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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润玉在天界的偏僻处行走,走了一圈又不知不觉地回到了璇玑宫。他静坐在沉宁所住偏殿的玉阶上,头靠着石栏,渐渐地,已到了日暮。

      “她还没回来吗?”润玉头也不回地问道。因为来人的脚步声间隔规律、平正稳当,必然是循规蹈矩的邝露。不像她,要么是无声无息,要么跑跳着,闹腾得紧。

      “我去了老君的丹阁,药童和我说,道尊去替老君寻一味稀有珍贵的药材,可能要过几日才能回来。”邝露知道润玉的心情不佳,但她没有探问的资格,更加不是那个可以安慰他的人。

      润玉站了起来,“邝露,你把璇玑宫守好,我去去便回。”

      润玉去往人间寻彦佑,一见到他便开门见山:“我问你,你为何要抢灭灵箭?还有,虽然鼠仙已经承认,当初是他用灵火珠袭击了旭凤,撇清了与你的关系。但恐怕,他只是在替你做掩饰吧?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大殿若想知道这所有问题的答案,就请随我去一个地方。”彦佑带润玉来到了洞庭湖,告诉他谜底就在这湖之下。润玉对这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不知为何突然心生恐惧。

      他最终还是没有下到洞庭湖底。

      润玉回了天界,若事情如他猜想的那般,他实在是不愿意、也无法自己一个人面对。所以润玉做了三日的心理准备,他在等沉宁回来。

      然而她始终了无音讯。

      所有润玉只好让邝露陪他来到洞庭湖。湖底熟悉的景象,令他逐渐忆起幼时的种种:笠泽同龄水族孩童的欺辱、生母的责骂,还有当初被生母亲手割掉龙角、拔掉龙鳞的血淋淋场景……润玉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两人来到云梦泽的门前,彦佑出来迎接了润玉。三人进入屋内,簌离没有料到润玉会突然来这里,不想也不敢与他相见,连忙背过身去。

      可润玉却径直走到她的面前,拿出天帝省经阁中的美人图,问她是否认识此人,并质问其身份。

      画上的仙子手腕上戴着一串灵火珠,灵火珠乃天帝所有,一串大婚时赠予天后荼姚,想来另一串便是赠给了画中之人。落款处的北辰君钤印,是天帝早年间自起的别号,只有对极为亲密之人才如此自称。

      天帝龙族修火系法术,润玉修的却是水系法术,说明生母当出自水族无疑。画上的仙子,踏浪捉鱼,多半也是出自水族。诗文中所提到的鲛珠,乃是人鱼泪所化。润玉也有一串,自幼携带,从未离身。

      种种线索皆指向,画中的簌离、眼前的洞庭君就是润玉的生母。可是簌离畏惧天后强大的势力和无处不在的眼线,所以不敢在此时与润玉相认。她言语绝情,逼迫他尽早离开。

      “生我者,毁我者,弃我者,皆为吾母。身心俱创,伤痕累累,全拜生母所赐。今日再拜,以还生母养育之恩。”润玉向簌离磕头行大礼,她仍是不做半分挽留,润玉失望地洒泪而去。

      他回到了璇玑宫,见偏殿的门开了条缝,以为是沉宁已回。润玉推开走入,却见魇兽趴在沉宁的卧榻之上睡觉。

      魇兽看见他,过去亲昵地蹭他的手背求抚摸。润玉淡淡一笑,满足它的愿望。“你也想她了?”

      魇兽点点头,“啾”地叫了一声。

      “放心,她一定会回来的。”是他太冲动了,没有了解到全部的事情便急急表明心迹,反倒把她给吓跑了。

      润玉忆及小时候的事情,虽然只是一鳞半爪而已,但都是些年深日久的噩梦,只是想起便觉得痛苦难熬,恨不得一死了之。

      他突然忆起,他后来偶然从一条老青鱼那里得知,鱼离水必死。所以在一天晚上,下定决心跃出了水面。也就是在那天晚上,他遇见了天后荼姚,并且跟她回了天界!

      “原来不是她遗弃了我,是我,是我离开了她!虽然我根本不记得其中的曲折,但那夜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跟天后走了,对母亲而言,想必是很深的打击和伤害。”

      润玉重下洞庭湖,此次的簌离紧闭云梦泽的大门,连面也不愿意让润玉见到,更何况是相谈了?

