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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沧月山城遇是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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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燎原如同炼狱被赤红焰光所染,月色重轮下,尽是无情杀戮。一淋淋鲜红血液仿若泛起涟漪溅洒在烈焰间交融相映。
嘶喊、哀嚎一切悲怆声音皆被夜空传来的最后震响掩埋。天崩地裂般响彻漫漫长夜。
万籁俱静,只剩耳鸣声不断回旋在脑海。身下万丈深渊,身体被烈焰焚包逐渐坠落却不感灼烫,双眼欲渐迷离,勉强透过烈火熊烧之隙,看向天光中浴血抵抗的最后身影。
无能无力,一切都已覆灭,随着大地坍塌坠入无尽黑渊、万劫不复。
“小天…”
夜阑呢喃,轻唤脑海中那抹身影,无边坠落感,使他从睡梦中惊恐睁开眼。血丝布满惊怔的双眸,丝丝冷汗渗出额间,顺着晚风带来阵阵凉意,使他瞬间回神。
又是梦。
疲倦刹那间代替恐惧侵袭全身,他轻闭眼关,有些不耐,疲惫地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想使自己清醒些。
歇息许久,身体仍如灌了铅般沉重,困倦涌在眼间,如同梦魇挥之不去。
“废物。”
虚弱的身体状态令夜阑烦恶,不禁低声唾骂起这具凡夫俗体。
他本被神族封印,但魂魄不知如何从封印中破封而出,寄魂到这种百无一用的山野村夫躯体上,不仅魂核驱不动半点魂力,且又丑又穷,连吃口饭都困难。
寄魂,魂识寄居于他人身体,同宿主共同主宰身躯,或者由魂识强大的一方直接压制另一方独自掌控,与宿主共存亡。
夜阑属于后者,他的魂识过于强大,寄于凡人之身必定会对宿主的魂识造成反噬。所以每隔几日便要吸取其它魂识为宿主补充,保证宿主的魂识长存。
苏醒半年之久,他也想过办法换一个能驱动魂力的魂核,无奈这种令他痛恨的邪门术法除了上古巫族,再无他传。
人有三魂七魄,死后魂气归于天,形魄归于地,所谓魂核便是躯体,有的魂核如同一汪清泉可以驱动一丝魂力,有的如同浩瀚星海可以驱动无限魂力,但人世中更多的便是夜阑寄附的这一种,毫无驱动魂力的可能。
空有深不可测的魂力,却无魂核可以将其全部释放。
“无涯之地的封印究竟在哪?”一想起这件事,夜阑更加心烦意乱。
他要先想办法找到自己的魂核,魂识才会自动归位,呆在这样一具魂核中不仅什么事都做不成,时间久了这具魂核撑不住反噬,自己还要搭上命。
身为玄侍,本就不伤不灭,无涯之地被封印后,沧海桑田,瞬息万变,以现在的能力找到封印更如海底捞针难上加难。
夜阑还宁愿呆在封印中,整日呆在这种身躯里比死还折磨,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够。
楼宇间灯影簇簇,交相辉映,层层叠叠的青瓦交织在身下,任由满城喧嚣,火树银光,他恍若隔世般稳躺在房檐上揉捏起紧皱的眉头。
“王二麻!”
尖锐刺耳的叫喊声突然在耳边响起,来者似在喊一个聋子般,将方才有点缓神的夜阑彻底惊醒。
夜阑只感躯体不自觉泛起激灵,直接从屋顶屁滚尿流般滚落,一个大字从天而降将檐下的商贩摊子砸的支离破碎。
“操···”
疼痛瞬间蔓延全身,夜阑扶着差点摔断的腰,咬牙切齿怨恨起这具胆小凡驱,还有刚才在他耳边叫他的小鬼。
夜市上,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天降活人,围观凑热闹的群众越来越多。
此时的夜阑来不及多想,立刻狼狈的从地上爬起,在街头众人的注视下,扶着腰一瘸一拐赶紧开溜。
砸坏摊子要赔钱!
他曾经风光无限不愁吃穿,现再已经沦落到替人驱鬼除魔才能混口饭吃,让他掏钱更是如同要命。
“唉?哎哎哎!你赔我摊子!”
突然天降活人,待商贩反应过来,夜阑早已在喧闹的人群中跑的无影无踪。
*
沧月山城,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祭元之夜,人族为了奉佑神灵保世间太平,每年都要举行一场大型祭拜,五湖四海之人纷纷前来参与,有人还会写些寄语在天灯上,将其放飞。
万盏天灯仿若星河般飘荡在黑夜,月色重明下映照着如高山般的神女石像,守护着世人对神灵的供奉和信仰。
夜阑踩着天光跑到一条无人巷中,他扶墙喘着粗气对眼前空气温怒道:“出来!”
