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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临别相赠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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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先生惊堂木又是那么一拍,哗啦啦说起了这京城里最新的八卦:“这长兴侯府的小世子李思齐前两日刚与谢家的独女谢阿皎定了亲......”
众人一阵哄笑:“这京城第一纨绔世子配京城第一骄女,倒也是一对金童玉女。”
“哈哈哈可不是,一个出了名的不成器,一个出了名的骄横,这下可真是有趣。”
“他们俩要是成了亲,可该是闹的京城鸡犬不宁,哈哈哈......”
尚且不知自己在茶楼的故事里风头正劲为老百姓添了不少笑料聊资,谢阿皎顶着发黑的眼圈来刑部报道,见到朱彻她劈头盖脸就问:“为什么几天后的上元节轮到我值班?”
朱彻两日前开始突然对她极其冷淡,看到她转身就走,遇上她紧抿嘴唇不发一语,而她偶尔感觉到身后有人注视她的目光,回头却会发现他突然扭开头。
她昨天甚至连朱彻一片衣角都没看见。
谢阿皎这回为了见到朱彻,甚至不得不过五关斩六将的打过围在他屋外的一群王府侍卫。
这些侍卫,明显是针对谢阿皎的。但他们似乎被授意不许伤她,才让她一路闯了进来。
此刻朱彻仍是没什么感情公事公办的交代道:“不过是上元节正好轮到谢千户值班。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希望谢千户不要有什么抱怨,不然传到陛下耳朵里可不好听。”
呵!好大一顶帽子!拿陛下威胁她!
谢阿皎这两日心头烦扰,懒得玩官场那一套,她不耐道:“上元节我要请假。”
朱彻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他翻了一页案卷,问道:“什么假?”
谢阿皎随意答道:“吃汤圆的假。”
朱彻抿了抿嘴唇,不咸不淡道:“刑部还是能保证谢千户在工作期间有一碗汤圆的。”
谢阿皎没什么诚意的说道:“这假我非请不可。”
说话的语气不像是很想请假的样子。
朱彻目光从案卷抬起,淡淡瞟了她一眼,问道:“为什么。”
谢阿皎不堪其扰,索性也不瞒:“我娘说我若是请不出上元节的假,今天晚上就把我捆了扔到长兴侯府里头和李思齐洞房。”
朱彻正待翻案卷的手指颤了颤,他有好多话想说,他想说,谢阿皎,为什么不把庚帖藏的好一点,他想说,谢阿皎,为什么上元节不能和我一起过,他想说,谢阿皎,你知不知道,我......
朱彻翻过案卷,拿起一支毛笔准备要写注解,漫不经心答道:“那你就和陆乔调一下班吧。”
谢阿皎半忧半喜的点点头,半真半假的感动道:“王爷,您真是善心。”她可不想今晚就被她特立独行的娘扔到李思齐屋里去。
听了谢阿皎的话,朱彻一惊,手中的毛笔已经落在案卷上,墨迹掩盖了原有的字迹,污损了案卷。
谢阿皎见情况不对,急忙告退溜了出去。
朱彻拿起落在案卷上的毛笔,缓缓闭上了眼睛。
善......心......吗......
三年前,那个少女的声音至今仍字字珠玑,震的他心神一痛。
“怀王殿下,我还另有一句临别赠言。您说您没看过禁书,大抵可以抵死不认,反倒是我明显暴露自己读过禁书,您却以势压人放过我,未免太善心了些。您是大明的王爷。太过善心,可不好。”
年轻的一朝显贵搁下笔,缓缓闭上眼朝后靠在了椅背上。
他杀伐果断,为什么偏偏仅有的几次善心就都那么恰巧给了她?
太过善心,可不好。
一室亮室之中,朱彻倏忽之间睁开了眼睛。
到了上元节,柔乐郡主极高兴,她提前在萃衣坊为谢阿皎订的新衣早就到了,此时给谢阿皎套上,果然是红梅傲雪,我见犹怜。
柔乐郡主端详着一团红衣裹住的谢阿皎,满意道:“这种楚楚可怜的感觉才对!”
相信她女婿一定会喜欢的。
柔乐郡主捂嘴一笑,抢过谢阿皎手里的马缰,把谢阿皎赶上了马车。
做戏就要做全套,今天骑马谢阿皎想都别想——不够淑女。
柔乐郡主风情一笑千娇百媚:“嫤儿,好好表现。争取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谢阿皎僵硬的被塞进了马车。
好好表现?
什么算好好表现?
把李思齐揍的哇哇直哭然后回家吵着要退婚?
马车里,谢阿皎福至心灵的笑了笑。
长兴侯府里头,甚得丈母娘欢心的李思齐早就得了信:思齐,稍微成熟些。
李思齐微微苦笑,我只怕我一成熟起来,阿皎就要怕我了。
不过既然阿皎喜欢成熟的,他又何妨比平日稍微成熟些?
李思齐想了想,最终还是放下了缰绳,掀帘入了马车。
京中人人皆知,长兴侯小世子不会骑马。
一个不会骑马的他......
这些年,他......是否在同她渐行渐远?
他能不能有一日,与她鲜衣怒马并驾齐驱,做一对京中人人艳羡的金童玉女?
李思齐微颤睫羽,藏起眼中万般汹涌情绪。
或为私心,或为......
