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C逍遥

31、30度

　　犯罪现场调查员们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取证和搜索，薛恺让静候在旁边的两个警员带艾登暂时到一侧的警车上休息，自己则借了调查员们的一身行头，以尽量确保自己身上的微尘不会影响场地。

　　旁边有两个调查员在对着尸体拍照，詹妮弗也跟着法医鉴定科的人员到达了现场，开始了对尸体的初步分析和研究。
　　薛恺在观望的时候，特别留心了受害人的手心，他祈祷着廖陶青手掌上那模糊的痕迹在第二具尸体上能有所体现。

　　令薛恺感到意外的是，艾比手掌上确实有个明显的血样痕迹，调查员们也注意到了她手掌上的异常，对着那手掌上的血色形状一阵猛拍。

　　薛恺则低着头注视着艾比手掌，意识到和第一次的一个三角不同的是，这图案上有两个三角。
　　如果说第一次廖陶青手掌上的痕迹是地平线上有个三角，那么现在艾比手上的两个三角则是以某种角度挨在一起。

　　很想把这新发现告诉艾登，但是薛恺明白此刻任何与案件有关的线索都会让对方的情绪有巨大波动，现在强迫对方保持理智和客观大概有些困难。
　　望着那图形，薛恺皱起眉，思考着图案的喻义。
　　即便他不想承认他们面对的是个变态连环杀手，但是看着满地的典型特征，薛恺不得不感到一阵头疼。

　　正当他全神贯注地思考着凶手留下这图案的初衷时，身后忽的传来一阵零碎脚步声，薛恺循声望去，立刻感到心情沉到了谷底。

　　——媒体。

　　几个拿着话筒的记者冲在最前面，后方两个摄像人员吭哧吭哧地跟着，似乎在比赛速跑。
　　心下盘旋着怒意，薛恺知道媒体能和警方几乎在同一时间赶到现场，一定是什么人走漏了风声。
　　咬牙切齿地扫视着周遭，薛恺视线凌冽地剐蹭着每一个同僚，直到他看见不远处捂着被薛恺打伤的鼻子却一脸阳光准备回答记者提问的汤姆森。

　　立刻毫不犹豫地向汤姆森方向大步而去，薛恺当即站到对方和某个女记者身前，单手扯过那男人胳膊，半强制性地将对方拉离现场。
　　很明显受到惊吓，汤姆森定睛发现是薛恺后，便使劲甩手打算摆脱对方：“别碰我！”

　　将汤姆森拉到封锁线内，薛恺停了步，转头盯着汤姆森道：“是你叫的媒体么？”
　　听见薛恺这劈头盖脸而来的指责，汤姆森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一抹委屈表情：“我说薛警探，你是不是对我个人有什么意见？是我叫的又怎样？不是我叫的又怎样？”

　　“你是早上没睡醒脑子被驴踢了么？？”薛恺的英文虽然不是那么流畅，但骂人的话他还是气势十足，词汇丰富的，“你明知道这种事情见报了之后对调查进展会有多大的阻碍，你为什么还这么做？？不管凶手爱媒体还是恨媒体，见报了之后他要么更激动要么更谨慎，你到底怎么想的？？”

　　看着薛恺那恼火的样子，汤姆森理了理自己领口，浅笑道：“所以你以为我把媒体叫来就会告诉他们我们掌握的所有真实信息么？”
　　直面汤姆森，薛恺琢磨着对方这句话意思。
　　“给媒体一些虚假信息去刺激凶手，他就更容易犯错不是么？”耸肩，汤姆森道，“既然是连环杀手，智商一般都不低，你怎么还打算跟他们玩正直游戏？”

　　看着汤姆森那一脸轻松的模样，薛恺腹诽：照你的意思，记者的智商最低？随便编个谎就能容易糊弄过去？这不特么扯淡。

　　薛恺同意面对连环杀手他们应对的策略不能太一目了然，但是剑走偏锋这种事情风险大，回报也不一定多，尤其是汤姆森这种前科累累的男人的提议，实在是叫人无法信服。

　　薛恺正经接触这个男人是在一次饭局上。
　　当时汤姆森还在联邦警署工作，打心眼里看不起DPD，讲话油腔滑调，自诩高人，对薛恺和DPD的其他探员们的建设性意见嗤之以鼻，竟拿一些纸上谈兵的策略当实战。
　　薛恺记得当时这个男人带领他们分局调查一起无头男尸案，这家伙讲起道理来天花乱坠，一到实践就夭折，耽误了案件数个月的调查时间，以至于凶手有充裕的时间杀害第二个受害人。

　　薛恺知道面对悬而未解的连环杀人案，最好的方法是对媒体封锁消息。因为消息一旦脱手，就不再是警方控制范围内的事情。
　　优秀的记者总能从各种线人那里挖出真实的内幕，薛恺看过太多，明白这中间巨大的风险。
　　毕竟猫捉老鼠，让老鼠清楚地知道猫每一步的策略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当然，伟大的汤姆森大人是全世界最聪明的男人。
　　他的话，自然是不需要推敲就应该被人执行的。

