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同人——Stories》砂时计

5、第三篇 钢之雨

　　［０］

　　主说，人应当有爱而活。

　　×××××××××

　　“轰隆轰隆……”
　　闪电过后，大堂门外忽然一阵响雷，针一样的雨丝从天而降，敲击在地上发出啪啦啪啦的声音。大堂内，就算开着灯还是觉得很昏暗，外头又是一个闪电，瞬间而来的白光照出室内室内人们仿若僵尸一样的脸。
　　一切是因为莱纳的出现。
　　在她踏上走廊的一瞬间，所见之处不约而同起了骚动，间或夹杂着一两声惊恐的低呼。莱纳拒绝了旁边递过来的毛巾，径自往走廊深处走去。
　　经过大雨的冲刷，莱纳脸上的血迹已经消失了，黑色西装上大片大片的濡湿也不全是血液，然而原本是白色的衬衫现在已全部变成了淡红色，从这点就能看出莱纳曾经做了什么——不过莱纳知道，他们害怕的并不是这个。
　　即使没把眼神分给他们，她也感觉到他们在看她，而在与她擦身而过的瞬间，每个人的身体都不自觉地紧绷起来。
　　真无趣啊。她现在这模样还会害怕吗？
　　“你居然还有脸回来？！”
　　前方传来一下狠狠的敲击声，莱纳看着拄着拐杖站在我面前的枯瘦老人，扯出一抹笑，抬脚想从他身边走过去。然后，咚的一声，老人伸出拐杖点在墙壁上，拦住了莱纳。
　　“半小时前，你的部下从雷奥家族发来电报，说你在谈判途中突然向雷奥的人出手，然后还将你其中一个部下杀掉了。”老人恶狠狠瞪着莱纳，似乎想要她说出理由。
　　莱纳从善如流地回答，还附赠一个笑容，“任务完成了，自然要回来。”
　　“任务？！我们给你的指示是跟雷奥家族和谈，可是你看看你干了什么？那一屋子的尸体就是你代表彭哥列给雷奥的见面礼？！”
　　莱纳瞟了老人一眼，不怎么在意地回答：“报告书……没看过吗？”
　　“就算情报显示雷奥家族是有事后反悔的可能，但雷奥没有明显背叛前，仍是彭哥列的同盟家族！你的做法置彭哥列于何地？！”
　　“雷奥是背叛者，背叛者就要肃清。这个理由不够充分吗？”
　　“关键是在你行动的时候，首领还没有下达清除的命令！”老人又用拐杖狠力一敲地板，“违背命令、任意妄为、擅自行动，就算你是守护者也不能挑战首领的权威！”
　　莱纳安静地听了一阵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冷笑道，“这些话我早听腻了，你还没说过瘾吗？就算我是守护者？挑战首领的权威？可笑的话语。当然是因为我是守护者才这么做。”
　　老人脸色顿时一变，窗外又是一个闪电，黑白颠倒的瞬间他的表情狰狞得像是面前站着一个怪物一样。
　　“看在你年纪大的份上，劝你一句，别再说为了彭哥列为了首领之类的话。即使是我，听多了也会感到不爽。这么老就回家带孙子去，请别在这里碍事了，好吗？你打的什么主意我没打算管，只不过请小心别被我抓到把柄。”
　　窗外，雨滴敲在玻璃上啪啦啪啦的声音快要盖过她的声音，但莱纳知道他听得很清楚——因为他的脸色更白了。
　　“你别太嚣张……！”老人咬牙切齿地说道，看她的眼神像盯着猎物的毒蛇般狠毒。“不要以为有Daniela撑腰就能无法无天，以我的地位随时都能铲除你。”
　　莱纳笑得很欢，眼睛里却毫无笑意。“你现在的言论很危险啊，居然想除掉首领直属心腹的守护者。我想，我应该提醒你，祸从口出。”
　　“没有确切的证据，就算是雨之守护者也无权制裁我！”老人神态倨傲地挺胸站立在莱纳面前，用强硬的口吻说道，“别忘了是谁救了你，是彭哥列！身为彭哥列的狗就该遵守狗的本分，别做些多余的事。”
　　莱纳扯了扯嘴角，然后在某个位置凝固。阴森森的笑。
　　“彭哥列没救过我，我也没向彭哥列效忠过。我承认的只有Daniela，我只对她下跪，可惜她现在不在这里。”
　　保持着微笑，莱纳毫不犹豫地转身，退场。
　　“你……！”
　　身后传来带着一丝颤抖和深刻憎恶的话语。
　　“……你这个反叛者！”
　　莱纳没回头，一句轻飘飘的话语朝老人掷去，把他砸得脸色铁青。
　　“谢谢夸奖。”

