，遥远的视线望向山顶上的寺庙，“它替代不了神明的眼睛。”
随之怔愣的星枝木讷地点了点头。不等她领会其中的含义，迹部就已经牵引着她走上了层层上升的台阶。她看到一齐前去山上的行人都提着照明的灯笼，借助那些微弱的光芒，她仔细观察着自己与迹部同时前进的步伐。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诶诶诶太快了！慢一些！
平时缺少锻炼的星枝很快就体力不支，以至于后来只能一路小跳着才能勉强与迹部达成并肩。令人感到可恶的是对方似乎没有慢下脚步来等待自己的意愿，星枝于是生气地甩开迹部。
“够了，我不走了。”
迹部转过身，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
“这都坚持不了么，啊嗯？”
“迹部君在以什么标准要求我？是你的未婚妻还是一名普通的梦想者？”星枝的音量由弱渐强，引得不明所以的路人纷纷侧过脑袋，以一种异样的眼光打量着他们。
他不知是触碰到了星枝心里哪一根紧绷的弦，往日那张总是轻松温和的脸此刻正在一点一点地坏崩。在俯视的角度下，迹部从星枝的表情里体会到了恼怒、羞愧——
还有深深的痛苦。
迹部忽然回想起来时途经的那片海。
“你想说什么？”
“迹部君肯定觉得很奇怪吧，励志成为歌手的人跑去做模特什么的。”星枝想也不想地直接回答，连称呼也改回了之前不太熟络时的姓氏。她慢慢把脸埋进一片阴暗里，两只胳膊抱住膝盖，柔软的身体蜷缩成一团。
迹部只得也蹲下身去，才能勉强听得清她接下来那几近哽咽的声音。
“无论是故意跑到你面前弹吉他，还是向你炫耀自己成了杂志封面的首选，这些都只是为了想让迹部君觉得我很优秀，优秀到足以与你肩并肩地站在一起。”
这时天空传来一声巨响，已经酝酿好情绪的星枝被吓得肩膀颤抖了一下，迹部立马护住防止她掉下台阶。于是在下一个瞬间，他在怀中少女泛着温热泪光的眼睛里，看见一片五光十色。
“是烟花。”星枝的喉咙有些低哑，所以她只能凑近迹部的耳边重复了一遍，“是烟花。”
迹部心情大好地望向色彩变幻的夜空：“嗯，是烟花。”
“抱歉，因为我，没能在最高的地方看到这样好的景色。”逐渐冷静的星枝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开始瞎操心起来，“也不知道斋藤先生有没有拍到有用的照片呢。”
“斋藤先生没有来。”
“啊？”
迹部将小姑娘扶起来，理直气壮地：“本大爷让他今天休息。”
“那……照片呢？”
“本大爷的未婚妻可不是让人随便拍的。”
“……？”
拉开笑容的迹部重新牵住星枝的手，继续缓慢地一阶阶往上走着。也是过了段时间之后，他才感受到身后的人一直拽着自己衣服，并且那股力量愈来愈大，最后将他静止在原地。
“小景。”
“啊嗯？”迹部耐心地应着，回身用鼻子蹭了蹭对方的，“不是说了吗，你觉得很奇怪。”
星枝思考了会儿，摇了摇头：“我只是抱着「不管是散发出怎样的光芒，只要可以在一定的距离和你融合成同一个光源」的觉悟才去尝试的，尽管我觉得很奇怪，但如果失去了它，自己也许会因此变得无比黯淡。”
“刚才的烟花看到了吗。”迹部直视星枝的眼睛，“我们只是在半坡上而已，但依旧能欣赏到它的绚丽多彩，感受到它带来的光和热。”
“所以。”他继续拉着她往上走，“我们能够踏上摸索的征途就已经很幸运了。光芒这种虚无的东西，是比不上内心由衷的喜悦的。你说对吗？”
仍旧懵懂的星枝重重地点了点脑袋，然后加紧脚步跟上去，她撒娇似地摇晃着迹部的肩膀，神秘兮兮地低声道：“景吾，我想去看海。”
006.