　　看着对方那张得意洋洋的脸，薛恺心下鄙夷，但是不打算再在对方这里浪费时间，在汤姆森还打算讲述他的新见解时，薛恺侧身走过对方，跟几个冲上来的记者草草丢了句“无可奉告”便进入了另一侧的封锁区域。

　　扫了眼隔着草坪坐在警车内眼神空洞的艾登，薛恺暗下决心要趁早揪出幕后黑手。
　　他实在不想再放任凶手逍遥法外。

　　**

　　廖哲修被送到医院后接受了全身性检查，医生们最终确定对方重要脏器并无大碍，只是体内被注射了大量的“花汀迷药”，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苏醒。
　　叶承一听说那迷药，立刻感到神经重新紧绷起来——这是继邮件威胁事件后，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凶手离他们到底有多近。

　　由于近期并未接收到恐吓邮件，叶承本还有心向廖哲修提婚契的事情，却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
　　看着躺在病床上昏迷的廖哲修，叶承坐在对方床侧，看着那个男人熟睡的脸，想象着对方和凶手对峙时可能发生的事情。

　　首先，廖哲修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可能看到凶手长相的人，但是叶承听医生说廖哲修身上的注射孔在后颈。
　　短期内大量迷药涌入他系统，可能导致对方在还没回头的情况下就睡倒在沙发上，所以对方看到凶手面容的可能性并不大。

　　叶承分析了一下也认为如果廖哲修真看到了对方的长相，也许现在躺在自己面前的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所以，为什么？
　　如果凶手到他家门口只是为了抛尸，为什么要特意潜入他家给廖哲修注射迷药？

　　叶承狠狠拧着眉毛，百思不得其解。

　　就这么在廖哲修床边纠结了一晚上，次日早上将近十点的时候，廖哲修苏醒过来。
　　当他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窗边不知道在研究什么的叶承时，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

　　并没直接出声告诉对方自己已经醒来，廖哲修就那么安静地观察了叶承好一会儿，看着那个男人一会儿叹气一会儿皱眉，让人感到十分好笑。
　　终于，将近十分钟后，叶承才回过头来。

　　当他看到廖哲修睁开的双眼时，整个人身体都滞了一下，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几步跨到廖哲修床边道：“你醒了？”
　　唇角继续挂着蜜汁微笑，廖哲修耸了耸肩：“我这个样子像是还睡着么。”
　　没时间听他调侃，叶承关切地坐上廖哲修床边的圆凳，道：“昨天你没事吧？”

　　看叶承直接切入正题，廖哲修脸上的笑才终于慢慢消散。
　　他一脸严肃地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是觉得脖子一阵痛。我记得伸手去碰脖子，以为被虫子咬了，然后就不知道怎么了。”
　　“你晕倒了。”

　　朝病房扬了扬下巴，廖哲修笑：“这个我还是能猜到的。”
　　“你听到有人进门么？”叶承认真。
　　“没有。”廖哲修苦笑了一下，“我一直在等你回来，注意力也基本上都放在正门上，如果有人从正门过来，我一定能注意到。”

　　听着对方那句“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叶承本还想再说什么，忽的就感到胸口有些堵。
　　捕捉到叶承那别扭的表情，廖哲修认真观察了一会儿，浅笑道：“在自责？”
　　勉强一笑，叶承道：“我在想如果带你直接去我办公室，可能这种事就不会发生。”

　　盯着叶承，廖哲修倒不以为然：“有人下药迷昏了我却什么都没做，你不觉得很奇怪么？如果他是针对我，我想不管我在哪儿可能都不会安全。”
　　耸肩，叶承赞同：“我知道。所以我一直在想凶手的动机。”

　　“凶手？”廖哲修表示意外。

　　于是叶承把门外发现第二具女尸的事情告诉了廖哲修。
　　听完了那个消息，廖哲修表情再次变得凝重起来，叶承知道对方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叶承。”一脸凛然，廖哲修在沉思了许久后再次开口，“今天我出院你就陪我去找个人。”
　　“找人？”
　　“我妹妹的毒品供应人。”

　　“你是说……”
　　“现在花汀迷药虽然很流行，但是也算是新起的街头毒品，制作起来有很大难度，所以货源少。只要我们能定位货源，就能牵出他们的内部销售网络。如果凶手直接或间接使用过毒品，总能让我们找到线索。”

　　点了点头，叶承道：“好，你出院之后是么。”
　　“对。”廖哲修看着叶承道，“至于昨天晚上我跟你说的那些话——”

　　说这话的时候廖哲修故意把尾音拖得很长，叶承立刻便想到了两人情意绵绵的对峙场景。
　　立刻感到面颊有些燥热，叶承敛眉掩饰着表情：“现在案子的事情比较重要，其他都次要。”

　　面露轻松，廖哲修倒是并无异议。
　　他看着叶承道：“你想怎么回应都无所谓，但是我对你的心情就是昨天说的那些。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一个事实你都要认清楚。”
　　“什么……事实？”
　　“我会认真追你的事实。”