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军车手》花重九

19、JWRC炫彩瞬间（六）

　　肖恩心中一惊，他没想到奥丁会对自己调查得这么透彻。
　　不过他早就打定主意在奥丁面前隐藏自己的身份了。此刻他脑筋转得飞快，编一个谎言对他来说不难，过去的维尔纳已经死了，就算奥丁再怎么查也是死无对证。
　　“我知道你喜欢他。”肖恩翘起唇角，扔出一枚重磅炸弹，“可是你们连关系也没确定啊。”
　　奥丁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换句话说，他没有必要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肖恩走近了一步，他的声音里透着亮，“你难道不觉得很奇怪吗？如果我从来都没接触过拉力赛，怎么可能有这么娴熟的车技呢？”
　　奥丁暗自思忖。
　　没有任何人能在两年内就做到从零基础到游刃有余的转变，如果真的有，那一定是比他还要目达耳通的天才。
　　“你的意思是，你的技巧都是他教给你的？”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理由了。
　　肖恩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一股酸气顿时涌上奥丁心头。
　　“什么时候？！”
　　“还在韦斯屈莱上中学的时候，我就开始崇拜他了。他在芬兰参加的每一次比赛我都去现场看过，车手预热的时候我们就经常聊天，后来我鼓起勇气给他写了信，可是没想到他竟然会给我回信！”肖恩眼神儿发亮，扮起小迷弟来得心应手，他继续道：“后来我们就一直保持书信往来了，周末的时候我就会经常到小熊俱乐部去参观，从那时候开始，维尔纳就渐渐地教我怎么驾驶赛车了。大概练习了三四年的时间，好不容易挨到成年，我才终于能来参加这一次的JWRC比赛。”
　　奥丁一直盯着肖恩的眼睛，想要判断出他是否在说谎。
　　也许是肖恩表现得太淡定了，奥丁找不出他话里一丁点儿的破绽。
　　他不甘心，继续追问道：“那那辆铃兰呢？！那是维尔纳的车，怎么会在你手上？！”
　　“哦，维克特送我了啊。”肖恩随口道：“维尔纳好几次都带我到他家里玩呢，就是他把我介绍给维克特的。之后我参加比赛的费用就一直都由维克特资助了啊。”
　　奥丁肚子里的酸味儿更重了。
　　维尔纳只带他去过一次他的家里！
　　“可那是维尔纳的遗物！维克特一向跟他的哥哥关系很好，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把它送给一个外人。”
　　“因为我的风格跟维尔纳很像啊。可能维克特看中我的就是这一点吧，他说一看见我开车就会想起他的哥哥，他还说那辆铃兰留在他的手里也是浪费，不如把它送给我，这样还可以延续维尔纳创造的奇迹。”肖恩一边想一边编。
　　奥丁揣测道：“所以拿到这辆车你一定很非常开心。”
　　“对啊。”肖恩点点头。他一向青睐那辆铃兰，在他的五座WRC冠军车手奖杯中，有三座奖杯都是它为他赢来的。
　　奥丁继续跟肖恩杠：“既然你那么喜欢它，为什么又把它扔给我了？！”
　　“因为铃兰的年销售量已经达不到WRC的参赛条件了啊。”肖恩摊了摊手，“我需要一辆新的赛车。”在WRC的参赛条件里写得很清楚，只有当年全球销售量满五万台的车型才有资格参与比赛。
　　这波操作就很秀了。
　　奥丁哑口无言。
　　“所以这就是你那天晚上送我回家的真正目的？只是为了那辆骑士？！”奥丁肚子里憋着火，却没办法发泄出来。
　　“有便宜为什么不赚呀。我还享受了一整晚的免费按摩呢。”肖恩天真地回答道。说完，他踮起脚尖，倏地凑近奥丁的脸，舔了舔舌尖，压低声音道：“还挺令人回味的呢。”
　　奥丁一脸诧异，瞳孔骤缩。
　　“怪不得维尔纳会看上你，咳，你的体力还满持久的。”肖恩的耳尖微微发红。
　　一向内敛的他很少这么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感受。
　　噗通，噗通。
　　奥丁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陡然变大了，不停地回荡在自己耳边。他的视野里只剩下肖恩舔唇角时露出的那一抹粉红的舌尖。
　　怎么会……
　　奥丁一脸震惊地看着肖恩。他怎么可能对眼前的人有感觉？！他喜欢的人明明是维尔纳！！他踉跄后退，躲开肖恩逼近的脸，狠狠地晃了晃脑袋，想把那种令他头晕目眩的错觉甩开。
　　“你没事吧？又难受了？”肖恩不由地紧张起来。环视四周，他发现奥丁正对着的就是直播区的大屏幕，解说员的背景画面已经切到了赛道上。
　　这是又犯病了吗？？
　　怎么这么严重啊，连看一眼直播画面都能产生反应？