阿皎,你和我,注定会是一体同心的夫妻。
一辆尊贵又不失少女情趣的马车按时出现在小世子面前,镶着银边的娇粉车帘后头,缓缓伸来一只不着蔻丹的纤纤素手,白皙娇嫩,全然不似练武之人,这是养尊处优的闺中小姐才有的手。
这豆腐吃还是不吃?
温香软玉在前,小世子不免心旌摇曳,他果断的握住了那双柔荑,感到对方不解人事的轻轻一颤,他的心跳也骤然一停。
感觉到对方的手指还在自己手掌心处微微游移摩挲,小世子微微一颤,她......是在挑逗他?
他们尚未成婚,阿皎这样未免太大胆了些。
不过,咳咳,他喜欢。
车内的谢阿皎微微苦闷,李思齐的手果然是养尊处优的手,这双手称得上娇嫩细腻,莹润玉白,她已经摸遍确认过,手心没有一处老茧,绝对不可能练过武。
欺负这样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子弟,她真的好没有成就感啊。
不能嫁一个文武双全的相公也就罢了,可这个夫君文不成武不就,听说连骑马都不会,她真的要疯了!这哪里是她娘说的一门好亲事啊!
谢阿皎被小世子拉出来的时候眉心微皱,配这一身凌寒傲梅的红衣,胜似西施捧心,比柔乐郡主看到的我见犹怜还要我见犹怜一个档次。
小世子内心感激垂泪:丈母娘懂我!
谢阿皎不动声色微微使力,小世子就被撞翻在地。
谢阿皎皱眉皱的更厉害了,这小夫君也太弱了吧,她没有使多大劲啊。
小世子紧咬嘴唇面色发白,显是撞的不轻,但他嘴唇倔强的抿紧硬是不肯出声喊疼。
谢阿皎的心突然绞痛了一下,原来一个男子,也可以这样惹人怜惜。
谢阿皎弯下身子,朝小世子的另一只手伸去。
小世子的眼神微透古怪,到底还是伸出手握住。
谢阿皎又一次开始在他手心里打转,小世子捏了捏她的柔荑以示警告,谢阿皎在确认这只手确实也没有练过武的痕迹后,悄悄抽手,却发现小世子手劲极大,她抽不出手。这是怎么回事?
小世子不停偷眼看她,看的谢阿皎浑身发毛,忍不住拢了拢玄色披肩好遮住胸。
她今天明明穿的一点也不暴露啊,这李思齐干嘛一会儿看看她的脸一会儿看看她的胸啊!
这个夫君,该不会还是个衣冠禽兽吧?
谢阿皎琢磨这李思齐也不是完全的幼稚啊,起码看起来他某方面很早熟啊。
想她堂堂谢阿皎,竟要折于这等渣男手上,她真的好不甘心啊!
谢阿皎轻轻往李思齐膝弯一撞,李思齐下意识松开谢阿皎的手,往前摔在了地上。
谢阿皎在他身侧蹲下身子,戳了戳他:“你没事吧。”
李思齐也不急着起来,微带撒娇的抱怨道:“本来没事,被你戳的要有事了!”
谢阿皎脸红了红,开口道:“地上凉,你先起来。”
李思齐还是不动,闷闷道:“是你把我踢倒的,你还叫我起来干什么。”
谢阿皎只好道歉:“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李思齐这才满意的伸出手,说道:“扶我起来。”
谢阿皎咬牙扶起了李思齐。
天空正飘着雪,一朵晶莹剔透的冰晶雪花好巧不巧落在了谢阿皎的睫毛上,谢阿皎的眉睫轻轻一颤。
李思齐伸手主动为她拂去那一片雪花,感受到为她拂去雪花的手上传递来的温暖,谢阿皎略带不自然的扭过头去。
李思齐微微一笑,阿皎这是害羞了吗。
雪中的少年双目含情,动情的少女欲拒还迎。
那一场灯启五年的雪,纷纷扬扬,洒满整个京城,也落在那个少年的心尖,从此成为他一生的秘密。
他拂去那个少女眉睫上的雪花,却不去在意她青丝上的冰晶,他温柔的凝视着她,想要将她的容颜永远刻印在自己的心上。
他曾和她,一起在那场如梦境般的雪里,白头到老。
如果这场雪只是一场梦,他希望自己永远也不要醒来。
整个京城的老百姓都沸腾了,本来想看草包世子和京中骄女出丑的一出好戏,不料这对竟真是金童玉女,隐隐有才子佳人的走势!
明天的话本都写好了,就叫病弱世子摔倒难消美人恩,娇俏小姐睫上雪花谁堪折!
李思齐的目光随着他的思绪渐渐飘远,他温柔的看着谢阿皎,却又好像在透过她看向一个遥远的未来。
这样深情到有些心事浮沉的眼神,不像是这位长不大的世子的作风。
在李思齐不同寻常的眼神里,谢阿皎不自在的偏头看向一旁的地面,问道:“还疼吗?”
她刚刚好像把李思齐摔在地上两次,虽涉故意,但她也实在没想到李思齐会摔的这么重。
想他刚刚那样倔强的紧咬嘴唇,这样一个要强的男子,是不会喊疼的吧......
李思齐小嘴一撇,委屈道:“疼,吃了汤圆就不疼了。”
谢阿皎:......太幼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