      所以润玉只好跪拜在门外,“昨日孩儿对母亲说了很多重话,离开之后又忆起一些旧事,这才知道,是孩儿错怪了母亲。原来不是母亲遗弃了孩儿,而是孩儿抛弃了母亲。当时年幼无知,一定伤了母亲的心,润玉惭愧。如今久别重逢,得见母亲康泰,还有两位出类拔萃的义弟承欢膝下,代为尽孝。润玉心里实在高兴得很,也自责得很。今日润玉不求母亲原谅,但求来日方长,总有我们母子相认、得享天伦的那一日。”

      彦佑宽慰了润玉几句,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干娘并非顽固,只是现下有些事情不宜详说,大殿下也不必操之过急。”

      一万三千年的隔阂,不是那么容易就消弥的。润玉非急性之人,自然应承了下来。打算从今往后,他若得空,就会常来洞庭湖陪伴母亲。

      邝露跟随润玉回到璇玑宫,太上老君的药童拿着两个紫檀木盒站在宫门前,像是在特意等他们。

      药童看见润玉,上前道:“夜神殿下,这是道尊嘱托老君做的碧露膏,一共有两盒,我给您送过来了。”

      太上老君所制的碧露膏有生肌复容的功效,即便是被天后的琉璃净火所伤,不出十日亦可恢复如初。只不过膏药的制作材料和过程繁杂,所以留存的数量不多。

      “给我?”润玉按住右臂,被灵火珠炙烧所留下的丑陋伤口,就藏在衣衫之下,难道她是因为这个原因去求药?

      “正是。”药童向润玉行了一个礼,便告退了。

      “一共有两盒?”邝露提议道:“殿下,您可以送一盒给洞庭君。爱美乃人之天性,说不定洞庭君收下这礼物,与殿下的母子关系就会有所缓和。”

      润玉也是这样想的。沉宁这药膏送的时机恰到好处,似乎她知晓一切,一直就在他身边没有离开过。

      润玉值完夜便到了第二日,也不稍作休息,便让邝露跟着他去洞庭湖。却见小泥鳅急急忙忙地跑来,“哥哥姐姐,不,不好了!有人要杀娘亲!”

      邝露立刻问他:“是什么人?”

      小泥鳅气喘吁吁地回答:“金,金色的!”润玉登时便想到了天后。

      那厢的簌离与天后对战,但修为不及天后,很快便有了颓败之势。彦佑想过去帮忙,但他自己也被荼姚的手下——奇鸢刺中一剑,自顾不暇。

      所幸润玉及时出现,生挨了帝后一掌,才救下簌离。“鲤儿!”簌离眼见他口吐鲜血,忍不住心疼地唤出了他的小名,“傻孩子,你不要命了?!”

      “润玉,你也要跟我作对吗?”天后斥责道。

      润玉请求天后,看在簌离是他生母的份上,网开一面。孰料天后讽刺他是越活越回去,如今这结果正是润玉当初自己选择的。

      润玉这才想起是自己主动吃下的浮梦丹,忘记了儿时记忆,跟随天后回了天界。他向簌离道歉后,跪求天后:
      “母神,孩儿知道,这么多年来,您总在担心我会与旭凤相争,其实孩儿从未生过此心。我与生母分别多年,我现在只想和她一起安静地生活,其余的我什么都不要!我求母神网开一面!”

      “今日你若要认贼作母,就不要叫我母神!”

      “母神,我求您了!我求您放过她吧!我求您了……”润玉卑微地向荼姚嗑起头。

      “既然你执迷不悟,那你们就一起去死吧!”润玉原本就是天后用于固宠的一枚棋子,旭凤出生之后便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如今正好母子俩一并除去,何乐而不为?

      簌离见荼姚以灵力幻出琉璃净火的火莲之形,一掌袭来,心知她已决意痛下杀手。身为母亲的伟大天性,让簌离立刻挡在了润玉身前,护他周全。

      簌离闭上了眼睛,死前听到润玉叫她一声娘,她已经心满意足了。只留下最后的遗憾,就是没有能够手刃仇人,以慰亲族!

      “不!”簌离听到润玉的喊声,才惊觉自己并未受到琉璃净火的灼烧。她睁开眼睛,有一青衣女子挡在她的身前,替她挡去了所有的攻击。

      “沉宁!沉宁!”润玉从地上爬了起来,去抓她的身形,却见她逐渐消散于天地间,什么也抓不到。

      “不可能的,你不会这么容易死的。”就在润玉喃喃自语,四处搜寻她的气息之际,荼姚已经第二次开始酝酿火莲。只是这一次还没来得及成形,便被一团黑色的死气打散了。

      沉宁的身形重新汇聚,只不过这一回她身穿黑色的华服,周遭死气缭绕,脚下的土地变得贫瘠干裂,草木瞬死。

      小泥鳅第一次见到能够死而复生的人,惊奇地张大了嘴巴。邝露和彦佑虽然知道她不死的传说,但传说毕竟是传说,亲眼见到,心中亦是震撼非常。

      沉宁画地为笼,将荼姚困在了一圈死气当中。这结界虽薄,但荼姚却不敢轻易尝试突破,甚至将琉璃净火覆在自己身上,以抵挡死气的侵袭。

      润玉原本想走到沉宁身边,却被簌离立刻拽住了,“小心!鲤儿,别过去!”

