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追忆（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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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柳春风有生以来，在有意识的情况下，第一次吃到的热乎食物。软孺的味感在舌尖炸开，让他觉得，眼前这营养不良一般的瘦小红薯，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美味了。
他狼吞虎咽，吃相异常惨不忍睹，朋飞尘稍想靠近，他便目露凶光，宛若一只野兽，似一言不合便要暴起杀人一般，实在叫人胆寒，好在柳春风吃饱喝足后，抹抹嘴，舔舔手上残渣，再抬头，便也变得能沟通起来。
虽然他在昏倒前发誓自己要是死不死，绝对把眼前这个傻逼的头拧下来，但柳春风活到此，贯穿的原则向来是没有原则，既然傻逼给他吃喝，那他又受制于人，便也没那么急着杀傻逼了，甚至是因为那一个红薯的原因，看傻逼都觉得顺眼了许多。
朋飞尘蹲下来，不解道：“为何我每次见你，你都在准备杀人的路上？可他们并没有食物啊！你杀他们干什么？”
柳春风觉得他的问题问的很是奇怪，然而，他既然给他食物，也没有杀他，只是绑着他而已，便开心道：“吃啊。”
朋飞尘一个屁股做到地上，目露不可思议，道：“什，什么意思？！你还吃人？！”
柳春风理所当然道：“羊肉是肉，猪肉是肉，人肉自然也是肉。若想要吃人肉，可比先前两样容易多了。”
他顿了顿，又挪挪身子，眼睛发光道：“那要死不死的老不死呢？”
朋飞尘好似自小便缺心眼，没有看出他眼中的精光分明是绿油油的饿意，闻言，挠了挠后脑勺，有些沮丧的盘腿坐下了，撑着头，叹一口气，道：“那老人家太过虚弱，我到的时候，已经无力挽回了，我便把他埋起来了。”
柳春风眨眨眼睛，道：“埋哪里了？”
朋飞尘迷茫道：“埋哪里了？就随手埋雪里了呗....”
苍茫大雪，找一具尸体谈何容易！柳春风立刻眼中失去光芒，懒洋洋的躺了回去。朋飞尘愕然道：“.....你不会想找来吃吧？”
柳春风不答话，只眼含笑意的看着他。那笑容无端让人毛骨悚然。
朋飞尘连忙悚然道：“不可以！若让师父知道咱们门派里出了个吃人的小师弟，师父在天有灵，非要把我的耳朵拧下来不可！”
他这个反应，似乎与旁人比，有些不太对劲儿，柳春风故意如此说，本想看他目露惊慌恐惧，然而却没想到对面是这个反应，迷茫一会儿，思绪不由得被他带偏，不解道：“……小师弟是什么？”
朋飞尘道：“就是你啊！我们逍遥派，一向是有传统的。红薯是拜师礼，你既然吃了我的红薯，就是我的小师弟了！”
柳春风道：“不对，你不怕我吗？”
朋飞尘比划了一下他俩的身高差，道：“啊？你才这么大，我要怕谁也不应该怕你吧！那岂不是太没有面子了！”
柳春风嘻嘻哈哈，咬着字句，慢慢道：“我可是鬼之子。从尸堆里爬出来的，我杀过的人，可比你看见过得死人还要多的多，你不怕我趁你睡着，撕了你的胳膊，挖了你的肠子，拧下你的脖子？”
朋飞尘认真思考一阵，真诚的摇了摇头，道：“还好吧！毕竟你又打不过我！”
柳春风：“……”
朋飞尘又美滋滋道：“我本以为壮大逍遥派的路异常难走，毕竟，自从师父走后，二师伯说要寻找徒弟，便带着一半家产去往了茫茫天涯，半个月后，三师伯为了找二师伯，也拿着剩下的家产跟着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唉！我本以为外面定然凶险异常，但其实还好啊！虽然有一堆莫名其妙的怪物，但也打不过我，而且，我已经找到两个师弟了！想必逍遥派成为天下第一大派也并不遥远了！”
他感叹道：“师父在天之灵，一定会宽慰的！”
柳春风常年都在地牢之中度过，非常缺乏人间常识，所以并没有思考拜师礼应该是徒弟送给师父的这种问题，也丝毫没有意识到那两个师伯，宛若偷家底跑路一般的行为，貌似很少不对，只想了想，认真道：“做你小师弟，能有红薯吃吗？”
朋飞尘拍胸脯道：“肯定有！”
如此，柳春风便莫名其妙的跟在了朋飞尘的身边。
.......