　　［２］

　　主说，凡杀该隐者必遭报七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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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下得很大。
　　莱纳站在自己房间的玻璃窗前看不断刷下的雨幕，映照在玻璃上的脸孔就像人偶般，双眼也如同玻璃珠般毫无生气，缺乏真实感。
　　手臂上有一道伤痕，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血。
　　能在彭哥列雨守身上留下伤口的并不是什么高手，只是一个十二三岁左右的女孩。她开枪前，手还在不停地发抖，眼神却异常坚定，充满着对父母被害的悲痛和对莱纳的仇恨。
　　枪声犹在耳边回荡，莱纳用毛巾擦拭着头发，脸上看不出情绪波动。
　　掌心传来非常柔软的触感。跟枪完全不一样。
　　枪并不是那么柔软的东西，坚硬、冰冷、瞬间夺人性命。其实，她并不想用枪的，只不过，从那天晚上起，她却迷恋上了用枪的感觉。那种触感、那种震动，无一不在一遍一遍提醒着她——「你是天生的反叛者」。
　　反叛者。
　　挺讽刺的一个字眼。
　　在这座古堡，没有人不知道，彭哥列第八代雨守在成为守护者之前，是个杀害了十数个家族成员的罪人。

　　莱纳的父母生前是叛出家族加入彭哥列的情报人员，在分据点里工作，在她十三岁那年，在战斗中不幸被杀害。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下，她得知父母的死原来是分据点里某些有心人故意设计的，原因竟然是父母拒绝了他们的拉拢坚决反对叛乱。
　　『那两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明明都背叛过家族一次了，现在还来装什么清高？哼，狗就要做好狗的本分，不吃屎却跑去吃人类的食物，太可笑了！』
　　『你也别说得这么难听，好歹人家也得到殉职的荣光，也算是做到了狗的忠心。虽然非常的廉价，嗤……』
　　『不，我看连狗的忠诚心也比他们强！』
　　『对了，他们不是还有个女儿吗？留着她没问题吧？万一她知道了……』
　　『我们的计划连本部都没发觉，担心一个小狗崽干嘛？她说的话能比我们说的更有信服力不成？叛徒的女儿终究是叛徒的女儿，怎么也无法变成我们这种一开始便效忠的‘正直人士’。』
　　『也对……』
　　『不过，若是她真的知道了……把她也杀了不就好了？制造成意外事故，没人会发觉的，就像她的父母一样……』
　　莱纳听着他们的对话，差点就要闯进去。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把嘴唇咬破了，把掌心掐得出血。
　　狂妄的笑声，丑陋的神情，莱纳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晚上看见的、听见的一切。
　　之后，在父母的葬礼上，莱纳很正常地、像一般人该有的反应般大哭。她知道现在绝对不能妄动，绝对不可以让他们知道她已经明白了所有阴谋。任谁也没想过，当时还只是个孩子的莱纳居然能做到很多大人无法做到的隐忍。
　　之后，她咬着牙，心里流着泪，用尽了所有办法，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挖出内乱的所有关系者。然后又花了好几个月，她将这些人一个不留全杀了。
　　再之后，等待着莱纳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和被禁锢的自由。
　　直到，那个女人——Daniela·Vongola来到她的面前。

　　“轰隆轰隆……”
　　仿佛打在身边的响雷将莱纳的意识拉了回来。
　　莱纳抹了抹脸，极少有的精神漏洞便被补上了。她换下血衣，拿起了衣柜里清一色的白衬衫和黑西装。
　　『反叛者』。
　　——无聊的控诉罢了。
　　永远背着反叛者的十字架活下去，这是罪人的宿命。
　　——从来没有这么觉得，将来也不会这么认为。
　　罪人将来要堕入地狱。
　　——原不原谅这回事根本不需要在意，也不需要他们的原谅。
　　她只要做好一件事就够了。
　　——无论再怎么牢固的羁绊也能毫不犹豫地利落斩断，无血无泪，冷酷无情。洗涤复仇之血，消灭一切阻挡在首领行走道路前方的障碍。制裁背叛者，清算一切背叛和对家族不利的不义之举。
　　这就是被称为「钢铁之雨」的雨之守护者•莱纳的使命。