　　那天他回到芬兰以后，立刻联系心理科医生咨询了有关PTSD的症状，原来这种病发作起来很难凭本能去控制，尤其是当病人再次遭遇受创刺激源，或是处于曾经受创的情境当中的时候，一些极其微小的细节都有可能让病人产生强烈的反抗情绪。
　　俗话说得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说的就是奥丁目前的状态。
　　这也是为什么肖恩不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来的主要原因。
　　他是永远也不可能放弃赛车的，这意味着他将一次又一次地踏上那些极端的危险的赛道，从死神的手里体验死里逃生般的速度与激情。
　　这是他早就为自己安排好的一生。
　　哪怕重生以后，维克特曾经无数次地劝说他离开赛道，他也没有改变过自己的决定。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很自私。所以他才不能把真相告诉奥丁。
　　如果他真的把这具肉-体里藏着维尔纳的灵魂的事告诉奥丁了，那么，眼前的男人百分百地会相信他说的话，就像陷于深渊里的人，手里总要抓住点儿救命稻草才行。
　　可是，就算奥丁真的信了，事情就会向好的方向发展吗？
　　不会的。
　　肖恩早就预料到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了。
　　PTSD给奥丁所带来的的心理障碍，会让奥丁每一次看见他驶入赛道的时候都陷入恐惧的深渊无法自拔，因为他根本就没办法遗忘那场事故在他心里留下的影像，更没办法克服对于类似赛道事故的恐慌。只要他站在赛道旁，就会“触景生情”，因为他害怕他有一天将再度重蹈覆辙，步入死亡的深渊。
　　所以，在奥丁能够克服身上的PTSD之前，肖恩是绝对不会撕下自己伪装的面具的。

　　实际上，他早就把功课做好了。
　　眼下他们所在的芬兰站正是维尔纳的葬身之地，时隔两年，奥丁下定决心重新回到这里，想必已经做好了犯病的心理准备。
　　肖恩所能做的就是牢牢把握住这次机会。他要找出最有效的激励办法来怂恿奥丁的好胜心，只有这样，才能把这个男人一步步重新拉回赛道上。
　　他曾经从他的眼里看见过野心。
　　他不相信仅仅是因为自己死了，就能让这个男人彻底消磨斗志、萎靡不振。
　　他只是缺少一个重返赛道的理由罢了。
　　而这个理由，肖恩恰好能够给他。