      “大龙殿下,你还是听你娘的话为好。”沉宁回头笑道。她话音刚落,水神洛霖突然现身。“道尊您这是……?”

      “水神你来得正好,快助我将这结界破开!”荼姚如同见到帮手,底气又足了起来:“簌离乃龙鱼族余孽,犯上作乱,意图戕害我儿旭凤。水烛道尊不分青红皂白,为虎作伥,定要将此事禀明斗姆元君!”

      “洞庭湖乃阁下之所辖,水神,你怎么来得比我还慢?你可知我若晚一步,这里恐怕就要浮尸千里了!”

      不过沉宁也不是要故意针对水神,她回头看向嘴上挂着血迹、匆忙赶过来的彦佑,问道:“额,你是锦觅的好友,叫……叫彦佑对吧?”

      “回尊上,正是小仙。”生死道尊的道境堪比斗姆元君,这九重天之外的上神记得他一个小小蛇仙的名字,尽管是沾了锦觅的光,也足以受宠若惊了。

      “她什么时候历劫结束?此地恐怕要百年之后,才会重新长出花草。光秃秃的一片,实在不雅观。她是花神之女,拜托她一历完劫就到这里,补一下,补一下哈!”沉宁尬笑了一声。

      彦佑:“谨遵道尊法旨。”

      水神清咳了一声。对哦,锦觅的亲爹就在这儿。“不管如何说,天后毕竟是天界之母,道尊不应将其困于牢笼之中。”

      “天后也是如此作想?”沉宁看向被困的荼姚,荼姚立刻喊道:“快放我出去!”

      “如尔所愿。”沉宁点点头,转身道:“洞庭君请你往前一步。”润玉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是他相信沉宁不会伤害他的生母,所以主动将簌离往前推了推。

      待簌离离开润玉的身边,沉宁立刻将荼姚身边的死气转移到簌离的周围,看起来像是倒戈相向,困住了她。

      得了自由的荼姚,立刻凝起琉璃净火,重新一掌击向簌离。水神没有想到天后竟然敢当着他和沉宁的面,痛下杀手,所以来不及阻止。

      彦佑等人修为都不及天后,自然也来不及阻止。“干娘!”“娘亲!”听着他们痛苦的叫声,沉宁连眼睛也没眨一下。

      “相信她!相信她!”润玉紧张地握紧了双拳。

      荼姚很快便尝到了自以为是的后果。她打过去的琉璃净火,不仅没有伤到簌离,反而被结界反弹了回来。只是琉璃净火之势她可以化解,却无可避免地沾上了死气。荼姚弯腰噗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感觉到自己至少有千年的寿元和生机转瞬即逝。

      “唉呀!我原本是好心化出结界来保护天后您的,可是您不要,那我只好给别人了。”沉宁突然神情沉痛地说了一句风凉话。

      你自己设的结界,到底有什么效用你会不清楚?!可惜荼姚已经被沉宁气得连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一旁的彦佑非常不给天后面子,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水神也想笑的,但是他这样的身份,可不能如蛇仙一般没规没矩,握拳掩住嘴角,再次清咳了一声。

      “簌离乃反贼余孽,水烛道尊以此结界保护于她,难道是想徇私枉法不成?”

      “反贼余孽?有件事我也想问问天后,龙鱼族何时成了反贼?我怎么从未听说过,也未曾见过此案案卷。”

      “龙鱼族闺门秽杂,败坏天族血统!”

      “天界何时出了一人犯错、全族连坐的条例?就算龙鱼族公主不自爱,未婚生子、败坏天族血统,然而她当时不过四千岁,堪堪成年。即便有错,主要责任也不在她,而是我们风流无匹的天帝陛下。”

      太微那时候应该有八万余岁了吧,成年大叔勾引无知少女,真是有够不要脸的。沉宁腹谤道。

      “你!”荼姚吞下一口怨气,继续道:“簌离唆使鼠仙,于火神涅槃之夜,暗算天界第一战神,已然构成叛逆之罪!”

      “也就是说,你承认了当初的龙鱼族并非叛乱,而是你滥杀无辜。”

      “我是代天帝执刑!”

      “那就是天帝滥杀无辜。”沉宁立刻下了定论。

      荼姚听得气血上涌,面红耳赤道:“你休要胡言乱语!簌离意图谋害天界战神,乃是不争的事实!”

      “有何证据?”

      “她懂得灭日冰凌的法术,旭凤当夜便是被灭日冰凌所伤!”

      此事的幕后真凶确为簌离,所以沉宁在辩驳的时候,显得很不高兴。她手持一枚灭日冰凌道:“我亦有此凶器,难道我也是伤害旭凤的凶手?”

      荼姚冷笑了一声,“看来水烛道尊是有心包庇。”

      “非也,这桩遗祸万年的是非对错,并不是我们二人在此就能争论得出结果。所以我打算将其带上天庭,交由众仙和天帝裁夺,以示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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