只见一缕白色幽魂,忽隐忽现在暗巷中发出微弱的光芒,明晃晃地显现出一位年似五六的少年魂身,他垂下头双手紧握,面色担忧的站在夜阑面前。
夜阑曾风度翩翩,忆记起自己方才的囧相一肚子火,他看着眼前的小鬼面色阴鸷道:“再警告你一次,别用你那鬼嗓子突然喊我。”
这位名叫王二麻的宿主要命胆小,就算魂识被压制,还是少不了身体自然反应,让夜阑没少出丑。夜阑以前十分注重仪表,虽然寄付在这种丑八怪身上没曾经那么讲究,但对于这种囧事,他还是忍无可忍。
闻言,少年魂身不自觉一抖,心中十分惶恐。他偷瞄了眼夜阑那张脸色很不好的丑脸,只觉夜阑右脸上暗红色瘢痕将他此时面目显得份外狞恶。少年心底凉意肆起,唇齿轻颤的小声回道:“知道了...”
他只是一只游魂小鬼,无缘无故被夜阑抓住做了奴隶,为他做一些无厘头事情,还要忍受他忽晴忽暗的臭脾气,虽然夜阑有时待他不错,但他不敢保证夜阑在生气时不会将他其他游魂一样,当做食物收进体内大补。
夜阑此时体虚也懒的骂他,斜乜小鬼一眼,便靠着墙面缓缓瘫坐到地上,话锋一转问起正事:“事情打听到了?”
少年见夜阑面色缓和,心中恐惧感也稍稍抛在脑后,他立刻兴奋地回道:“打听到了,我问了一只乌鸦精,他说附近是有秘境,但秘境中是什么,如何进入便不知了。”
所谓秘境,即为被术法封印的另一空间,幻化于大千世界中,非眼目所能及,可以灵、魂力为探之。
夜阑闻言眼底倏地闪过一丝横波。
前几日他来这里替户人家除几只邪佞,感到附近有魂力波动。便派青一出去找些妖魔鬼怪打听一番,结果如他所料,这附近果然有秘境不易察觉。
青一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盯着逐渐皱起眉头的夜阑,他面色担忧垂下眼帘,心中又开始打起了鼓。
暗忖片刻,夜阑开口吩咐道:“继续打听,看有没有谁知道里面是什么。”
青一暗自松了口气,他抬眼看向夜阑呆愣地点点头,刚要离开便被夜阑阻止,道:“等会儿,先去给我买个包子,不要荤馅儿的。”
接着他从腰间拿出一张附了魂力的黄符直接贴在青一身上,只见幽魂青一身周荧光四起,瞬间变成活生生的人站在夜阑面前。
“别再弄掉符箓了。”夜阑不快叮嘱道,这种符箓做一张十分耗损体力。
他又从怀中掏出干瘪的钱袋,递给青一一块碎银。
青一看了看自己的肉身,忧心忡忡化作喜笑颜开,他接过银子开心点点头,将夜阑的嘱咐瞬间忘到脑后,一蹦一跳朝街头跑去。
人流涌动,张灯结彩,街头到处都喧嚣着祭元夜的华闹。
青一穿梭在各个摊位前,化为人身的他,见每个喜欢的小玩意都想拿手触碰一番。
“去去去,不买别乱摸。”摊贩看着衣衫褴褛的青一作势驱赶。
过往人群顺着声纷纷朝声源处看去,众人投来的奇异目光使青一不禁脸红。他对着摊贩轻哼一声,便气鼓鼓地离开,到包子摊前办起正事。
他掏出怀中银两递给老板低声道:“老板,我想买两个包子。”
满脸横肉的包子铺老板接过银两,看着眼前瘦弱小叫花子笑呵呵的问道:“什么馅儿的?”
老板态度温和不禁使青一气鼓鼓的小脸缓缓放松下来,他看了看包子铺老板,抿抿嘴正经的思索片刻道:“荤馅儿的。”
老板麻利的从蒸笼中拿起热腾腾包子递给青一。
青一笑逐颜开的接过包子,转身回去,准备同夜阑交差。
此时,街道灯火通明逐渐变得阴森晦暗,人们停下手中动作,纷纷朝夜空中观望,原本皎洁无暇的巨轮明月逐渐被一团团黑雾笼罩,散失了原有的清明。
夜空天灯万盏,越来越浓重的黑雾时而分散,时而拢聚,如同散沙般变换着形状缠绕其间,最终幻化成不计其数的幽魂,发出嘹唳长鸣,向沧月城飞速袭来。
有人快速反应道:
“是魔物啊!”
原本热闹喧嚣的山城瞬间混乱,恐惧的尖叫如雷震耳。人们慌乱奔逃,一道道黑色幽魂如饥似渴般,从天空俯冲寄付人身,继而贪婪地吸食着他们的精魂,留下尸身一具具形容枯槁,面孔一张张狰狞可怖。
惨叫、哭泣、死亡、无一不在充斥青一感官。
他惊恐地睁大双眼,呆滞地望着周围突然发生的一切,显得不知所措。
突然,耳边一声凄厉惨叫瞬间将他拉回神。他不在发愣,旋即跟随人群逃跑,躲避天上邪物侵袭。
祭元节,祭拜神灵,山城人数众多,逃命中熙攘拥挤不免有人跌倒,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如同垫脚石般,在慌乱中殒命。
推搡拥挤中青一也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胸前的符箓顺势被刮蹭掉。没有符箓支撑魂身,他霎时间变回幽魂,手中包子透过掌心掉落在地,登时被踩得稀巴烂。
“啊——!”