　　见奥丁站直了身体，重新恢复正常，肖恩心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他勾起唇角，道：“问完了吗？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此时此刻，奥丁的心里依然翻江倒海，他巴不得眼前这家伙赶紧消失，于是没声好气道：“你可以走了！”
　　“好。”这一次肖恩回答得很干脆，不过，他还有件事要提醒眼前的男人，“上次走得急，忘记跟你说了，维多利亚原本的主人是我。这次赛程结束之后，我会亲自飞到挪威，带它回家。”
　　！！！
　　奥丁炸了。
　　“不可能！维多利亚是维尔纳养的！他在脸书上经常发布他跟猫的合照！”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它是15年我在赫尔辛基观看比赛的时候捡到的，那天天气很冷，它瑟缩在一团雪堆里，几乎要跟雪融为一体了，如果不是听到它微弱的叫声，我也不会发现它。我把它捡到怀里，没过多久，维尔纳就赢了那场比赛，于是我抱着猫跑到他跟前说，这是他的幸运猫，他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我又对他说，我的家人对猫毛过敏，我没办法养它，也不舍得再把他扔掉，所以他才主动提出帮我养它。”
　　肖恩说的内容大部分都是真的。只不过当初捡猫的是个小姑娘，她也的确是维尔纳的粉丝，因为家里有人对猫毛过敏才没办法养它，所以维尔纳收养了她手里捧着的小奶猫，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维多利亚。
　　现在，肖恩把故事的主角改了改，讲给奥丁听。
　　奥丁的脸黑成了锅底，“我已经从维克特手里买了它。”
　　肖恩睁大了眼睛：“不会吧？他可是个奸商啊！！你花了多少钱才摆平他的？”
　　“………………”
　　奥丁闭紧了嘴不想说话。
　　“不信你可以再去问问他。维克特就是因为知道那是我的猫才把它卖给你的，他摆明了想坑你的钱。”
　　“不管我花了多少钱，它已经是我的了，谁也不可能把它带走。”经过两年的相处，维多利亚已经成为了奥丁的精神寄托，如果肖恩真的把它带走了，那对男人将是致命的打击。
　　但是肖恩不为所动。
　　“维尔纳说过，等我将来毕业了，自己在外面租房子有条件养猫的时候，他会把它还给我的。”
　　“……你总不能让他说话不算数吧。”
　　奥丁绷紧了脸，死不松口。
　　他好不容易才把维多利亚喂熟，怎么可能再把它拱手送人？
　　“我可以付给你同样的价钱。”
　　肖恩抬起头来看他，笑道：“你是不是有很多钱啊。”
　　奥丁点点头，“我还可以赞助你今后所有的比赛。你想要的车型我都可以买给你。维克特给你多少钱？我出双倍。”
　　肖恩讶异道：“你这是在挖我？”
　　奥丁道：“□□现在还少一名主车手，只要你能来，车队所有的资源都会向你倾斜。”
　　“如果你能给出的只有钱，那对我没有一点儿吸引力，”肖恩道：“以我现有的成绩，我可以选择任何一家厂商车队，并且试驾所有我喜欢的车型，完全没必要去一家需要依靠签订合约才能获得车辆供应的散人车队。”
　　奥丁道：“条件你可以随便提。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的，我都可以满足你。”
　　肖恩沉吟道：“我曾经听维尔纳说过，你是他见过的最有天分的车手。我只想跟你比一场，如果你能赢过我，我就答应你的要求。”
　　“不行，”奥丁道：“两年前我就宣布退役了。”
　　肖恩道：“那又什么关系？这只是我们两个人私下的比赛。”
　　奥丁道：“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再比赛了。你不是已经看出来了吗？我有病！”
　　肖恩歪头问道：“那你是因为你的病才不得不退役的？”
　　奥丁皱眉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肖恩道：“既然有病就去治啊。只要把病治好了，就可以重新参加比赛了吧！”
　　莫名其妙地，奥丁从肖恩的眼里看到了灼热的光芒。
　　他有些不耐烦了：“没意思。赛道上已经没有值得我追逐的人了，就算病治好了，我也根本不打算复出。”
　　“哦。”肖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道：“原来不是你不能，而是你不想。除了追随维尔纳，你的心里对赛车就没有一点儿热情吗？你敢说，你从来没有肖想过那座冠军奖杯吗？”
　　奥丁背在身侧的手指抽动了一下。
　　“没有。”
　　“呵。”肖恩抿唇讥笑了一声，“我不相信维尔纳会看上一个对赛车从来都没有产生过热情的男人。难道你所谓的热爱只是因为爱屋及乌吗？喜欢一件事，不是证明给别人看的，而是要遵从你的内心。好好地问问你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成为一名赛车手。一个连方向盘都握不紧的家伙，连自己亲口说出的承诺都不能兑现，又有什么资格来要求我为你的车队去奋斗？凭什么呢？我是不会追随一个懦夫的，等你什么时候赢过我了，再来跟我谈条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