迹部景吾从来不知道星枝沧海与大海有着怎样的缘分，他的任务只是把这整片海滩包下来，供从家里出发前就欣喜若狂的小姑娘尽情玩耍。
白色的人影在海滩上到处奔跑，时不时捡起一些奇形怪状的贝壳硬送给迹部。虽然他对星枝畸形的审美持有偏见，但也依旧把这些被“用心挑选”过的小礼物尽数收下。
今天的太阳总是会躲起来，就像星枝总是会走近海浪扑涌的区域，任由海水浸没大半个身子，再回到迹部的身边聊起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这令人感到舒适。
咸味的风吹得眼眶湿润，星枝盯着远方的海天一线，忽而问道：“景吾有过溺水的经历吗？”
优雅坐在沙滩椅上的迹部差点就要炫耀起自己在国小时代就拿到过市里游泳比赛冠军，但最后也只是从鼻腔里挤出了一个简单的短音：“本大爷很早就学会游泳了。”
“啊，这样啊。”星枝的视线仿佛穿越重重光年回到很久之前，“我曾经掉进过海里，在十一岁的时候。”
“周围一片昏暗，眼睛都无法睁开。一个人也没有，谁也没有来救我，我只是揣着最后一口气被冲回了岸上。很痛苦，很悲伤。”
“后来呢？”迹部把外套从自己身上脱下来，轻轻盖在星枝的肩膀上。也许这样的动作起到了一点安慰作用，少女扯开嘴角笑了笑，“后来就变得很孤独。”
少年只是沉默下去，不再说话。
她清理了一番硌在脚缝里的石子，而后又重新站起来，再次跑回沙滩上。她直接冲向层层翻起的浪花，迹部望着那个活泼的身影渐渐与海平线融为一体，最后甚至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他下意识地冲过去，目光可及之处却找寻不到任何人。
浪潮往海中退，悄无声息。
“不会吧……那个笨蛋！”
他低咒了一句就纵身跳入水中，粘稠的衣物缠绕着动作吃了他好多力气。海水倒灌进耳朵，迹部顿时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
浑浊的视野中有只手臂无力地向上举着，与少女柔软的长发交织在一起。那个瞬间，迹部突然回忆起第一次见到星枝的夜晚。
又是那种无助而凄凉的感觉，唯一不同的只是……
她看上去很快乐。
迹部奋力拖着那巨沉重的身体往岸边游，自然是带着一肚子的火。于是在终于可以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时候，他头都不回地把星枝丢在了原地，
不明状况的星枝瞪着无辜的眼睛问他：“小景在生什么气呢？”
迹部忍住对这种天然呆爆粗口的冲动，试图对一个刚说完自己溺水经历就掉入海中的白痴摆事实讲道理：“不打一声招呼就沉到水里你觉得你对吗，嗯啊？”
“小景在说什么呀。”星枝愈发委屈起来，“不是小景说我今天可以尽情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吗？”
“那你继续吧。”迹部拿着干燥的毛巾擦拭头发，眉头紧皱着表明了就是在生气，“做你想做的事情。”
迟钝的小姑娘这时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星枝快速跑到迹部的面前，而后者只是不容抗拒地转过身去，好像是连撒娇讨厌的机会都准备不给她。
良久。星枝从后面揽住少年的腰，脸颊在他湿黏的衬衫上细细蹭着。
少女的声音顺着风，忽然在空气中响起又逐渐消散。
“我不再会感到痛苦了。”
迹部怔了怔。
“因为这海里，再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了。”
浑身湿透的星枝止不住地打了个寒颤，她回望了眼那片一望无际的宽阔，正好看见有几只海鸥飞过。
她激动地指向海面：“快听，鸟儿在歌唱。”
于是迹部顺着少女的目光，只听见一阵风呼啸而过。星枝趁机凑到他的耳朵边，软糯的声音肆意地拉扯着他心脏的跳动。
“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在这大海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