不过两三天，他便摸清楚了，此处是一村子的破庙之中。
如今大雪两天，灾祸满溢，更甚还有’不知道‘，这一怪物到处乱窜，所屠之村，已然不下少数，这村子便是所有幸存者临时平凑组成的。而朋飞尘白天到处乱窜，斩杀怪物，碰见遇难之人，便救一把，不知不觉，这个村子的人，已然是非常多了。
朋飞尘无论何时，总是笑呵呵的，傻愣愣的，即使生在如今的世道里，也好似永远不知愁，不得不说，在这绝望之中，就犹如吸引人的一道亮光一般。而他更是平日里带领村民打猎，找食物，是以，这个由幸存者组成的村子，过得居然要比其他村子还略好一些。
朋飞尘虽喜乱窜，但总会卡着饭点回来，给他带来吃食，有时是雪兔，有时是野菜，还有时会带给他更喜欢的红薯，看柳春风老老实实，便也给他松了绑，归还了他匕首，只与他规定，不能杀人，不让就没有红薯吃了。
然而，朋飞尘向来是个热闹的性子，不但自己热闹，还想要拉着别人热闹，于是，又过了小半个月，就实在很是忧心，这个总潜伏在黑暗之中的死宅小师弟的心理健康，白天出去时，便总是想法设法也要拉着柳春风一道出去。
柳春风之前常年呆于地下，不喜阳光，也不喜人声，对于村庄里的热闹之景更是厌恶非常，是以，朋飞尘便一次也没成功过。
但是一次次的失败，也丝毫不能浇灭朋飞尘的热情。
这一天，天蒙蒙亮，朋飞尘便摇起埋在稻草之中的柳春风，大声道：“师弟！今天总该与我一起出去吧！”
柳春风与他相处半个月，已然熟识，翻了个身，堵住了耳朵。
朋飞尘坚持不懈摇他道：“师弟师弟师弟师弟师弟！！”
他声音本来就大，这下更如苍蝇一般，不绝于耳，柳春风终于睡不下去，眼中血光乍现，匕首猛然出鞘，毫不留情的向着朋飞尘的眼睛恨恨扎去。
朋飞尘活力一跳，躲过匕首，开心道：“师弟！你醒了！”
柳春风呆了一会儿，爬起来，眼有了焦距，看并不能打过的朋飞尘一眼，勉强压抑住心中杀意，亲密叫道：“师兄，今天有红薯吗？”
朋飞尘道：“有啊。有两个！但你不能一天除了吃就是睡啊！对身心太不健康了！师弟，跟我出去吧！”
听见有红薯，柳春风心情这才好了一些，道：“不去。出去有什么好的？只有人和雪罢了，我不喜欢活人，只喜欢死人。看见活人，便想要大开杀戒。至于雪，我就更不喜欢了，我心情一差，就更想要杀人了。”
说到此，他苦恼的叹了一口，道：“可是，师兄你又不让我杀人。”
朋飞尘摸了摸脑袋，认真道：“我怎么觉得...你这话说的不太对劲儿呢，怎么跟话本里，那些邪恶大魔头的话一样呢？”
柳春风道：“邪恶大魔头是什么？”
朋飞尘道：“就是想要毁灭世界，把所有人杀个干干净净的大坏人。”
柳春风听到毁灭世界一词，不由得眉毛一挑，听到把所有人都杀个干干净净，更是兴趣盎然，朋飞尘站起来，呼呼哈嘿的比划了两下，意气风发道：“与之相对的，就是咱们逍遥派！咱们逍遥派乃名门正派，出来的都是大侠，是要除恶扬善，帮助弱小，拯救世界的大侠！”
柳春风道：“大侠？除恶扬善？谁？我吗？”
朋飞尘道：“没错！”
柳春风一愣，忽然捧腹哈哈哈的大笑起来。半响，直起身子，一抹眼泪，道：“你可是忘了我是何人？”
朋飞尘不解道：“什么人...小春，我师弟啊。”
他眨眨眼睛，又坚持不懈诱惑道：“外面很好玩的，也不光是雪和人，还有好多小摊，有卖好吃的，也有卖好玩的，更重要的是！还有红薯！”
柳春风面无表情，定定看他一会儿，好似再看什么稀奇物件，半响后，把怀中匕首递给他，蹦着站起来，道：“好吧，师兄，那你就陪我去看看。”
.......