　　她无罪。

　　［３］

　　主说，我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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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了啊。”
　　玻璃窗前，一个黑发女子负手站立着。一身干练的深红色西服装束，黑发往后梳束在脑后，正是彭哥列第八代首领Daniela。
　　她回过头，对莱纳微微一笑：“怎么一脸无趣的表情？”
　　莱纳翻了翻眼皮，语气依旧死水无澜，“看到了讨厌的人。”
　　“我听说了，每次回来你跟杰罗都会吵起来。”Daniela笑了笑，“报告吧。”
　　“我认为你听说的部分已经足够了解情况了，不需要我再复述一遍。”莱纳垂手站立着，表情跟恭敬完全沾不上边。
　　Daniela摆摆手，也没在意，随即换了个话题，“杰罗的调查进行得怎样？”
　　“暂时还未能知道他叛变的确切计划，但从他手下的动静看来，动手的时候很快就会到来。”
　　“哦～”Daniela勾起嘴角，眼睛里流露出残酷的光芒，“那我们也得加快准备的动作。告诉欧鲁耶，让瓦利安的人随时候命，等我的命令一到立刻行动。”
　　莱纳顿了顿，才回答道，“知道了。”
　　只是一瞬间的停顿，仍然被Daniela察觉到。她回过头，笑着看莱纳，“你好像有话要说。是要跟我说那些中间派的态度吗？”
　　莱纳没回答，但她的眼神已经告诉Daniela答案。
　　“跟着我这么久，还以为你已经完全信任我的能力了。”Daniela丝毫没为莱纳的担忧动摇过，她笑了起来，那笑容充满了上位者的霸气。“我不需要耍小手段，我只要让他们看我的眼睛，就可以获得所有人的支持。”
　　莱纳也笑了。
　　这女人果然没变。光是看她的外表很容易会让人忘记，这女人跟她一样，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是由钢铁所造。
　　Daniela忽然转过头来，“啊，对了，我还听说你被一个女孩伤到了，伤怎样了？”
　　莱纳微微睁大眼，很快又垂下去了。“不碍事。”
　　“虽然我知道这是你的原则，但是不斩草除根的话，你的仇人会又多一个。”
　　“既然说是原则，那就是不可能更改的。”
　　Daniela摇摇头，“随你。不过提醒你一句，人类的仇恨心是没这么容易消失的。好好保重性命吧。”
　　莱纳沉默了一下，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只是更正道，“人的仇恨心其实是，就算那个人死了，也不会消失。”
　　Daniela也沉默了。
　　“你说的对。”
　　在这个世界上，假如有东西能抵偿人的性命的话，那只有人的性命。
　　莱纳迟早会死的，或许就是死在找她报仇的人手上。但她从来没有害怕过，她是凭自己的意志成为罪人的，将来赎罪的时候绝对不会逃避，要惩罚就惩罚吧。
　　唯一的不同，只是她手上的生命又多了一条而已。
　　“别胡思乱想。”
　　Daniela忽然说道。莱纳抬头，看见Daniela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接着她又淡淡地说了一句话。
　　“你没罪。”
　　莱纳眨了眨眼。
　　Daniela站在窗前，闪电散发出来的光芒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打在莱纳的身上。莱纳恍然间觉得，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潮湿阴暗的监狱里，Daniela正站在她面前，朝她伸出手。
　　——『要问我带你出来有什么理由，很简单，因为我想要你。像你这样的人很适合做我的雨守，所以，来跟着我参加指环战吧。』
　　——『成为雨守需要比常人坚韧数百倍的精神，必须面对任何对手任何情况都毫不动摇，无论怎样的羁绊都能斩断。虽然我对你很有信心，但一个人背负这些好像会很累。』
　　——『尽管把罪都推到我身上吧，觉得烦的时候骂我也没关系。你是我选出来的，你的罪原本就是我的罪。』
　　——『我会把你的罪全都带走。』
　　回忆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运转，但在表面上，莱纳却没有泄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表情、眼神、举止丝毫没变。
　　她只是再一次，向Daniela深深地低下了头。
　　“属下告退了，请好好休息，首领。”

　　［４］

　　「为什么你对她这么忠心？」
　　「其实我也不清楚。或许是因为，在我犯下罪行的时候，只有她会什么也不说，拉着我的手逃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