青一只觉一阵震耳欲聋,见青一变回幽魂的周围人更大声地惊叫起来,纷纷四散落荒而逃。
意识自己吓到人,他惊慌失措旋即飘走,远离人群。
夜空中,一道道黑色幽魂在天灯丛中若隐若现的缭绕,城中热闹喧嚣的氛围已化为无数凄厉惨叫和逃窜。
倏然间天光一闪,恍若白昼,一道道锯齿形的电光如利剑般直插而下,接连着“咔”一声巨响,一连扯的惊雷瞬间照亮天际,顿时将部分幽魂劈灭四散。
天边月色余晖,几十名身着华贵衣裳之人骑乘灵兽手持兵锋利刃而至。
风雨雷电,灵力旋斩,霎时间布满夜色苍穹,击灭一道又一道幽魂,在嘹唳声中化作缕缕硝烟。
成群的幽魂被雷电劈中纷纷改变进攻目标,发起凌厉的尖叫朝来者扑咬去。
“是神,神来救我们了!”
青一漂浮在楼阁间,顺着众人惊喜的喊声望去。空中电光四起,交战一片,一盏盏破损天灯如鸿毛般掉落城中燃起烈焰,染遍山城天色。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人们口中的真神,不免有些惊怔。
愣神间,一道凛冽的寒光突然从他身旁擦过,瞬间将身后的楼阁击灼出个黑漆漆的大窟窿。青一顺着寒光惊慌望去,一位衣着华丽的蓝衣少年,正手持法杖,悬浮在空中胆怯地看着他。
“这也能打偏?”
话语鄙夷,从另一名少年口中传出。只见少年身骑浑身雪白灵兽,长着双翼如巨狮般,他持弓飞来,二话不说直接瞄准青一。
身为幽魂难免被一些所谓的正道人士追杀,但跟夜阑在一起的日子倒是少了很多这种烦恼,一时间竟连跑都忘了跑。
面对杀意,青一瑟瑟发抖,不再发愣,旋即转身在火海中仓皇逃窜。
“还想跑?”
少年见状瞬间松开蓄力待发的弓弦,一条如流星般的灵箭快而有力的穿过烈焰射出。
青一慌乱奔逃不知哪来勇气回头看去,面对速度远远快于他的灵矢,近在咫尺,迫在眉睫,却又无能无力,他只能紧紧闭上双眼接受死亡的到来。
眼见灵矢将要把他穿透,一阵激烈强风突然势如破竹地从他周身卷过,激荡起阵阵横波。
青一被这阵风吹得身形扭曲,魂气都差点被吹散。
“你是再闭眼等死?”
风卷残云后,疼痛未至,魂身未损,嘲讽、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青一匆忙回头,向声源处望去。
明火月色间,夜阑正手持符箓,衣袂翩翩站在顶楼。微风中夹杂点点星火轻吹着他的发丝,脸上瘢痕在重轮映照间若隐若现,仿若明玉般锋利眼眸更是在焰火中灼灼生光亮的传神。
青一瞬间转恐为喜,他第一次觉得‘王二麻’竟如此潇洒动人。
灵矢被一纸符箓所毁,少年见状,放下长弓将夜阑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厉声质问道:“你是谁?为何要救一只邪祟?”
夜阑置若罔闻欲转身离去,他别过脸对青一斥责道:“整日惹麻烦,还不过来。”
青一听闻急忙飘向夜阑,准备同他离开。
电火流光间,一道灵矢再次从身后射来,夜阑反应迅速,旋即转身剑指出符,符矢相对间化作风光一现,抵挡住少年的袭击。
“难缠。”夜阑收手,面色不悦。
王二麻本是凡躯,不可驱使魂力,他便以符箓为魂核驱动魂力,但符箓所能驱使的魂力强度有限,驱使的同时也会对宿主的魂身产生极大损伤。他才替人驱完妖邪,魂身本就处于虚弱状态,如果此时连续驱符,只会加速反噬损坏王二麻的魂身。
“不说清楚还想走?再问你一遍,你和这只邪祟什么关系?”少年看了眼青一,提高声调质问道。
青一站在夜阑身旁害怕的朝他身后缩了缩。
“邪祟?”夜阑终于正眼将这位年似十五六岁的少年打量了一番,眼中的轻佻和藐视不禁令少年心中泛起丝丝寒栗,只听夜阑冰冷的反问道:“他既未伤天害理,也未杀人作恶,你哪只眼看出他是邪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