朋飞尘今天本是预定如一的去野外，寻找‘不知道’，这一怪物。
但如今，身边跟了个沉默着，并不说话的柳春风，一下便积极起来，也不忙着出去和\'不知道\'干架了，干脆便拉着柳春风的手，逛起来这个破破落落，临时搭建起的村子。
这村子不大，却是人来人往，非常热闹，有正在搭建茅草屋的，有支着摊子，卖一些破烂的，看见朋飞尘，总要笑着跟他打一声招呼，叫道：“小仙人！”，朋飞尘便走过去，一便哈哈回应，一边帮把手，旁人问起阴沉着脸不说话的柳春风来，便得意答道：“这是我师弟！”
柳春风性格孤僻阴冷，根本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与朋飞尘心性更是相差甚远，不爱看人家笑，也不爱看人家开心，看他这样子，更是抓心挠肺，心里阴暗顿生，异常之不顺眼。恰好，那人又问起来，道：“既然是师弟，那应该也会斩妖除魔了？”
柳春风阴森森看他一眼，意有所指的慢慢嘻嘻然道：“不单单是斩妖，我会斩的，可多着呢。”
他等着那人面露不愉与恐惧，哪想一听这话，旁边“呼啦”一下，围过来一群人，纷纷道：“啊？那你会杀猪不！”
“但现在也没猪，倒是有刚逮住的雪兔子！”
柳春风：“......”
“他不说话，果然还是不会吧！”
“也是，这么小的孩子，哪会杀兔子啊！”
柳春风：“……”
柳春风：“....我自然什么都会杀！！”
半响之后。
柳春风手起刀落，给他们表演了一场非常华丽的兔子剥皮秀，赢来了一众掌声赞叹，与无数叫好声。他抱着一怀的炒豆子，继续被朋飞尘拉着走在街上时，总觉得脑袋有些转不过弯儿来，事态发展也好像有些不大对劲儿....
他面色复杂的啃着豆子，忽被一处光景吸引了眼神，不由得向那边望去，朋飞尘喋喋不休的跟他说着话，忽然没了回应，也不由得跟着他的视线望去，便看到了一位正拉着孩子逛街的母亲。
那小孩儿正哇哇大哭，那女子不厌其烦的轻声哄着他，柳春风稀奇不解道：“他那么吵，那女人为何不把他的嘴缝起来？”
朋飞尘道：“....啥？”
柳春风道：“我以前在....”他顿了顿，抿去一个词汇，道：“的时候，反正，是还在被训练的时候，那里有很多小孩儿，谁若敢哭，便弄瞎谁的眼睛，谁若敢叫，便缝住他的嘴。这里难道不是这样？”
朋飞尘道：“当然不会了！怎么会有娘这么对待自己的孩子？”
柳春风道：“娘？”
朋飞尘想了想，一蹦一晃的走起来，胳膊大幅度摆动，也连带着，拉着柳春风的手一摆一摆，笑道：“就是你的家人，是关心你，爱护你，陪伴你，是你最重要的人。”
柳春风很不能理解他的意思，看着两人拉在一起，摇摇摆摆的手，半响后，歪头问道：“你有娘吗？”
朋飞尘道：“我没有娘啊，我是个孤儿，但是我有师父，还有逍遥派。逍遥派就是咱们的家，你和二师弟都是我的家人。”
他言罢，忽然弯下腰来，猝不及防的一把架起柳春风的胳膊，使劲儿把他转了几个圈儿，又把他驾到了脖子上，嘻嘻哈哈的跑起来，他身形灵活犹如抽风野狗，把柳春风放下来时，柳春风早已奄奄一息，扶着大树呕吐半天，恨恨道：“你这又是什么刑法！”
朋飞尘摸摸后脑勺，道：“你说什么呢？？玩这个不开心？明明以前师父和我玩的时候，我还挺开心的！为啥你和二师弟都不喜欢玩？”
柳春风喃喃道：“岂有此理....等我找到无名讯息，加入无名之时...定要一一讨回来！”
朋飞尘道：“无名？你说无名？巧了！你二师兄还是无名的老大呢，虽然现在解散就是了。”
柳春风一愣，被这巨大的信息量冲的脑袋发晕，忽然大声道：“解散了？！为什么？！”
朋飞尘道：“因为你二师兄决定弃善从恶，加入我逍遥派啊！然而，他似乎有点害羞，老是躲着我，现在我就在到处找他呢！”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追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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